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继续前行感恩所有的老师(敏于求索诚以待人)(1)

雨 韵

王雨别故里

五十年十万步

归家今日却一步

何能履践攀登梅岭金诺

男儿诉衷肠

无数梦数百篇

空相后来剩几篇

常悔轻生芥蒂多铁雄文

尘埃落定继续前行感恩所有的老师(敏于求索诚以待人)(2)

莫是归期古皖国 依稀故土亦蹉跎

1. 引子

在这个世界上,科学研究是笔者接触过的最严谨苛刻之事。精确测量的数据、精确控制的实验和严谨的计算,才能最终导出正确结果。其实,科学研究也是笔者能想到的最具浪漫情怀的事,这不仅仅是指在实验室里您可以自由想象一个世界。甚至于,您可以亲手去创造它。

尽管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科学研究去改变,然而,无数的学者依然用自己的智慧、努力与执着,为我们能有更好的生活和更美的社会而孜孜不倦、砥砺前行!

事实上,在大众心目中,科学研究崇尚英雄。我们了解的科学发展历程中,通过学术丰碑、同行传播、传记、甚至八卦和后来人的加工,出现了很多“伟人、先驱与传奇”。这些伟人与传奇将一代代富有创造力而充满激情的年轻人带入科学研究这个领域。笔者无意说每个科研者都是理想主义战士。科学研究之所以得到传承与壮大,更多是立足于许许多多非“伟人、先驱与传奇”学者的辛勤寒窗。经过大浪淘沙,留下来一批批致力于学问的人们。笔者就是其中一粟,笔者要纪念的这一位师长也是其中一粟,只不过他是那位将笔者这样的平常之辈留在科学研究领域的人。因此,写一点文字,纪念这样的人物,比纪念伟人、先驱与传奇更有普适意义。

南昌大学材料学院的王雨教授应属这“伟人、先驱与传奇”学者之外的一员。为简洁起见,此文中笔者将直呼教授名讳。这并无不敬之意,而是王雨教授于笔者而言亦师亦友之体现。这里,笔者希望以此录下记忆里他的形象,也希望他为科研与育人而奉献的一生能为更多人知晓。笔者也期望,能把他给予笔者的那些帮助与感动,传递给更多像笔者一样立志科研的年轻人。

王雨,1968 年农历9 月出生于安徽太湖大别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当年,照看他的姐姐到了入学年龄,为了继续照看这个个头矮小的弟弟,只好带着小两岁的王雨一起上学。结果,姐弟俩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在那个小村子里也算一个“局域化”的“传奇”。

当然,王雨并不知道他正身处在一个“局域-巡游转变(localization-itineration transition, LIT )”的时代。1984 年9 月,王雨不满16 岁,以优异成绩考入清华大学,走出大别山,开始到处巡游。对一位徽州山里的孩子,这是一次显著的相变。王雨在清华大学材料系等高校与科研机构学习工作十余载,将那些学位证书悉数装入囊中。

1998 年至2001 年,他遵随清华人之传统,巡游到了美国,先后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材料系和马里兰大学材料与核能系从事博士后研究。2001 年4 月,王雨加入香港理工大学,历任应用物理系研究员、助理教授,于2012 年9 月获聘终身教职。

2013 年,南昌大学全球招聘材料学院院长,王雨应聘成功。自2014 年起,王雨任南昌大学材料学院教授和院长,直至2018 年9 月9 日倒在自己办公室。

2. 初遇

王雨和笔者的师徒情缘,始于2008 年那个仲夏。一丝不苟的头发、黑框眼镜、白衬衫、黑色西裤和黑皮鞋、一个鼓鼓囊囊的电脑包,就是王雨给笔者的第一印象。这个印象,在之后的十余年中,似乎一直也没变过。他的朋友也经常调侃他为什么总是帅少年的模样。自那时起,笔者先在香港跟王雨攻读硕士、博士学位及完成博士后训练,后又追随他来到南昌工作。这十余年间,笔者独自在外求学。可以说,王雨是与笔者一起学习工作相处时间最长的人,跨度甚至大于笔者与家人、孩子在一起的时间。

其实,于王雨而言,他与很多人的相处也差不多是这样。过去这些年,无论是在香港、还是在南昌,无论是当香港的教授还是任南昌大学的一院之长,王雨的勤勉都是众所周知的。笔者时常跟他开玩笑,说别人的工作时间一般是8 x 5,而他的工作时间是16 x 365,遇到闰年就是16 x 366。这一点,让他的所有学生、下属、甚至合作者都感佩之至。

事实上,等到自己开始独立工作后,笔者的工作时间和节奏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这让笔者明白:从事科研的人们,他们的理想主义和奉献精神体现于此。这也许是环境所迫、也许是乐在其中,反正稍有成绩的学者大多类似。此乃这一行业的品质,从而表现得出类拔萃。

3. 研究

刚加入王雨课题组时,出于好奇,曾经大致调研过他的科研经历。王雨早年在清华师从李龙土老师及其夫人桂治轮老师,关注以铌镁酸铅PMN 为代表的弛豫铁电陶瓷低温烧结技术及多层电容器应用。这是一类最能体现学术传承的课题,前有扎实的成果铺垫、后有后起之秀的深入挖掘与拓展。它既不炫也不high,并非革命性的领域,却是训练一位优秀材料学者最好的课题之一。这一阶段,在李先生指导下,王雨针对容性介质疲劳老化过程和机理做了很多工作,于APL、PRB等刊物上发表不少文章 [1,2],一些工作皆是这一领域的标杆。具有代表性的成果有:厘清铌镁酸铅陶瓷体系的介电老化机制;阐明氧空位在老化过程中的作用;揭示弛豫铁电体基多层电容器在不同外场作用下的介电疲劳机制。这些结果成为1996 年李龙土老师获得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成果之一部分。尚在攻读博士学位的王雨以第四发明人身份参与获奖。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王雨带领其团队仍致力于这一领域的推进工作。特别是以疲劳老化为核心的物理新现象研究,丰富了相关物理的内涵。及至2018 年,他还直接指导本科生提出了挠曲电材料的老化概念及机理 [3]。对很多看君而言,这些结果也许过于专业,但整个时间脉络体现了清华材料研究传统的延伸:在某一学科上,紧紧抓住某一物理核心 (比如此处的陶瓷老化疲劳物理),纲举目张,不断拓展到新的材料体系、新的应用需求上!

1998 年王雨赴美,并最终落脚香港理工大学,独立建组。整个这段时间,是王雨与多位该领域知名学者如 I.-Wei Chen、R. Ramesh等深度合作最为密切的阶段,见证了铁电物理与材料从电容器产业迈入存储器产业的过程。伴随产业链价值的极大提升,铁电物理与材料也登堂入室,在凝聚态物理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王雨与合作者对这一领域的演变做出了贡献,由此,他的研究兴趣也拓展到功能氧化物制备与功能集成,特别是钙钛矿铁电薄膜的晶格调控及硅基集成技术、人工周期性压电材料设计制造方面。

王雨是国际上在硅基衬底上制备氧化物异质薄膜最早的几位学者之一。他所在课题组利用脉冲激光沉积 (PLD) 技术在硅基衬底上实现了钛酸锶STO、钛酸锶钡BST、镧锶锰氧LSMO 等一系列重要功能薄膜的外延生长,克服了钙钛矿型金属氧化物薄膜与半导体工艺兼容性问题,使其成为一种通用的集成方法被广泛采用。这些工作为集成铁电学的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 [4]。在此基础上,王雨联合上海联能公司,成功开发了BST 基铁电移相器。他还意识到铁电材料应用于超材料/结构领域的潜力,开展了铁电、压电、光电等人工周期性材料和结构的设计、仿真与制备。在此期间,王雨发表了大量相关领域的成果,展现了他的科研嗅觉以及勤奋认真的科研态度,也使他成为铁电、压电领域知名的学者。

笔者进入课题组的时候,王雨已在香港工作多年。鉴于笔者之前有过透射电子显微镜的操作基础,王雨结合他多年使用透射电镜进行结构表征的经验,因材施教,建议笔者利用透射电镜开展结构变化的实时观测。为此,他还特地申请百余万经费,购置了最新型的样品杆。其时,原子分辨的原位研究刚刚兴起。在王雨鼓励下,笔者及几位合作者从零开始,寻找课题、寻找材料、反复实验。一切都如此不易,我们在此方向的第一篇文章,写作历时一年,修改十几稿,审稿又历时八月,前后四审 [5]。现在回头来看,由于王雨的执着与坚持,几年下来,我们在功能材料原子尺度下结构转变过程 (结晶、生长、相变等) 方面的工作也算小有收获,产生了一些影响。

4. 育人

多年来,王雨不仅对科研兢兢业业,对于教学工作同样充满热情、一丝不苟。他在香港工作期间,笔者做过他几年的助教。简而言之,做他的助教,就是“幸福”二字,因为大部分工作他都是自己完成。对于授课,王雨从不假手于人。即使是相对简单且机械重复的实验课程,他也是自己一人讲解,不会以任何理由敷衍应付走过场。王雨算是一批老师中非常健谈之一位。他博闻强记,语言能力突出,授课幽默风趣,总能和任何国家的学生打成一片,很得学生欣赏。课下,王雨的办公室经常成为学生们的教室。答疑解惑、授人以渔是他的教学信条。每年大四学生的final year project,因为可以自由选择导师,毫无例外,每年选择跟随王雨的学生总是最多的。这种状况并非全是因为其帅气平和。课堂作业和考试试卷都是王雨亲自批改,笔者只需帮他统计一下分数。笔者时常劝他不要那么辛苦,而他总是以不能误人子弟、要尽量认真点来搪塞笔者。久而久之,笔者还真觉得他是在搪塞敷衍笔者。

5. 合作

王雨为人谦逊、慷慨大方、学术思维活跃、治学严谨。这些优良的人格魅力和学术品格为他赢得了相当可观的学术界朋友。他与武汉大学陈万平教授乃大学同窗,后来又一起在李龙土老师指导下攻读博士学位。自研究生时代,他们就开始携手合作,开展氢与功能陶瓷材料在室温下的反应动力学研究,持续合作二十余载。从1998 年共同署名发表第一篇关于电解水产生的氢在电镀过程中对陶瓷电容器的影响文章起 [6],他们在电子元器件服役过程中氢致失效、氧化物半导体室温氢敏陶瓷的研制等方面作出了一系列有创意的工作。

郑仁奎教授是王雨另一位长期合作者。郑仁奎在领域内独具特色的工作是基于PMN-PT 压电单晶异质结的制备与物理新效应。这一工作缘于王雨的帮助、合作和共同推动。2003 年,郑仁奎到香港理工大学应用物理系从事博士后工作时即开始相关探索,其中最为关键的薄膜制备就是在王雨搭建的磁控溅射仪上完成。他们多年来合作愉快、成效显著,从实验、分析、成文到发表整个过程都经常有王雨的印迹。2006 年以来,郑仁奎与王雨合作在锰氧化物薄膜/PMN-PT 单晶异质结应变原位调控方面发表了一批有影响的工作 [7]。目前,国际上有五十余个研究组从事基于PMN-PT 单晶异质结相关物性的研究。他们是最早开展PMN-PT 单晶调控方向研究的团队之一,引导了这一方向的发展,推动了各种功能薄膜材料晶格应变效应和基于PMN-PT 单晶磁电耦合效应的研究。

得益于个人魅力和学术上独特之处,王雨与麻省理工学院、加大伯克利分校、巴黎高等师范学校 (Ecole Normale Super Paris)、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中科院物理所、中科院上海微系统所、南京大学、清华大学、武汉大学、湖北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大学与研究所的二十多个科研课题组保持良好且密切的合作关系。现在回顾,国内有很多课题组都有广泛合作的国际网络,但那个时期能够有如此宽广的合作网络却是难能可贵的。

6. 纪念

2018 年9 月9 日之前一天,笔者最后一次联络王雨,如往常一般在微信上讨论了目前正在进行的实验工作。王雨系统地为笔者列出了目前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和接下来可以展开的工作。他一如既往,思维缜密、意气风发而幽默风趣!笔者曾经与王雨一起合作发表了十三篇论文和获授一项美国专利,那期间还有两篇稿件和一篇综述正开始准备,所以显得特别忙碌。只是,这种忙碌的合作已经戛然而止了。

王雨教授他们这一代人,出生于1960 年代、成长于1980 - 2000 年代,参与和见证了中国科学技术从弱到强、从低到高、从学习跟踪到小有心得再到某些方向上并驾齐驱。这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比之石光荣大校那个年代并无多少差池。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当然有人世间一切功名利禄的故事,但也有理想与奉献的脉络。到了今天,我们能够占有当前的地位,王雨所属的几辈人留下了他们的印迹。从这个意义上,本文如沧海一粟,映照出其中一滴浪花。

尘埃落定继续前行感恩所有的老师(敏于求索诚以待人)(3)

激情燃烧的岁月 (1980s ~ 2010s)

http://www.uab.cat/Imatge/366/144/Figura---Oxidos-ferroelectricosWEB.jpg

时光流逝,接下来这些日子,笔者常常逐一阅读这些放在桌子上的文稿,字里行间还有王雨留下的一条条批注,仿佛也能在耳边听到王雨的某句话、某次笑声。每每如此,都百感交集。冯唐说:圆寂不是离去,只是去了另外一个我们暂时无法抵达的维度空间。我们期望王雨在另一个维度空间里一切安好!

参考文献

[1] 王雨 et al., Epitaxial ferroelectric Pb(Zr, Ti)O3 thin films on Si using SrTiO3 template layers, Appl. Phys. Lett. 80, 97 (2002)

[2] 王雨 et al., A phenomenological explanation to the dielectric aging mechanism of a lead magnesium niobate-based ceramic, Jap. J. Appl. Phys. 42, 515 (2003)

[3] 王雨课题组, Flexoelectric fatigue in (K,Na,Li)(Nb,Sb)O3 ceramics, Appl. Phys. Lett. 113, 182901 (2018)

[4] 王雨课题组, Epitaxial growth of SrTiO3 thin film on Si by laser molecular beam epitaxy, Appl.Phys. Lett. 90, 012902 (2007)

[5] 王雨课题组(费林峰), Direct TEM observations of growth mechanisms of two-dimensional MoS2 flakes, Nat. Commun. 7, 12206 (2016)

[6] 陈万平 et al, Effects of electrochemical hydrogen charging on lead-based relaxor ferroelectric multilayerceramic capacitors, J. Mater. Res. 13, 1110 (1998)

[7] 郑仁奎 et al, Tuning the electrical properties of La0.75Ca0.25MnO3 thinfilms by ferroelectric polarization, ferroelectric-field effect, and converse piezoelectric effect, Phys. Rev. B 74, 094427 (2006)

备注:

(1) 作者费林峰现供职于南昌大学材料学院。本文乃作者为纪念其导师王雨教授而撰写。

(2) 题头一幅联,乃Ising 添加。此联陈述了王雨与Ising 之间的友谊及一段佳话。

(3) 文中不适之语归于Ising,与笔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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