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28日,《温岭日报》刊发了一则《太平启动林家里保护性修缮》的消息,说的是太平街道长大楼的温岭市级文保单位“林家里”将进行保护性修缮,主要修缮损毁较严重的偏院,建筑面积为390余平方米。
“林家里”为市文保单位
因这篇报道,记者又一次走进“林家里”,这座建筑在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的《温岭民居》一书中就有介绍,题为《太平长大楼路16号民居》(应是“16弄”),介绍称:“俗称林家里,建于清代。由台门、正院、偏院组成,东西长46米,南北长39.9米,占地面积为1835.4平方米。台门为八字形砖雕门楼,而合院为三进合院。正院由台门、过厅、正厅及后院组成,过厅为七开间重檐硬山楼屋。明次间抬梁结构,为七架梁带前后廊用五柱。正厅为七开间单檐硬山楼屋,明次间穿斗结构,为七架梁带前廊用八柱。过厅与正厅间有八角形雕花水井一口,天井四周二楼围栏柱头雕刻精美。偏院与正院结构相同,只是规模小于正院。该民居建筑规模宏大,内部雕饰精美,是温岭传统民居的一个典型。”
二肯楼为温岭职业教育先驱林次霞故居
前不久,记者在探访“林家里”时,无意中转到了此前曾看到过的二肯楼(“林家里”的一部分)。这二肯楼,因门口有一块清进士戚学标所书的“二肯”木匾而得名,老门牌号为长大楼路42号,新门牌号为长大楼路16弄24号,记者在门外看到,屋内中堂及墙上挂着多幅黑白人像,只是主人不在家,只得回来。
9月22日,记者再次去二肯楼时,碰到了女主人叶夏方。进屋细看才发现,原来中堂挂着的那位老翁像,竟是林次霞先生画像,像片底下还有其堂兄弟林立仲(诗人陈朗、学者陈诒之舅舅)的题词:“读书治事,一生在勤。待人接物,一味任真。或喜或愠,不见诸形。或行或坐,必挺其身。凡此一切,都是寿征。四字奉祝,松鹤长春。右题词恭贺次霞兄长八六寿庆,从弟立仲撰并书,丙午孟春。”
曾孔贤先生用炭精放大画的林次霞炭精像。
原来,这里竟是温岭职业教育先驱林次霞先生的故居。
关于林次霞,《温岭县教育志》在第五章《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第二节中有记载:“民国8年(1919)9月,本县乡绅金可舟、林次霞等创办温岭县乙种蚕业学校。校址设在城区鹤鸣高等小学内,有教员5人。当年招收本科学生28名,补习科学生12名。小学毕业生即可报考该校。学校开设科目有:养蚕专业知识、种桑初步知识、国文、修身等。实习科目有:养蚕、制种、化验。经费来源,除鹤鸣高等小学有水田450亩(年约得光洋1100元),又有蚶草租洋60元外,不敷部分由县经费负担。民国9年,学生学业成绩送省展出。民国16年后,因学生人数减少而停办。”《温岭县志》的有关记载则简略许多:“民国八年(1919)9月,乡绅金次齐等创办温岭县乙种蚕业学校,址设城区鹤鸣小学内,招收本科学生23名,补习科学生12名。”
这里提到的鹤鸣高等小学(鹤鸣小学),校址在现横湖小学内,最早为在“城东南隅儒学左”(据《嘉庆太平县志》)的鹤鸣书院,光绪二十九年(1903),知县孙启泰改鹤鸣书院为鹤鸣高等小学堂。民国元年(1912),学堂改称学校,鹤鸣高等小学堂改称鹤鸣高等小学校。鹤鸣高等小学校停办之后,金可舟、林次霞等在其旧址办起了温岭县乙种蚕业学校,《温岭县教育志》在概述中称“这是境内出现的第一所职业技术学校”。
上面提到的金可舟、金次齐系两个人,关于金可舟的有关情况,记者曾专门请教过《温岭水洋金氏志》主编金宗炳,据金宗炳介绍,金可舟生于清光绪十二年(1886),是水洋金氏东洋房人,是金于瑛第三子,谱名懋忠,一名环,字福梅,号可舟。清浙江官立中等实业学堂毕业,经提学使袁复试最优等,奖给拔贡。民国浙江官立法政专门学校毕业。曾任台州六邑联合议会议员、温岭县乙种蚕桑学校校长、江苏省立苏州蚕种制造场场长。
而金次齐即金秉理(1861-1918),《温岭县教育志》有小传,称“字次齐,横峰东洋人,光绪年间廪生。平素勤奋好学,尤喜读康梁著作,力崇兴学。光绪二十八年联同绅学界人士将宗文书院改为宗文高等小学堂,三十二年继在县城将横湖官学堂改办为太平中学堂。其间,宗文小学堂附设农科,他将自家20多亩良田改作桑田,辟为实验基地。”
林次霞:弃政法事业,办蚕桑学校
叶夏方说,林次霞是他丈夫林致平的爷爷,有关林次霞的事迹,她也说不大清楚,还是得问她的丈夫。于是,当天下午,记者在卖鱼桥社区老干部活动中心找到了在这里当管理员的林致平(1955年生)。
“(我爷爷)这张照片,不是洗印放大的,是曾孔贤先生用炭精放大画的,画得非常好,头发一根一根都画出来了。”
林致平说,他读小学时,曾养蚕观察生长过程,听爷爷介绍过蚕的一生的知识,如飞蛾出来交配后要产卵,产卵不能见光,最好用碗盖住……他还记得爷爷说过,湖州桑最好,其叶厚、大,湖州桑的桑叶喂起来的蚕吐的蚕丝最好。还有剪枝要拳式剪枝,就是剪成像拳头一样的形状,第二年,在拳头处会生新枝出来。“我家里原来还有籰(绕丝、纱、线等工具)的,现在是没有了。”
二肯楼原为林茂崡读书楼
话题回到二肯楼,关于这楼的由来,林致平说,这楼实际上本是读书楼,是太太公允庵公给他的太公林紫东造的读书楼。
花园里南城林氏是温岭的望族。清进士黄濬(壶舟)曾称之为“沧水名宗,方城望族”(《林澹园先生八旬大庆征诗启》)。清道光二十六年任台州知府的福建仙游人王绍燕为林茂崡(即林紫东)诗集《环碧楼诗集》所作序则称,南城林氏“儒行世家,为一邑之望”,其“先世由莆田迁沧水,明季复迁入城”。而林紫东“历昌化县学司训,调署严州府学。其为士人山斗,有古人直道之遗风。晚有手著《环碧楼诗集》十卷、《二肯楼杂咏》《思无轩消夏吟》《梅余书室百咏》《莺笑集》《愈况集》《杏坛本草》各一卷、《教经楼随笔》七卷。”而据诗集中摘自林氏家谱的资料,林茂崡,“字济光,由廪贡报捐训导,选授昌化学,调署严州学,解组归,大府檄署江山、淳安诸学,皆不赴,小筑园亭,日饮酒赋诗于其中,怡然自乐,不与俗事,以此终于家,年七十三。著有《教经楼随笔》七卷,训诂经义,发前人所未发。发匪之乱,尽付劫灰,环碧楼诗集六种共十五卷,亦散佚,仅存三卷,郡守王谷贻先生则就中选钞一卷,为序之。”王谷贻即王绍燕。
林致平说,林家有三房,紫东是第三房,允庵公晚来得子,生了紫东,很是高兴,就造了书楼供紫东读书。因为这楼是紫东的书楼,因此,屋的结构与普通的住宅不一样。教紫东的老师是紫东的侄儿,是允庵公的孙子,是二房的,陪读的是老师的儿子,也就是允庵的侄孙。“老辈人说起这里,都说书楼下的。”
进士戚学标书写“二肯”匾
至于“二肯”这块匾,林致平说,有人说是戚学标在编纂《嘉庆太平县志》时写的。他认为,是戚学标中了举人后,还没有中进士时写的。
“二肯”匾上,除了隶书的“二肯”两字外,其余为戚学标以行草所书的小序,文字内容难以完全辨认清楚。林致平说,陈诒先生曾请温岭书法家毛孝弢来辨认,也因为年代长久了,字迹不清而难以认全。这块匾上的文字,他的爷爷在世时,全部背得下来,临死前都还会背,可惜,现在全文没法看清楚了。
“二肯”是什么意思?原来,它是“肯堂肯构”的缩写,典故出于《尚书·大诰》:“若考作室,既厎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孔传:“以作室喻政治也,父已致法,子乃不肯为堂基,况肯构立屋乎?”后世因以“肯堂肯构”或“肯构肯堂”比喻子能继承父业。
记者后来据照片仔细看了“二肯”匾内容,发现右上角有一颗“辛丑通籍”印,落款书写时间为“甲申夏”,查后知“辛丑通籍”即指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戚学标中进士一事,甲申年为1824年。
林致平介绍,“二肯”匾是用整块樟树板雕刻的,上面的字是凸出来的。
二肯楼后假山石不知去向
二肯楼后面原先还有花园,有假山,有水池,这水池是用砖铺底的,里面养鱼,池中还有一口井,这水池到六月天天旱的时候,池底就没有水了。林致平说,他还是小孩时,六月天躺在池底可以乘凉。那些鱼会游到井里“避难”,待池水满时,鱼儿照样可以游上来。
“大跃进”时,棉织厂曾经放在花园里,托儿所就办在二肯楼里,说是水池不安全,全部假山被推倒填了水池。
假山后来重新挖了出来,文沁公园戴复古雕像处原先有假山山石,原来就是二肯楼后花园里面的。当时的城关镇在造公园时,想到要用假山,但找不到假山山石,原城关镇文化站站长(后为文联干部)盛光辉向镇干部作了推荐,镇干部来花园里做了几次工作,也补贴了一些钱,就把假山挖出来移到文沁公园造假山,但是后来戴复古雕像立起来后,原来的假山石就不知去向了。
二肯堂曾有赏菊胜会
林致平的父亲叫林友京,如活到现在有101岁了,他在生前非常喜欢菊花,曾经在二肯楼前的园子里种了100多盆菊花,九月时,林次霞请人来赏菊,还分菊花给诗友赵立民。赵立民的诗集中就有《谢林翁分菊》一诗:“插苗灌水春经夏,盼过重阳始着花。难得闲情人我共,早分秋色到寒家。”顾雪奇先生则作有《二肯堂赏菊开宴各有诗篇戏代菊花答唱和诸公》:“信口雌黄乱品评,受来何辱亦何荣。任君手捻吟髭断,我总愔愔不做声。富贵浮云已看穿,懒同流俗再争妍。微躯自有昂藏气,总受风霜不乞怜。粗谙平仄便轩轩,想效潇湘夺状元。可怜李纨今已死,更无人再进箴言。闻说唐代武媚娘,催开不发贬花王。我今但愿君休管,让我从容自主张。”这四首诗是以菊花的口吻写的,也是别具一格。
而陈诒父亲陈仲齐的《秋半轩诗词钞》中,有《鹊桥仙》一首,也记载了二肯堂中几个老翁闲谈的情景:“雨收郊外,霞横城角,觅个晚凉佳处。先期约得几相知,借二肯、堂中小聚。 山人说佛,医师讲道,都是谈天胜侣。吾曹纵喜习雕虫,听得也、点点称许。”
在赵立民的《楝花庐遗集》中,还有一首与林次霞有关的《凿井》:“凿井羡霞公,年高思想通。怀财不自用,得水与人同。抗旱消灾象,登门尽笑容。期颐征预兆,寿菊绽芳丛。”林致平说,它记载的是有一年大旱,林次霞请人凿了一口井,从早晨直到晚上9时,开着门让邻人来担水,并用一口大缸积井水给年老体弱者取用,自己家人则在晚上9时后汲水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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