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在离开伊一后的第三天曾给我打过电话,向我打听院方有没有接到肾源,伊一最终愿不愿意做手术?
我告诉子墨,我信守承诺,并没有告诉伊一肾源的来源。在医生的开导劝说下,在她老公、儿子的苦苦恳求下,伊一的态度也突然有了很大的转变。之前坚持不做手术的她,鼓起勇气说,既然天不绝她,她愿意接受手术,并让我想办法把这一好消息转告给他。目前,当地作协已发动文友及网友进行募捐,给她筹集做手术的费用,她的单位也给送来了救济款,你那120万我没敢告诉她,只想等着急用时再悄悄拿给李木。但我心里也没底,不知李木肯不肯接受,或者到时候和作协沟通,向伊一谎称是文友的募捐。放心吧,我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没想到,就再我满怀信心地向子墨承诺之后,就在伊一情绪稳定,满怀信心准备接受手术时,李木却接到了小姨子江山桃打来的电话。
李木举着电话“嗯啊”地客气了两声,就快速地走出病房去接电话。接完电话回到病房,尽管极力掩饰,还是被聪明又敏感的山娇捕捉到了蛛丝马迹。她断定李木一定有什么大事瞒着她,非逼着李木给她说实话,否则,她就不上手术台。
李木难为得抱头流泪,他觉得无论如何这个谎是不能撒的,因为,刚才江山桃在电话里说,她患血癌的父亲最终没挺过这一劫,选择了自我了断。等山娇手术时,家里就没办法来人了。如果把这消息告诉给山娇,估计她一定要不顾一切去看父亲最后一眼,手术也做不成了。不行,无论如何还是得撒谎。李木犹豫纠结了一会,又狠了狠心,告诉山娇,老父亲忽得脑溢血去世了,并劝江山娇先做了手术再说。山娇默然地点了点头。
决定手术后,医生开始做术前准备工作,首先,医生根据江山娇的血压、心功能,水肿和残余肾功能等情况,为她做了移植前的充分透析,并在透析结束后给予了相应剂量的鱼精蛋白。最后,却在移植前是否输血的问题上,几位专家意见不同,有人认为移植前输血,对活体肾移植有益,有人认为移植前输血会增加病人的致敏机会,淋巴毒交叉试验阳性率增高达50%以上,使病人等候移植的时间更长。专家们意见不一、争论不休,只好开始新一轮的会诊,再次进行研究手术方案。
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在江山娇静静等待会诊结果时,她那智障的弟弟手里举着一把刀,慌里慌张,破门而入,径直走到山娇病床前,张着大嘴哭道:“姐,姐。咱爹临死时说让我给你肾,我给你送来了。我这就给你,我给了你肾,你快点安上,去哭咱爹吧!要不然,咱爹明天被火烧喽,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了。”说完,他举起手中的刀对着自己的肚子就要剖。此情此举,把山娇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李木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怒目圆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傻弟弟却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不知是因为是爹没了,还是兀自委屈的。
待江山娇缓过神来,才轻轻唤过小弟,帮着他擦干脸上的泪道儿。然后,指着李木问小弟:“杰子,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杰子,不哭。有姐在,别怕。现在你告诉姐,死的那个爹,到底是咱爹还是他爹?”
弟弟眨巴眨巴眼儿,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李木,半天憋出了一句:“是,是咱俩的爹。”
江山娇虚弱地长出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再次问道:“杰子,你别急,慢慢说,好好想。听清楚我问你的话再回答。我问你,明天要烧的,是李庄的那个爹还是江庄的那个爹。”
这回弟弟似乎弄明白了,他哭着说:“是咱江庄的那个爹啊!”
山娇再次昏死过去,李木吓得赶紧去叫医生,小杰子却使劲摇晃着山娇,放声大哭:“姐,姐,你别死呀,咱爹还没烧呢,你要是死了,谁顾得上去烧你啊?”
再次苏醒过来的江山娇,不顾一切哭喊着:“我要去见爹最后一面。”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可是,她已经不能够。
心已被巨大的绝望撕裂着的李木,紧紧地抱着江山娇安慰道:“山娇,你平静一下,平静一下,千万别着急。你放心,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找车,咱们马上回家看咱爹。”
几乎就在同时,当江山娇被担架抬到回江庄的车上时,忽然响起了一阵警笛,医院里来了一帮警察,把和江山娇配型成功并等待手术的肾源“供体”给带走了。
归心似箭的江山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耳畔响着的是父亲喊她乳名的声音,她根本没有听到警笛声。她一路催促着司机快开快开,再快点儿。怎么还没到家啊?她从来没感觉江庄如此的远,远得她走了大半生,远得她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依然走不到父母跟前。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被担架抬下来的女人,不再是平日里顶着光环回乡探亲的伊一,她是被乡邻们同情的江山娇,她是命运多舛,失去了父亲的江山娇,她第一次看见了在自己长大的农家小院里搭灵堂、奏哀乐,她肝肠寸断、欲哭无声。作为家里的老大,她再也不是那个尽心尽力操持家里大事小情的大姐了,她是一个被人同情的弱者,她是一位行将就木的病人,她已经无法板正正的下地,给父亲行祭典大礼。
江山娇被抬到父亲跟前。同样是躺着,父亲面南脚北竖躺着,抬着山娇的担架则横在那儿,是为了便于山娇掀开父亲脸上盖着的布,仔细地见上最后一面。
当山娇的手接近盖在父亲脸上的那层布时,主事的邻家大婶悄悄嘱咐她:“娇啊!咱看看就行,不许哭的。咱不能坏了老古留下的规矩,泪滴在你父亲身上,会炸尸的。”
伊一知道这是乡俗里变相劝慰子女节哀的一种方式,传说中一旦眼泪掉在死人身上,死人就会站起来走路,且只走直路不会拐弯儿,碰到墙墙倒、碰到屋屋蹋、碰到人人死,俗称“炸尸”。这种炸尸现象被传得神乎其神,一辈一辈儿的人只是听说,却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从小就不信鬼神的江山娇哭得尽情尽意,毫不惧怕。她强撑着揭起头,半转身,脸对脸看着父亲时,眼泪滴到了父亲那再无生机的脸上。她看到父亲的眼睛是睁着的,她惊喜地大声向周围人宣告:“你们快看,我爹没死,他还睁着眼呢!不许你们把他火化。”
一旁主事的人长叹一声,对山娇说:“哎呀,我的傻闺女,你爹那是惦记你,不见着你他不舍得闭眼睛,之前你们家里谁来念叨都没用,他就这么大睁着俩眼吓人,魂魄不安呢!你爹临走时,没有和家里人说任何嘱托的话,只是告诉你弟弟:杰子,别忘了给你姐捐肾”,就决绝地离开了。
来,闺女,快告诉你爹,你来看他了。快告诉他你找到配型成功的肾源,回去就可以做手术了,让他安心地闭眼走吧。娇啊!说完该说的,你就用手轻轻抚一下你爹的眼睛,他就可以放心地暝目了”。
那主事的人边劝江山娇说完该说的话,边强抓着她的手轻轻地在父亲脸上抚了一下。再看时,父亲真的闭上了眼睛,且面容安祥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江山娇的眼泪汹涌而出,再一次打湿了父亲的脸,也打破了父亲脸上的宁静。此刻,她多么渴望父亲能用手抹一下眼泪,或者是眨巴一下眼睛啊!可是,没等江山娇再仔细看上一眼,她便被强行抬走了。
接着,躺在担架上的江山娇就听到了哀乐阵阵、哭声震天,父亲被抬上火化车拉走了。再回来时,那曾经魁伟庞大的躯体,就会变成一撮骨灰。难道这就是人的一生吗?山娇内心万分悲怆。
家乡的习俗是,即使一把骨灰也要装进厚厚的棺椁里盛敛土葬。当地农村丧葬出殡的礼节很繁琐也很讲究,往往吸引全村的街坊都来围观,看到动情处总要跟着落几滴眼泪,发几多感叹。
围观的乡邻们不光看热闹,他们还评点殡葬过程中的“社耗(纸扎的屋子、家具、汽车、家电及佣人等)”的好坏;棺椁的材质及厚薄;“响子(吹喇叭)”的档次高低;“孝子(凡穿白孝衣守陵送葬的都被称为孝子)的多少;来吊孝的亲戚朋友拿的账子(能做衣服的布料)谁家的好;在家祭中,要比试祭台上的供品谁家的碗面大,谁家摆的烧鸡嘴里叼的人民币面额大(碗面是用酱上色后油光光的带皮猪肉,一般都是两个碗面、十只烧鸡),孝子中哪个孩子哭得最痛;在路祭中,要观察哪个女婿的祭拜礼行得最标准、最好看等。路祭中最重要的一节,是把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放在椅子上,长子抱着死者的照片,次子抬着椅子,嘴里念念有词地到大街上去,把死者生前所用的枕头拆开,把里边的荞麦皮和枕头套一起烧掉;摆供上香,念给死者的魂灵来接受焚烧给他的纸钱、香火及衣物,接受各路亲朋好友的隆重祭拜,祭拜礼根据祭者与死者的亲疏远近而有所不同,有二十四拜、揽九拜等……
其实,江山娇知道,这一切都是演给活人的节目,是检验家底儿是否殷实、儿女是否孝顺、人脉是否旺盛的依据,所以,这一习俗无论唯物主义者或是唯心主义者,一辈一辈一代一代地传续着,从来也没有人违背。
江山娇的身体状况已不容许她过多地关注这些乡俗礼仪。她是个要强的人,要是她好着的时候,肯定会发挥老大姐的权威和作用,与妹妹们商量着好好操办父亲的葬礼,绝不肯落在人家后面。可现在,她关心的只能是弟弟,她担心弟弟的将来,弟弟现在还能与老母亲相依为伴,万一哪天母亲也没了,他那媳妇会不会留在这个家?弟弟又该何去何从?
她还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两件事儿,弟弟现在能否给父亲“扛幡、摔老盆”,如果把这两样事儿办好了,也算当初没白养他一场,也算没给父亲留下遗撼。父亲曾说过:“闺女再好再孝顺,也不能扛幡摔老盆,儿子再傻再无能,能把这些事儿办妥了,就算没让人看笑话。如果像东头四绝户那样,把幡扔在棺材上、老盆儿也没人摔,那多没劲啊!活着不胜人,死后到了阴曹地府也觉得矮人家半截儿。”
在江山娇的家乡,“扛幡摔盆”的习俗是乡村出殡的重中之重,是衡量谁家命好命孬的标准。程序大概是,棺材将要被抬起时,先由主丧孝子也就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抱起停灵期间放在棺前烧纸用的瓦盆,跪在灵前将其摔碎。按规矩,父死用左手,母死用右手,如果盆儿没摔碎,就由抬扛者踩碎,忌摔第二次。这一习俗叫做“摔盆”,又称“摔老盆”。而这个昔日生活中普通的瓦盆,一旦被置于这种场合就有了多种叫法,有叫“阴阳盆”的,有俗称“丧盆子”的,也有叫“吉祥盆”的……无论它叫什么,这个摔瓦盆的特殊礼仪却十分重要,能将摔盆者与死者的关系迅速拉近,要是没有儿子,由侄子或者别人摔,就算确立了继承关系,像一道法律文书似的,一旦摔过这个老盆之后,摔盆者便有权继承死者的遗产了。
还有个民间说法,据说阴间有位王妈妈,要强迫死者喝一碗迷魂汤使其昏迷,以至不能超生。所以丧家要准备有眼儿的瓦盆,有眼儿的瓦盆可将迷魂汤漏掉,而打碎瓦盆则是以免死者误饮迷魂汤而不得超生。
一般情况下,瓦盆就是号令,只要瓦盆一摔,抬棺的杠夫起杠,则为正式出殡。而杠夫们起杠抬起棺椁,摔盆者扛起引魂幡,驾灵而走,送葬队伍随行,这一习俗就叫“扛幡”。
在江山娇的老家,出殡还有个讲究,就是棺椁一旦抬起,无论路程远近,路途是否平顺,一路走到墓地,中间都不能停顿,如果出现断杠停棺等现象,则被视为不吉利。因此,出殡时,摔盆者及杠夫们,都各有各的紧张。而此时此刻,最紧张的当是江山娇。已经无能为力操持丧礼的她,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似的。她这个娘家,这个没了父亲的娘家,再也经不起一点的伤害和不吉利了,尽管她曾是无神论者,但她不想让人家看她们家的笑话。
在某些情节上,丧葬出殡和结婚时一样,为了让死了的人走得顺利安然,活着的活得吉祥平安,出殡也要讲究吉时,一般都是在中午12点左右起陵。而与结婚不同的是,结婚时是新人相见急盼洞房花烛,总嫌时间过得太慢,发丧出殡时,是生离死别总恨时间过得太快。
难分难舍、肝肠寸断。眼看起棺的时间快到了,担架上的江山娇再也躺不住了,她央求李木,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从担架上抱下来,放到爹的灵前。她要最后跪爹,给爹磕头,送爹最后一程,她要嘱咐弟弟一定要使劲儿把老盆摔碎,不能出现半点儿差错。
李木心似针锥,却不得不一一照办。在亲人们的一致反对声中,李木坚持把山娇抱下了担架,而被放下的山娇却是一身瘫软。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欲用双手撑地,半卧半坐,行跪拜大礼,却很是艰难。想做磕头的动作,头咚地一声摔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此情此景,使现场的气氛更显悲凉,姐妹们围着她、架着她,哭得撕心裂肺。曾几何时,这个农家小院里的五朵鲜花,如今就像突遇寒霜,凋败得让人猝不及防。围着看出殡的乡亲四邻,也纷纷沾泪湿巾。一时间,抽泣声、窃窃私语声响成一片。
一个说老江家怎么就这么倒霉:“本来是往好处想的,可谁能想到抱养个儿子却成了个累赘,五个女儿也只有江山娇一个算是赖赖巴巴脱离了农门,如今又病成了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好!”
另一个说:“你说这山娇咋那么傻呢?明明他弟弟与她配型成功,她就是宁死不要他的肾。你说他弟弟那个样子,以后还不得全指望她们姐妹五个养着,割一个肾有啥了不起的。”
还有人说:“这死老头子年轻时有那么多相好的,这儿子说是抱养的,还不知是他哪次喝醉酒后,钻进相好的床上,和哪个浪女人造出来的残次品?要不然,怎么单就他能和山娇配型成功呢?”
一个学生腔说:“听说要想证明是不是亲生的,只需做个亲子鉴定就可以搞定。”
另一个学生腔说:“你懂个逑哇!他爹都死了,他还跟谁去做亲子鉴定?”
……
爹的死,山娇的病和弟弟的肾,让这些看出殡的乡亲们,掬一把同情泪的同时,也有了更多的谈资。然而,关于山娇的家庭情况,关于她的弟弟,却是大家感兴趣却永远也猜不到谜底的谜。
听着耳边的议论,江山娇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感激他们的同情,也不排斥他们的非议。她已经没有力气顾及那么多,惟有的一点精力,只能让她专注于弟弟及弟弟手中的老盆儿。
三声催魂炮响过之后,在锁呐一阵阵哀鸣,孝子绝望不舍的声声哭嚎中,杠夫们已分布在棺材周围,把杠子放在了肩头,只等着瓦盆碎响的那一声号令,他们将把棺材中的人送进另一段旅程。
望着这一切,江山娇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她用尽全部力气,屏息凝神,一直盯着弟弟。此时,一脸茫然的弟弟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楚楚可怜。他哭得尽情尽意,死去活来,鼻涕流进了嘴巴,泪水模糊了眼睛。管事的随手拽过弟弟孝帽后边拖着的长长尾巴,快速地替他擦了一把涕泪。轻声告诉他:“杰子啊,别哭了,你现在的任务得把这盆儿摔烂,一定要摔烂啊,使劲摔。”说着,管事儿的引导弟弟去抱盆儿,弟弟用右手抱住盆子,立马就要往下砸,管事的慌忙制止:“杰子,不对。别慌摔,那个手,用那边那个手。”管事的只想着摔盆的规矩,大概忘记了杰子左手残疾,平常他只习惯于用右手拿东西。
弟弟像是被人手把手教着摆弄玩具的三岁孩童,懵懵懂懂地把盆儿从右手倒腾到了左手。差点滑落的当儿,盆却被弟弟迅速用左手的小拇指吃力地勾住。山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担心,弟弟手中的老盆儿随时都可能掉落。如果盆儿落地不破,再拾起重摔算不算二次摔盆而不吉利?为什么偏偏非得用左手摔盆儿?弟弟的左手残疾,小时候放炮仗炸得只剩下了一个小指头,仅凭这一根小指头,他怎么才能举起盆子摔碎?江山娇紧张极了。别说弟弟,就是智力健全的正常人怕也有一定困难。
弟弟显然是被指使迷糊了,倒过手后只呆呆地站在哪里,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眼睛死鱼似的直盯着棺材的头部,好像等待父亲的命令。是的,可不就是木偶吗?很多时候江山娇都在猜想,弟弟的前世肯定是个木偶,要不然不会这么呆,又呆得如此让人心疼。而父亲却常笑着说他儿子不是木偶,是个磨盘,拨一拨转一转,不拨不知道转。父亲在世时,总是这样拨着弟弟在转,弟弟每做一件事时,都得父亲从旁指点。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从不打别愣,父亲也总是慢声细语地告诉他,这个应怎么弄,那个该怎么做。如今,那个温情指点他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弟弟有点不适应。所以,他对别人的指点充耳不闻。显然,他是在等待,等待着父亲的指令。
管事的、杠夫都大声催促着:“吉时已到,摔呀,杰子,快摔呀!”
可杰子像是被钉在了哪儿,就是一动不动。
正在大家急得乱吼乱叫时,“嘭”地一声瓦盆飞离了弟弟的手,碎了一地。还没等弟弟反应过来,已被管事的推掇着扛幡前行了。
事后,大家都说根本没看见那盆是怎么摔碎的,杰子站在哪里整个一根木头,手根本就不知道动,盆就那样不可思议地飞了。大概是江老头儿不舍得看着儿子为难,暗中帮了他一把吧!事后,当许多猎奇探询的眼睛围拢着弟弟问他时,弟弟只是嘿嘿傻笑着说:“俺爸让俺摔的。”
碎了,碎了,瓦盆碎了。是弟弟摔的,江家不是绝户头,江家有儿子,不用过继别人的孩子摔老盆,老父亲应该九泉含笑了。一遍遍吃力地念叨着,江山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也在那瞬间,一泄千里。
瓦盆的一声脆响,摔碎的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标志着这个人从此就要与世间的一切长相别离。摔出的是一个人来世的期望,期望打翻王婆的迷魂汤后,来世诸事都能够如愿以偿。如此想着,江山娇无力地用头拱了拱守在身边的李木,用央求似的口气说:“李木,快,快点抱我去送葬,我要送我爹最后一程。”说完,头一偏,再一次昏了过去。
@舍知堂按:本长篇成稿于2010年,文本非常稚嫩,也有很多遗憾,但也无意义再做修改。其间由于种种原因,2018年才得以别的书名实体常规出版,出版社为了营销创收,贴得到处都是,但全是付费阅读,乱象丛生,烦不胜烦……出于对本平台的信任,我犹豫再三,决定在这里连载未删减的原版(而不是别的平台虚张声势的所谓未删减版),以证版权。同时也为感兴趣的读者,提供一个免费的阅读空间。当然,不喜欢读的高手请你潇洒飘过……码字不易,我愿与你相互温暖与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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