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认为国家是一个阶级用来镇压其他阶级的机器,所以国家的性质是由统治阶级来决定的。
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许多由不同统治阶级所建立起来的国家,他们的立国主张各不相同。例如奴隶主阶级要建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分散城邦宗主国;地主阶级则向往“分口授田,按亩计税”的统一封建大帝国;与之不同,资产阶级所追求的是一个货畅其流、贸易自由的民主共和国。而当洪秀全颁布《天朝田亩制度》之后,农民阶级想要的国家也被描绘了出来——原来他们希望建立起一个“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的平均主义乌托邦。
工人阶级诞生于工业革命之时,比奴隶主阶级、地主阶级、农民阶级和资产阶级都要“年轻”得多。当资产阶级发起启蒙运动,热情地描绘“理性王国”时,工人阶级也通过空想社会主义的试验,描绘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家——然而人们常把他们的理想国家与农民阶级的平均主义乌托邦混为一谈。直到1871年,工人阶级第一次掌握政权,并建立起巴黎公社之后,世人才第一次看清工人阶级所向往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工人阶级是否向往平均主义的天国?
巴黎公社为什么能横空出世?19世纪的法国是一个阶级斗争最激烈的国家,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先后出现了第一共和国、第一帝国、复辟王朝、七月王朝、第二共和国以及第二帝国等多个政权。
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分析了法国历史的进程,从而证明巴黎公社的出现具有一定的必然性。
1848年,由工业资产阶级领导、无产阶级积极参与的“二月革命”爆发,成功推翻了金融贵族的统治,建立起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然而在革命胜利之后,资产阶级便将无产阶级排除出政权之外。当时资产阶级中保皇党占大多数,他们为了巩固本阶级的统治地位,通过内部斗争与妥协,选举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三世)为总统。
拿破仑三世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样无能与易被操控,相反他一获取总统的职位,便大肆招揽军队、警察和行政机关的权力,并于1851年12月2日摧毁了议会。在一切条件都已成熟之后,波拿巴就效仿他的伯父,正式加冕为法兰西第二帝国的皇帝。为了巩固这个帝国,拿破仑三世祭出了两大法宝:
一、大力发展工业与投机事业,促进资产阶级的经济繁荣,只要能吃饱饭,就不会有人对帝制说三道四;
二、大力宣扬民族主义或沙文主义,声称要复兴拿破仑第一帝国的伟业——至少是恢复第一个帝国的疆界。这样才能使法国人认为皇帝的存在是一种必要,因为他能带领法国人开疆拓土,称霸世界。
复辟者拿破仑三世(1808年-1873年)
然而,黑格尔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笑剧出现。”1812年,当拿破仑一世横扫欧洲之后,选择东侵俄国,结果遭遇了惨败的悲剧,只得溃退法国;到了1870年,他的侄子拿破仑三世也依样画葫芦,决定东侵普鲁士,以便扩大帝国的疆土。然而他的部队却在色当会战中遭遇惨败,皇帝本人与8万名官兵沦为了普鲁士人的俘虏,第二帝国作为笑料,正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在皇帝被俘之后,资产阶级政客梯也尔、茹·法夫尔等人匆忙在凡尔赛组建了一个临时政府,积极从事与普鲁士签订屈辱条约的勾当,他们同意把阿尔萨斯与洛林割让给德国,并缴付50亿法郎的战争赔款,在赔款付清前,德国军队有权继续占领法国的部分领土。
全欧洲的工人阶级自始至终都关注着法德之间的战争,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当时发表了两篇关于普法战争的宣言,这些宣言本着“工人无祖国”的原则,把爱国沙文主义的荒唐念头排除在外。指明当前进行的是拿破仑三世与俾斯麦之间的“王朝战争”,而非法德两国人民之间的生存之战。作为德国人,当拿破仑三世入侵莱茵河时,马克思谴责法国的沙文主义;而当普鲁士从自卫战争转向入侵巴黎时,马克思又积极揭露普鲁士的野心。
1871年1月28日,正当巴黎工人要求坚决抗争的时候,临时政府却忽然宣布巴黎已经投降了,和平了!但是,工人为了抵抗普鲁士的侵略,自发组建的武装尚未解除,他们还有国民自卫队的大炮在——这些大炮是由公众捐款制造的。巴黎工人并不以拿破仑第三的战败为耻辱,也不愿意筹钱去赎回这头蠢猪,他们知道自己的领土只有自己才能守卫,因此大炮是绝对不能拆除的。而由乡绅政客们组成的临时政府则认为既然巴黎已经投降了,那么大炮就如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予以拆除就无法控制巴黎。在各种历史条件的作用下,3月18日,临时政府派军队去夺取国民自卫军的大炮——法兰西内战正式打响了。
法兰西内战既有偶发性又有必然性
工人阶级想要的是怎样的国家?在内战爆发之后,巴黎工人通过选举产生了巴黎公社,于3月28日正式宣告成立。原先执行政府职能的国民自卫军将权力转交给了公社,公社正式成为巴黎市的统治机关。
在3月到5月期间,巴黎公社推出了许多政策,代表了工人阶级的主张。例如,公社取消了征兵制与常备军,宣布一切能荷枪实弹的公民都要参加国民自卫军,采用寓兵于工的方式来节省庞大的军费开支;免除半年内的全部房租,停止变卖典押物品,打击投机倒把;批准选入公社的外国人为公社委员,实行国际主义路线;规定公社内的公务人员的薪金不得超过普通熟练工人的工资,防止官僚主义;宣布政教分离,把一切教会财产都转为国家财产;摧毁由拿破仑建成的,象征沙文主义和民族仇恨的凯旋柱;对停工的工厂进行登记,让工人以合作社的形式来继续开工生产;废止面包工人的夜工,取消压榨工人的职业介绍所;封闭当铺等等。
尽管巴黎公社的主要成员都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而是布朗基派与蒲鲁东派,但他们所实践的许多主张都代表了工人的阶级的利益,为马克思所赞许。马克思站在更高的高度,对巴黎公社的意义进行了总结,概括出“工人国家”的雏形:
- 第一,马克思认为巴黎公社的本质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也就是说它是一个由工人阶级进行统治的政权,所以被资产阶级视为“捉摸不透的怪物”。既然工人阶级是公社的统治机关,那么公社一切政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便都是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
- 第二,公社是一个实干的机构,社员由巴黎各区通过普选选出,并且可以随时罢免。在公社之中,只有工作人员,而没有高官显宦、警察军官。整个组织就像一个邮局一样,简单透明而高效。其中社员皆为工人代表,只能领取相当于工人工资的报酬。公社通过去官僚化,使行政工作变得非常简单,乃至于普通人都可以上手,所以工作人员是能够随时撤换的;
- 第三,旧的集权政府转变为生产者的自治政府。莱茵河东岸的土地对巴黎工人有什么意义呢?哪怕波拿巴征服了整个德国,也丝毫不能减轻法国工人辛勤加班所带来的痛苦。工人们很清楚,帝国制度是资本奴役劳动的工具,与其为波拿巴的帝国梦想而征战,还不如争取缩短一个小时的工作日更能提升幸福。而要想实现缩短工作日的目标,就得组建生产者的自治政府;
工人阶级统治的国家
- 第四,建成廉价的共和国。公社通过武装人民来取消常备军,通过消灭官僚机构来扫除官吏,节省了两大公共开支,兑现了千百年来从未实现的廉价政府,建成廉价共和国;
- 第五,为工人阶级的解放提供条件。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阶级一直都是资本压迫与剥削的对象,而资产阶级国家助长了这种压迫现象。公社则反过来支持工人阶级进行反压迫斗争,提供合理的环境,使斗争能够以最合理、最人道的方式经历它的几个不同阶段,最终实现工人阶级与劳动力的解放。
因此,马克思认为巴黎公社第一次将工人心目中的国家呈现了出来,他说:
公社的真正秘密就在于:它实质上是工人阶级的政府,是生产者阶级同占有者阶级斗争的产物,是终于发现的可以使劳动在经济上获得解放的政治形式。
工人阶级不是无政府主义者,他们需要国家,并且通过国家来实现自身的解放。这种国家在性质上与奴隶制国家、封建主义国家、资产阶级国家不是一回事,它的统治阶级不是官员,而是工人;它的使命不是征服全人类,而是解放劳动力。
巴黎公社的实践丰富了马克思的国家学说
无产阶级建立政权的第一次尝试巴黎公社只存在了两个月,但这两个月的实践却胜过五车的决议和理论。它是工人阶级建立政权的第一次尝试,真正回答了“工人阶级想要怎样的国家?”这个问题。在工人看来,国家并不是实现“劳者有工作”的理想天国,并不是实现幸福的最终目标,相反它只是一个手段,只是劳动力解放的一个过程。在劳动力获得解放之后,人们甚至还可以不需要国家,到那时国家会像油灯和铁犁一样被放进人类历史的博物馆之中。
由于时间仓促,公社的许多政策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落实。就像斯巴达克斯所遭受到的待遇一样,一当工人奴隶们敢起来反抗,他们立即就会遭到血腥的镇压。
从5月起,临时政府发动了攻势,于21日攻入巴黎城内,在普鲁士军队的默许下傲然挺进。他们在西部富人区遭受零星抵抗,在东部工人区抵抗变得越来越激烈,在经过8天的大屠杀之后,奴隶主们才彻底平定了这场工人奴隶的叛乱,世界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宣告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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