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天,“进补”的呼声就开始弥漫。尤其是在这个电商、微商、朋友圈里到处都能卖东西的时代,各种“补品”不停地冲击着眼球。
“补肾”无疑是其中最具号召力的一种。比如有“健康杂志”就宣称:“肾是我们身体的一张底牌,是先天之本。深冬季节是藏精季,这段时间,天地阳气敛降,大地天寒地冻,我们的肾也需要温暖敛藏了。推荐那些肾气不足,或者记忆力出现衰退的人,到冬天的时候要抓紧时间补肾。”
该杂志推荐的“补肾方法”是“多吃坚果,其中栗子的效果是值得称道的”,并且给出了理由“营养分析表明,栗子中淀粉的含量高达XX,蛋白质含量为XX,脂肪含量为XX。此外,栗子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钙、磷、铁等,特别是维生素C、硫胺素和胡萝卜素的含量较一般水果都高。”
这个说法看起来头头是道,其实纯属信口开河。
前面所说的“肾”当然不是现医学里肾,而是中国传统医学里的“肾”。在中国传统医学里,肾是一个虚化的概念,被奉为“身体的一张底牌,是先天之本”。而现代医学里的“肾”是身体内生成尿液的器官,哪怕是去掉一个,人也还能够正常生活。传统医学从业者和爱好者们也总是强调:古人所说的“肾”,不是现代科学里的肾。
传统医学里肾是虚化的,对它的描述完全来自于古人,并没有解剖学的基础,更谈不上跟营养成分的关系。拿着现代科学所描述的“营养成分”去作为“补肾”的理由,也就只能用“牵强附会”来形容——绝大多数食物除去水分,也就是淀粉、蛋白质和脂肪占据绝大部分。三者之,不是这种含量高就是那种含量高,没有经过纯化的食物中也通常都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随便拿一种食物出来,都满足类似的描述。如果给不出具体哪种营养成分对古人所说的“肾”有什么作用,也就无从谈起“补”的作用。
其实随便看看各种“进补方法”,基本上也都是如此——先用一堆似是而非云山雾罩地说明需要“补”,再罗列一下所推荐食品中的营养组成,就得到了一个“进补方案”。
传统医学里的“肾”跟性能力密切相关,“肾虚”是性能力不济的根源,而“补肾”也往往是改善性能力的意思。有趣的是,不仅中国人热衷于“补肾”,西方传统中也热衷于“催情”——二者的说法不同,目的也都是为了增强性能力。
中国人对“以形补形”耳熟能详,其实西方人也有类似的理论。中国人认为山药、虾、蟹、泥鳅等就具有补肾能力,而腰子(尤其是羊腰子)更是依据“吃什么补什么”的理论而成为“补肾圣品”。牡蛎的形状跟女性的生殖器官有一定的相似,在西方就被作为了“壮阳食品”,而洋葱和鳄梨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赋予了“催情”功效。中国人推崇“铁棍山药”,而西方人给了胡萝卜赋予了同样的功效。
“补肾”“催情”另一条重要理论是“取象比类”。石榴有很多籽,中国古人就用它象征“多子”,而西方则相信它可以“治疗不孕”。更经典的例子是韭菜,只是因为名字与“久”谐音,就被塑造成了“补肾食品”。而在西方,人们注意到鸽子交配频繁,繁殖能力强,也就用鸽子肉和鸽子蛋来“改善性功能”。
在寒冷的冬天里,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无疑备受欢迎。对于食物,吃得愉悦本身就是它的价值,而中国古人总是喜欢赋予它“养生功效”。很多人吃了羊肉——尤其是在冬天喝完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有时候会感到“燥热”,也就被当做了“补肾”功效。羊肉,也就成为了“冬令进补”的经典食品。
在人们对自然的认识比较粗浅的时代,会认为些不寻常地方生长的、长相奇特的、稀有的东西具有特别的功效,并且形成了一条“非常之物必有非常之效”的理论。比如前几年成为了巨大产业的玛卡。这种原产南美安第斯山脉的一种十字花科植物,正式的中文名称是“南美萝卜”。在原产地,它只是一种蔬菜,很多时候甚至是用来喂牲畜的。因为牲畜吃过它之后的一些表现,它被吹捧成了“改善性功能”的神奇食物而走向世界。这也吸引了一些科学家去验证传说中的功效,那些研究汇总起来,也只能说“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可以证明它真的有这样的好处”。不过这并不妨碍它在中国被吹捧成“秘鲁人参”“植物伟哥”,宣称“对人体有滋补强身的功用,食用过的人会有体力充沛、精神旺盛不会疲劳的感觉”“能促进新陈代谢、抵抗压力并提升人类及动物的性能力, 生育力及乳汁分泌,并能消除更年期障碍、减缓老化、增进脑活力、大部分的不孕症、性冷淡、阳痿等”。
基于这些“神奇的功效”,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炒作成了天价,也吸引了一些地方政府大肆推广种植。后来在科学界和科普界的共同努力下,玛卡的泡沫被戳破,价格断崖式下跌,“神药”最终回归萝卜。
同一个“肾”,在传统医学和现代科学里是完全不同的。用现代食品的营养成分去补传统医学的肾,必然是牵强附会;而现代医学里的肾,只是身体的一个器官,并不需要什么特定的食物去“补”——全面均衡饮食、适当合理的锻炼,就是对它所需要的全部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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