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声是古汉语的仄调之一,其主要特点是声音短促、一发即收。南宋末年陈元靓编著的《事林广记》中对古代四声的发音方法如此描述:“平声者哀而妄,上声者厉而举,去声者清而远,入声者直而促。”入声乃汉语之骨,撑起了唐诗宋词的音韵之美。大凡以入声作韵脚的诗词,读起来都是铿锵、急迫的。

可惜的是,随着浊音清化的进程,在北方官话中,入声已基本消失。据考证,这个趋势在唐代就已显现,宋词里就有以入声代替平、上、去的现象。到了元代,入声就从北方话中悄然隐退了。北宋词人周邦彦的后人周德清,曾写过一部关于近代官话的韵书《中原音韵》,此书中就明确取消了入声字,而元曲用韵的依据就是这部音韵学著作。

但是,入声的余音一直顽强地回响在各地的方言里。

作为北方官话组成部分的江淮方言,至今就保存着大量的入声字,这是江淮方言与北方官话最为疏离的地方,也是江淮方言长期不被冠以“官话”的重要原因。在几大方言系统中,兴化方言保存的入声字是最多的。方言里兴化方言里的入声字,有着无可替代的古代语音活化石的价值。尽管兴化方言中仍有入声声调,但其入声韵尾已经丢弃,倒是在粤、闽、客三种方言里,入声韵的韵尾犹有保留。

如果我们拿兴化方言中的入声字与今天普通话的读音相比较,就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完全符合“入派三声”的规律。所谓“入派三声”,是指古代的入声字分流到平、上、去三声里去了:全浊声母的字变为平声,次浊声母的字变为去声,清声母的字分派到各调中去。

粗略估计,兴化方言中的入声字应在500个以上。其中的大部分已经“入派三声”,就是分流到今天的阴、阳、上、去四声中去了,如屋、国、法、麦,等等。因为入声在北方官话中的消失,兴化方言中经常出现的入声字就难得现身于规范的白话文著作了,这样一来,兴化方言中的一些入声字就成了生僻字。但我们还是可以从古代的字书或古人的作品中寻见其踪影,并以此确认其曾经的存在。有一些入声字实在无法找到书证,我们就只能叹一声“唯闻其声,不见其形”了。不过,作为“语言化石”还是值得把玩的。

兴化方言字典(兴化方言的声调特征)(1)

清代兴化籍书画家、文学家郑板桥,一生曾写过为数不多的诗词。这位以怪为美的奇人,对兴化方言的特点应该是体会颇深的。现在我们无法推测,他是否已经意识到兴化方言的入声之美,但他喜欢以入声押韵,倒确是事实。在能够搜寻到的郑板桥15首曲子词中,竟有6首押的是入声韵。例如《念奴娇 孝陵》:

东南王气,扫偏安旧习,江山整肃。

老桧苍松盘寝殿,夜夜蛟龙来宿。

翁仲衣冠,狮麟头角,静锁苔痕绿。

斜阳断碣,几人系马而读。

闻说物换星移,神山风雨,夜半幽灵哭。

不记当年开国日,元主泥人泪簇。

蛋壳乾坤,丸泥世界,疾卷如风烛残。

老僧山畔,烹泉只取一掬。

用现在的普通话来诵读,这首词显然算不上押韵,但以兴化方言来朗读这首词,不仅是合辙押韵的,而且,定能读出深深的苍凉、沉郁、悠远之韵味来。

来源:人文泰州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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