《聊斋志异》之《罗刹海国》一篇形象奇绝、风格特异的寓意小说,以罗刹国的颠倒妍媸隐喻现实,以龙宫的器重文士表达理想。罗刹原是古印度一种土著民族,男人黑肤、朱发、绿眼,被后进入印度的雅利安人看作凶恶可畏的人,佛经则以“罗刹”作为恶鬼的通称。我国古代史书上也有关于罗刹国人相貌“极陋”的记载。《聊斋》此篇创造的大罗刹国,显然受了这种记载的启发和影响。不过,作品所写的并非史书记述的罗刹国,而是蒲松龄笔下的艺术世界。

聊斋志异有插图的最好版本(聊斋志异之罗刹海国)(1)

由《罗刹海国》改编的电视剧《聊斋之罗刹海市》剧照

这个国度的风俗十分奇特:所重“不在文章,而在形貌”,论形貌又以丑为美,妍媸颠倒,致使朝中显贵个个“狰狞怪异”,奇丑无比,官位愈高,其丑愈甚,“位渐卑,丑亦渐杀”,只有山野的贫贱百姓才“有似人者”,其口鼻位置“皆与中国同”。这真是讽世的绝妙之想,对官场、仕途的抨击不遗余力,又极富情趣,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作品的主人公马骥原是现实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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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聊斋之罗刹海市》剧照

开头大书其三个突出之点:十分美貌,号称“俊人”;文才出众,年少“知名”;风流倜傥,能歌善舞。作者把这样一个现实主人公用飓风送到不重文才、美丑颠倒的大罗刹国,立刻产生一系列矛盾和怪现象:“国人”皆以“俊人”为妖,惊逃骇怪,市人尤甚,户户关门;马骥好容易被见多识广的出使旧臣荐给国王,立刻遭到大臣们的反对,“言其怪状,恐惊圣体”;而他一旦将脸涂作张飞,既黑且丑,反被朝臣“交章举荐”,受到国王的特别恩宠。真是怪事联翩,愈出愈奇,花样翻新,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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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聊斋之罗刹海市》剧照

影射爱丑斥美的现实独出心裁,嘲讽粉墨登场的官僚令人绝倒。展读至此,人们会深深感到赋予主人公美貌的妙用,无“俊人”之美,便不能造成如此痛快淋漓的讽刺效果和耐人寻味的艺术美感。面对离奇古怪的大罗刹国,读者也许会想到英国十八世纪作家斯威夫特的小说名著《格列佛游记》,想到其中的利立浦特—小人国,两者都以形体变异之人、风俗奇特之国讽喻、抨击特定的社会现实,艺术形态与审美效应十分相似。只是前者比后者早出半个世纪,后者比前者规模更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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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聊斋之罗刹海市》剧照

当然,两者的形态也有区别,那就是《罗刹海市》创造了比较严格的象征意象,美丑颠倒的艺术幻象含义深广,不可限量。追腥逐臭、“嗜痂成癖”之人之事,中外古今形形色色,向处不有?何时能无?《青梅》中的王进士“弃德行而求膏粱”,有女不嫁贤士,“乃留以赠纨裤”;本篇的罗刹国王对马骥的文才不问不用,而独赏其“靡靡之音”,并将俗曲当作雅乐。诸如此类斥美喜丑的现象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和广阔的社会生活中不胜枚举,比比皆是,本篇的大罗刹国也就具有“以有限表无限”的艺术功用,成为“颠倒美丑”观念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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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聊斋之罗刹海市》马骥剧照

当然,从作者的创作意图来看,作品前半的思想重心还在隐喻当时的仕途科场。清代科举上承明制,以八股文取士,蒲松龄一班“俊人”往往怀才不遇,锦绣文章难得试官赏识,而那种代圣人立言的毫无生气的“时文”“制艺”却倍受青睐,被奉为典范。美丑如此颠倒,使作者满怀悲愤,无限感慨,忽发奇想,造出与之对应的绝妙意象。篇末“异史氏曰”把这种创作意图说得十分清楚明白。所谓“小惭小好,大惭大好”,就是文章好丑颠倒。唐代大文学家韩愈与友人论文,说过这样的话:“时时应事作俗下文字,下笔令人惭。及示人,则人以为好矣。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大惭者即必以为大好矣。”这与罗刹国小丑小美、大丑大美的情景何其相似!面对此种社会现实,怀抱连城玉的才俊之士哭诉无门,只有望洋兴叹而已。由此也可窥见作品赋予主人公文才出众的艺术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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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聊斋之罗刹海市》剧照

本是奇幻表意之作,而仔细考察,在主人公马骥身上却迭印着作者和他父亲的影子。蒲松龄自幼“敏而好学”,十九岁以“县、府、道三第一”考取秀才,名震一时,此后却屡试不第,落拓终生;其父蒲槃也是“少慧肯研读”,却连秀才也未考取,只好“弃而学贾”—弃儒经商。父子两人的身世、遭际与马骥的本来身世及其在罗刹国的遭遇有着显而易见的联系。当然,马骥不是蒲松龄或蒲槃,而是许许多多怀才不遇之士的代表,又是讽喻当时仕途、科场的强有力的艺术符号。

参考资料

《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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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活一半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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