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社区是我们所向往的?“美好生活”的愿景是什么?
9月28日,上海外滩美术馆年度特别项目RAM Highlights第五季“The Good Life”(美好生活)在外滩源开幕,本季项目以近几年面临的全球动荡为背景,重新思考美术馆的社会性以及它与不同社群之间的关系。在此“美好生活”是一个美术馆与艺术家、公众共同探讨的话题。
“美好生活”第七章节“生之一侧”,录像装置《一个大袋子》。
9月底的外滩源街区,透着节日的气氛和年轻的气息,上海外滩美术馆Highlights“美好生活”项目在此展开、延伸。不同于往年只在外滩美术馆建筑中进行,本季Highlights以“装置”和“发生”两个主体部分共同构成,其中,“装置”部分主要位于安培洋行,“发生”部分则呈现于美丰大楼。对于展览与活动范围的拓展,本次项目总策划、外滩美术馆顾问策展人朱筱蕤(X Zhu-Nowell)认为是“把美术馆工作带上街”,让更多公众参与其中,也提示“美术馆的立场要远远大于建筑和展览本身”。
“安培洋行”的圆形办公区域。“美好生活”第五章节“重新认识图像”
若是要寻得所谓的观看路线,以圆明园路的“安培洋行”为始是一个选择。安培洋行大楼建于1907年,在过去很长时间主要用于办公,二战后曾是巴拿马公使馆,近年来曾作为上海佳士得办公和艺术空间。如今,“安培洋行”或方或圆的房间,成为暂时的“装置”展厅,对于观众而言,也是一次特别的体验。对于“美好生活”的探讨在这一个个小房间中铺陈。
“美好生活”第四章节“平衡动作”中女子天团作品《野餐布》
比如在“安培洋行”进门右手边的房间,被女性化的、色彩丰富的织物填满,这是广州的艺术小组“女子天团”、纽约艺术家休·海登和littlecub合作打造的“平衡动作”章节。这是一片互动空间,“女子天团”通过“缝纫的力量”谈到女性的社会身份,她们以“缝纫”为切入,将母亲、孩子和家庭聚集在一个脱离中国传统核心家庭单元的环境中。并将在同一空间中休·海登为项目创作的《摇桌》举办“缝纫机开放日”,探讨人与人之间新的关系。
“美好生活”第十章节“历史、虚构还是现在?”中艺术团体“44月报”将空间改造成一系列电影场景。
沿着这个房间往里走、一间间房间中,一组组不同“装置”组合构建出不同章节。“美好生活”共有16个章节展开,参与者有艺术家、设计师、学者、作家、诗人、舞者、音乐人和厨师等。整个项目将为期7周,表演、工作坊、行为、讲座等活动也将轮番上演,届时观众可以关注活动日程,做好计划。
除了“安培洋行”中呈现的12个章节外,“眼对眼”“假装在某处”章节位于美丰大楼一楼,这是一个沿街的空间,将构建一个异托邦生活社区。
美丰大楼一楼,是为《美好生活》特别创立的一个异托邦生活社区“OO区”,属于第14章节“假装在某处”
回到外滩美术馆,作为上海民营美术馆的先行者之一,自2010年起,美术馆与外滩街区相伴了12年,近年来更是见证了城市更新中旧改过程和原住民的离开,“美好生活”第15个章节“日常物件”,位于美术馆六楼,作为2020年发起“客堂间”长期项目的一部分,以物记录了“附近的消失”。
而位于美术馆一楼大厅的第16章节“守夜”,是新加坡艺术家张奕满的《日食书店》,开幕当天并未开张,它的营业时间是每周五晚10点至次日凌晨4点,这家为夜猫子所开的书店,也为“美好生活”留下了一个悬念。
第12章节“没有积尘,照不出任何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相比白盒子展览中,每件作品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展签,以文字或声音为观众释读。此次项目除了章节指示外,没有更多讲述的内容,而是让观众融入其中,自己体会和感受。美术馆将提供《美好生活指南》作为导览手册,伴随观众开启探索。
众海·休斯,《一个大袋子》,2021年,录像装置,40分19秒,由艺术家提供
鉴于“美好生活”是一个需要自己体验的项目,澎湃新闻对策展人朱筱蕤进行了专访。
专访|策展人朱筱蕤
澎湃新闻:不同于通常的展览模式,“美好生活”更重视艺术与生活、与公众的关系。从展览策划角度,谈谈这个项目的策展与普通展览的区别?
朱筱蕤:对于“美好生活”的内部讨论是以外滩美术馆的年度项目RAM Highlights为基础,RAM Highlights在2016年开始,最初的想法就是想要可以打破常规的美术馆展览的模式,尝试从其他的工作方法中找到和公众的互动性,社群建设,以及不同类型的知识生产。作为一个年度项目,称之为“hightlights”强调(或高光),其实是希望以一个动词来“强调”近期发生的事。这个项目很有时效性。
“美好生活”项目从5月开始构思,和美术馆通常的展览相比,筹备期是非常短暂的,但是可以做到以往展览没有办法做到的即性。项目的构思始于美术馆和艺术机构的社会性讨论。在如今到处都是“展”的情况下,重新回问,什么是一个有意义的展览,除了展览以外美术馆的其他工作是否可以建立社群,营造一个在公众参与下的知识生产,不简单地把“非专业”观众视为“消费者”。“美好生活”项目希望可以发起一系列的讨论和辩论,关于一个看似很日常的主题。
第13章节“眼对眼”,位于美丰大楼一楼。影像装置《大声说出来》呈现了一系列在巴西累西腓市Praça do Hipódromo公共广场上进行的即兴行为。
澎湃新闻:观众在参观的时候,如何更好的参与其中,从策展人的角度希望观众获得什么?
朱筱蕤:我们制作了一本《美好生活指南》,希望观众可以跟着指南走,同时也参加为期7周的不同的“发生”项目。我们所呈现的内容希望可以启发大家对于“生活”的思考。我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想象是从何而来的?
在从个人的角度考虑“生活”时,它和集体和社会层面上的“有意义的生活”又是处于什么关系?在看到不同地区的艺术家们对于“美好生活”的不同叙事时,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更好的掌握自我叙事的重要性?我希望观众们可以加入到这个集体叙事的过程中,同时也了解到“参与”其实是多方的,是一种选择,也是自主的。
第八章节“健康与幸福的教义”
澎湃新闻:今年的卡塞尔文献展更多关注了生活,强调社区和参与性,这种出离艺术市场的模式,会否成为未来美术馆展览的趋势?
朱筱蕤:很难一概而论,因为每个美术馆的工作方法, 定位和决心都很不同。在一个以收藏为基础的美术馆语境下,要远离艺术市场应该是一个很艰难的举措。好在,全球美术馆形式和目的是很多元化的,除了以收藏为中心的机构,还有很多是以知识产出(其中包括展览,出版,活动等不同形式),艺术家委约合作,带有社会性的实验艺术机构,就像上海外滩美术馆。在这样的一个前提下,我们的工作重心肯定是希望可以更仔细的来思考机构和它的社群(包括艺术家,合作人,观众,支持人等)的关系,同时也花更多的时间在知识论的营造上。对我们来说,“art thinking”艺术思考要比“art objects”来得重要。
第一章节“如何(以对的方式)用物件把自己包围”中的《Yugoexport时尚项目:演员》。作品时长约60分钟,于每个整点准时开始,如同时钟。
澎湃新闻:今年有近20个项目参加,介绍几个觉得比较特别的项目?以及是如何把不同艺术项目和实践整合在一起的?
朱筱蕤:对于《美好生活》很重要的是,这个并不是一个带有“主题”的群展,用作品来叙述某些论点。作品本身并不是对于社会问题的一个图解系统。相反的,这更象是一群来自17个不同地区的艺术家们所做出的一系列的示范。《Yugoexport时尚项目:演员》和《日食书店》是两个为了《美好生活》而特别呈现的项目,都在黑暗里发生。《Yugoexport时尚项目:演员》是一个声音装置,时长约60分钟,于每个整点准时开始,像是整个项目钟塔。塞尔维亚艺术家伊莲娜·海杜克的工作一直以质疑以视觉为中心的认知轮为重点,塞尔维亚的历史和西欧不同,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巴尔干半岛,对于历史的记录不是以文字和图像为主,反而是以口述,声音,音乐,或者是编织,纺织品为主。黑暗中,有视力的人会进入暂时“失明”状态,此时,听力便成为一种优势。例如,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我们很难立即掌握我们遇到的人或物的显著特征。在对于《美好生活》做新的叙事时,我们希望可以集结抵抗力量尝试一种听觉图腾,一种口述图像。同样在黑暗中发生的是《日食书店》。这是新加坡艺术家张奕满为《美好生活》策划的项目。每逢周五从晚上10点开放至次日凌晨4点。张奕满挑选的待售书目包括批评理论、哥特式小说、科幻小说、戏剧剧本、经典文献等。大家比较熟悉的作品包括:《死亡之匣》(苏珊·桑塔格,2018年版)、《莎乐美》(王尔德,2019年版)、《守夜》(史蒂夫·金,2016年版)、《弗兰肯斯坦》(玛丽·雪莱,2020年版)、《大历史,小世界:从大爆炸到你》(辛西娅·斯托克斯·布朗,2020年版)等。和海杜克一样,张奕满也对现有的知识论的生产有很多疑问,《日食书店》延伸了他的一条创作轨迹,即探索出版社和书商在知识生产与传播过程中的角色。也暗示了一些我们现在对于“美好生活”理解和向往的来源。深夜,《日食书店》为晚上睡不着觉的人点亮一盏明灯。
第6章节“向笑圣之树祷告”,于安培洋行一楼的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展出的是乌兹别克斯坦电影制作人、艺术家绍达特·伊斯梅洛娃的录像装置《天圈》,
澎湃新闻:除了从美术馆拓展到三栋建筑外,本届与之前几届在观念上有哪些不同?
朱筱蕤:上海外滩美术馆近几年开始也越来越关注我们所处的地区的建筑历史的特殊性,区域拆迁引起的当地社群的变化等在美术馆周边的发生的变迁,所以也一直在尝试美术馆周边项目。《美好生活》激活了安培和美丰大楼里闲置的空间,同时也把美术馆的工作带上街,欢迎更多平时和艺术有一定距离的观众参与。同时也是对美术馆今后工作的期许:美术馆机构的立场要远远大于建筑和展览本身。
【注:“美好生活”项目将持续至11月20日,项目地点为安培洋行1-2楼(圆明园路97号);美丰大楼1楼(北京东路108号);上海外滩美术馆(虎丘路2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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