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d Frankl
译者:Issac
校对:奥涅金
来源:《The Film Stage》
2017年,伊朗导演穆罕默德·拉索罗夫凭借其冲突激烈、精彩非凡的《谎言》,一举夺得戛纳一种关注大奖。这部电影探索了高压统治是如何摧毁独立思想的。然而,拉索罗夫在回国路上便被捕,入狱监禁一年,此外,他还被禁止离开伊朗或拍摄影片。
《谎言》(2017)
但这并没有让他止步于此。仅仅三年后,他便完成了近来伊朗电影中的重要作品。自从《杀人短片》问世以来,还没有哪位导演讲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反对死刑的案例,或是拍出这样一部见证了人们受到压迫的作品,令人暴怒、扣人心弦,而又经久不息。
《杀人短片》(1988)
拉索罗夫秘密拍摄的《无邪》,是一部有着四个故事的集子——显然,相比长片,伊朗当权没有那么在意短片。
《无邪》(2020)
尽管困难重重,导演还是拍出了一部清晰明确的作品,作为生活在伊朗压迫下的平民百姓的记录者,他应当与曾经斩获了金熊奖的贾法·帕纳西比肩而立。(译者注:《无邪》也在今年的柏林电影节上大放异彩,拿下了金熊奖,而导演本人却因为无法离境而没能出席颁奖礼。)
根据《经济学人》,伊朗是世界上死刑执行率最高的国家,而《无邪》所讲述的故事正是围绕着死刑,尽管不是一直都与其所强调的主题直接相关。每一则故事,并不总是时时刻刻在讲述死刑的哲学或道德问题。
这部电影的意图,更多在于处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这一问题。拉索罗夫的观点是,暴虐政权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法律不仅在实际层面上禁止人们自由地做决定,而且还侵犯了人们的思维过程——无法自己做决定几乎成了一种心理状态。
《无邪》(2020)
影片中的刽子手并不是坏人——有时,就像征召入伍的士兵一样,他们必须执行死刑,这显然是荒谬的。用拉索罗夫的话来说,正是这个体制让他们落入这些不值得羡慕的处境,最后成为「专制机器」的一部分。但影片也认为,他们也不是无可指责的。这些角色有着「拒绝」的立场。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违抗命令,尽管他们的行为会带来痛苦的后果。
影片中的四则故事在类型运用上娴熟灵巧:第一个故事是一部慢节奏的家庭戏剧,说的是一位百无聊赖、压抑沮丧(或者说是糊涂得不知所措的?)的父亲(埃森·米尔何塞尼 饰),故事最后以一场难以置信、惹人憎恶的「电影巨变」收尾。
《无邪》(2020)
第二个故事先是一部惊险片,然后又骤变成一部越狱电影。第三个故事呈现了一对夫妇(由演技精湛的穆罕默德·瓦利扎德甘和马赫塔布·瑟瓦提饰演)之间凄美的爱情,同时轻巧地表现了「政治的即个人的」。
而第四个故事则跨越了边境,探索了责任与家庭的话题,其开放性的结局引人深思,向观众发起提问。拉索罗夫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引入政治讨论,而又该在什么时候留下不完整的、更加需要观众默想沉思的片段,同时以画面来填补这段空白。
每一场戏都有一个闪光时刻。第一个故事以非凡的力量,刻画了平庸之恶愈来愈盛的恐惧。在第二个故事中,新入伍的执行者,比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更加心烦意乱,这则故事最后带着意大利反法西斯的颂歌《啊,朋友再见》的调子,以一场荣耀而充满希望、同时毫无疑问也令人哀愁的戏宣告落幕。
《无邪》(2020)
第三个和第四个故事均围绕着感人至深的叙事转折展开,而这样的转折又以某种方式提前有所征兆。此外,尽管合集这一格式,经常有损于令人信服、自然而然的叙事,但人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各自独立的故事并非毫无联系,正如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诫》,《杀人短片》便是其中一部分。
《杀人短片》(1988)
根据新闻报道,这部电影的灵感来自于拉索罗夫在银行看到了他以前的审讯者。拉索罗夫没有朝他「怒吼尖叫」,相反,他无法将对方看作「邪恶的怪物」。事实上,我们在这些有缺陷的人物身上看到的并不是邪恶的化身,而是一个国家所犯下的邪恶行为对那些履行职责的人所产生的腐蚀性后果。
这使得这部电影成为了泰伦斯·马力克最近的《隐秘的生活》的现世姊妹篇。
《隐秘的生活》(2019)
用拉索罗夫的话来说,当一个人认为某事是错误的他却不反抗的时候,邪恶便产生了。但是,正如现在被永久软禁的导演将证明的那样,表明立场的后果从来都不是直截了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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