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俐早期作品几乎都是新旧交替时代的悲剧女性形象，这与发掘她出道的张艺谋关系颇大。
菊豆
1990年国内禁播，在日本上映的《菊豆》就是一部二十年代，新旧社会意识交锋激烈的电影。《菊豆》的开先河、大尺度地揭露了封建宗族守贞思想下，年轻少女菊豆反抗60岁老公杨金山的家暴，与壮年侄子杨天青因怜生情，孽恋纠缠的一生。
菊豆是这部电影里的核心人物，是全局角色最亮眼的。她的美是安徽南屏典型的内敛之美，带有传统女性的柔美色彩！红颜薄命是女性难以逃离的宿命，菊豆格外惨烈。
60多岁的染坊主杨金山，花大价钱买了18岁的菊豆做老婆，传宗接代。年迈的杨金山有生理疾病，在夫妻生活方面不举，先后娶过两任老婆，遭受杨金山的折磨死去，未曾留下一男半女。长期的疾病，杨金山的心理，早就是扭曲的。
在村子里，杨金山人前是客气和善的染坊主，杨家的当家人。人后夜晚面对菊豆，那便是扒掉人皮的恶鬼，皮鞭子蘸凉水猛抽、在伤口上洒烧酒，打得菊豆白皙的酮体皮开肉绽。还有一些不见入目镜头，被剪辑后才允许上映。
对于深处封建思想下的菊豆来说，生活毫无希望，仿佛等待她的就是杨金山前两任太太惨死的结局。
张艺谋的这部电影，善于利用物件和色彩，自然景色来表现人物内心的转变。
两束太阳光带给巩俐的希冀二十年代的安徽南屏，封建思想与宗族规矩是当时这个古村落里，天然的法则。身处在这个环境中的每一个人，在骨子和血液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这种烙印在男人身上表现地尤为明显：杨金山被束缚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生儿子的执念里；杨天青则被束缚在养育之恩的孝道，不顾与菊豆的越级相爱，始终要保持自己孝子的形象。
杨金山每天晚上往死里折磨菊豆，每日清晨都会洗澡，清洗满是伤痕的自己。侄子杨天青是被丈夫收养的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这在电影中，杨金山与来染布的人闲聊中，透漏了杨天青的身世。
天青是杨金山邻居的孩子，邻居夫妻死得早。没有儿子的杨金山，就将孤儿领回了家，改了名字叫天青，作为侄子收养。由此可见，此时杨金山还是认为自己可以生出儿子；而不是像一般人家作嗣子。
40岁的天青还没有娶亲，因为杨金山舍不得出钱。而天青则是天天在染坊里干活，出去送已经染好的布，没有片刻的停歇。在这里的生活，天青不像是杨金山的侄子，而更像是免费的长工。
一 驴棚里天青挖的洞男人的生理欲望使得天青鬼使神差般地在墙上打了个洞。这件事古人匡衡也这么干过，不过匡衡是借助邻居的光看书学习。天青则是偷窥婶子菊豆洗澡，年轻的菊豆长得美丽，身体白皙；符合了天青关于女人的所有幻想。这里揭示了40岁的天青，也是渴望有妻子的温暖。
一次偷窥期间，驴突然叫起来，正在洗澡的菊豆，感觉到了隔壁牲口棚的异样。此时，正在偷窥菊豆洗澡的天青，着实被吓坏了。这时，菊豆穿好衣服走进来了。局促不安的天青，慌乱地摆好墙上挂的篮子和杂物，走出了驴棚时，栅栏门都不会开了，处处透露着慌乱。天青如此表现，说明了他内心知道自己偷窥的行为，违背了纲常伦理，心虚地跑了。
菊豆轻轻地走到天青待的位置，扒开柴草想看看天青在这里干什么？待到菊豆扒开柴草，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束阳光从墙上的孔洞斜射进来！菊豆俯下身去，从小洞望过去，赫然看见小洞视野所及的范围，这是自己洗澡的地方。
菊豆此时抓紧了衣领，慌乱了；她不甘地又俯下身去看了看，还是自己洗澡的位置，她又脸红了。望着这个洞，看到照射进来的太阳光，她的表情突然又高兴起来，仿佛获得了新的希望。
李保田饰演天青
电影在这里，通过菊豆前后的动作和神色的变化，昭示了菊豆内心的变化。前一刻，菊豆还生活在杨金山夜晚无休止的折磨的泥淖中，无法自拔；生命里尽是黑色，毫无希望！后一刻，从这个小洞里斜射的太阳光，仿佛照亮了菊豆的内心；因为她知道，这个家里边，天青喜欢她，生命仿佛瞬间有了颜色。
菊豆内心的野性打败了传统伦理道德的束缚，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开始趁着杨金山不在家的每个机会，都在去找天青确认他对自己的情谊。怯懦的天青不敢直面菊豆。
菊豆说：“婶子是狼吗？你那么躲着干嘛？”
天青这一刻彻底沦陷了。他们在杨家染坊第一次做了羞羞的事！菊豆的脚蹬开了支撑染车的卡头，哗啦啦转动的车将红色染布转了下来，一层层地红布折叠着落入染池！张艺谋导演用这种具体的物象，告诉了观众两个人的生理欲望战胜了理智！
二 天白打开地窖，阳光照射在天青与菊豆身上在电影中，另一处出现的太阳光，是在儿子天白回家后，四处寻找母亲的过程中，掀开放染料的地窖时，一束粗粗的光束从天而降。
这时的菊豆与天青，俩个人交织在一起，有气无力地躺在地窖里，稀薄地空气令他们窒息。为了这次的幽会，俩个人选择了隐秘的地窖狂欢，却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束阳光在这里的作用，昭示了菊豆与天青的生命不会在地窖里终结。这是生命之光，带来了生的希望。
天白一看到这个场景，冷酷地扒开天青搂着菊豆的手，甩到一边，把母亲菊豆背出地窖，放到屋子里。菊豆的生命得救。
天白返回来同样也把天青背上去了。这一刻，天青的生命也被救了，阳光就代表了希望。
杨家染坊的两把火—绝望
不得不说，张艺谋早期电影的风格和题材，都是着眼于封建社会两性关系。例如《大红灯笼高高挂》、《红高粱》等。电影《菊豆》也是这一题材下，深刻揭露封建思想给女性带来的枷锁。
导演更是通过杨家染坊的两把火，将故事中的冲突推向白热化。
一 绝望仇恨的杨金山点着的火原本占据绝对控制权杨金山，因为外出途中中风，被天青背回来以后，下身瘫痪。家中事，菊豆和天青也就做了主。
菊豆告诉杨金山：“天白是我和天青的孩子，你恼去吧！”
杨金山陷入了对现状的绝望，执念了一辈子的儿子天白，是个苟合的产物。身体瘫痪得依靠菊豆和天青的照顾，再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天青，在家里肆无忌惮的欢好，人家才是一家三口。
杨金山再也没有生的希望，他自觉对不起祖宗。对于菊豆的出轨和天青的背叛，看着在眼前晃荡的耻辱标志天白。杨金山是恨得，他在深夜爬着将大门锁上，然后将院子里晾晒的五颜六色的布，堆在楼梯下部用火点燃，想要烧死菊豆与天白。
天白的哭声将菊豆惊醒，她与天青合力扑灭了火。从此，他们将杨金山装在桶里，夜晚吊起来，防止他在放火！
第二次的大火，在天白砸死亲爹天青以后，这是菊豆自己点燃的大火。
身份的错位与伦理道德的束缚，已经深深地生长在天白幼小的心里！天白是天青与菊豆染坊里不见光爱情的结晶，迫于世俗的伦理道德，两个人的孩子却被宗族认为是杨金山的后代。
杨氏族谱上，杨天白是杨家染坊的主人，是杨金山的儿子，杨氏宗族规矩的卫道者。杨天青是天白的哥哥，哥哥与母亲菊豆有染，天白在村中邻人的流言蜚语中长大。他的内心也如杨金山般扭曲，他想摆脱这种嘲讽与尴尬的境地。
在明知道天青是亲生父亲的前提下，仍然将因偷欢昏迷的天青，扔在了染池里。这时水凉，天青瞬间醒了过来，在染池里挣扎。菊豆听见动静，也清醒过来，看到她与天青的儿子天白，手里拿跟大棒子，如恶魔般站在染池边！
菊豆用尽所有的力气爬下楼梯，试图阻止天白。她甚至大喊，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这一切似乎不起作用。天白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棒子砸到了天青头上，红色瞬间在池子里晕染开，天青也再没了动静!
此时，菊豆没了相依为命十几年的爱人，亲生的儿子天白杀了天青。现实的残酷断绝了菊豆的希望。她将院子里五颜六色的布也同杨金山一样，堆在一起点燃了染坊。
反抗与妥协；野性勇敢与孝道懦弱
《菊豆》这部以女主人公的名字，命名的电影写满了无尽的苦难与绝望。菊豆是封建妇女中的反抗者。她从被染坊主杨金山买来做妻子，非打即骂的折磨，以及杨金山不能房事，却要求她生儿子的魔鬼世界挣脱。
她野性而勇敢地争取到天青的爱。尽管在名义上她是天青的婶子，实际上是天青的妻子。她最初的果敢与坚决，反抗悲惨的命运，获得了十几年的爱情滋润。无疑她是不同于这个叫南屏的小村庄其他女人，她具有反抗精神。
她的结局是：天青被亲儿子所杀，自己绝望葬身火海。这并不是因为菊豆的反抗，而是源于菊豆面对天青的决定的妥协。
菊豆从俩个人相爱开始，一直到整个电影结束，都在劝天青离开这里，去没有人熟悉的地方生活。但是天青是懦弱的，同时也被封建孝道和宗族势力所胁迫。
天青是杨金山养大的，虽然是作为染坊的长工，而不是叔侄亲情；但是也是杨金山养大的，养育之恩是不能够抛弃的。孝道的思想深深存在天青的脑海里，尽管40岁杨金上也不给他娶媳妇成家，无穷无尽地让他干活，压榨他。天青都没有反抗。
另一方面，宗族这一个在几千年历史中，始终存在的制度，有着无以伦比的道德约束。杨金山死后，根据杨氏宗族的规矩，菊豆不可以改嫁；杨天青没有分得半分杨金山的财产，还被赶到原来父母家里居住。由此可见，宗族势力在当时乡村的威力。
杨天青屈服了，搬到隔壁“老王家”。这里可以看出，杨金山在交代杨天青身世的时候，说过是邻居的孩子。杨天青可能是隔壁老王家的孩子。所以，他被排除在杨家之外。
当菊豆劝说天青，一起带着孩子离开；天青总是拒绝。他害怕乡人说他不孝顺、乱伦，自私怯懦，造成了天白成长之路认知的偏差。最后，本是一家人，天青却被儿子砸死。菊豆绝望火烧杨家染坊的悲惨结局！
悲剧的根源就在于杨天青的懦弱和太注重孝顺伦理，太注重外界对他的评价。
《菊豆》这部电影是悲情压抑的，巩俐当年拍完这部电影后大病一场。但同时，菊豆的反抗也吹响了女人反抗不公平命运的号角，挑破了旧社会男权思想下的脓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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