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1)

中元,是祭祀故人的时节,今天就说说苏轼是怎么对待那些过去的人。

一般来说,一说苏轼怀念故人,大家应该会脱口而出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没办法,谁让这首词写得这么好,而且入选了教材呢?我估计,这首词是不少人爱上苏轼的重要原因。

按照偶像剧的套路,天天嘻嘻哈哈是不会成为男神的,必须要看到他为某个女孩痴心不改、肝肠寸断才可以。大家摸着良心说,如果傅恒转头爱上尔晴,你们还爱他吗?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2)

(恕我直言,他爱谁我们都爱他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3)

这首词写给王弗的,苏轼第一个妻子。

相信大家基础知识都很扎实,当年都是班里的小学霸、老师的小棉袄、烦人的课代表,不用多解释。

就说一句,苏轼写这首词时,王弗去世已十年。十年够不够忘记一个人?不够的。初恋真的很刻骨铭心,如果自己不是对方的初恋,请加倍努力。初恋在心里,永远定格在年轻的容颜。而自己,一天天的鬓微霜、面蜡黄,所以该拉皮的拉皮,该拍黄瓜的拍黄瓜,不要省。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4)

苏轼第二个怀念的,是欧阳修。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

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西江月

欧阳修在扬州的时候,修了一座平山堂。苏轼这是第三次路过这里,欧阳修去世已近十年。

人这一生,有一个欣赏自己的,很难。一般来说,领导夸几句,就已经可以蹦蹦跳跳两三天了,跟同事打招呼都高八度。如果还是一代顶级人物,这种感觉,可以起飞了。

欧阳修不轻易夸人的。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欧阳修出任贡举考试的主考官。那时候大家写文章,都比较华而不实。

欧阳修一边批卷,遇到这种文章就鼻孔一哼:垃圾。旁边大写几个字“纰缪”,俗称瞎扯。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5)

后来欧阳修被考生围攻,拦着轿子骂他。还有人写一篇《祭欧阳修文》,扔进他家里。欧阳修一声“呵呵”,不为所动。

然而他怎么评价苏轼:“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我要给他腾地方,听到这种评价,不仅可以起飞,简直要奔月了。

欧阳修录取苏轼,表扬苏轼,支持苏轼,期许苏轼,苏轼一生感念。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6)

然而又怎样。苏轼来到平山堂下,想想恩师从前的勉励,而自己如今不过是宦海波涛里的一叶小破船,一生抱负跟一个亿的小目标一样渺茫。

一切,不过如梦一场。人已逝的哀伤,红尘中的悲凉,交加袭来。

有的时候为什么佩服苏轼,就是他比一般人复杂一点点。他能把“我最思念的一个人”这种中学作文题,传递出超脱淡然的圆融境界。明明在凡间,却一挥袖,就是一股仙风。

苏轼第三个怀念的,是王安石。

这俩人的关系很微妙,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是朋友圈互相拉黑,一有机会就互相diss的一对。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7)

苏轼考卷刚入选满分作文选,王安石就表示看不上:“全类战国文章,若安石为考官,必黜之。”苏轼写得像指点七大洲八大洋的键盘侠似的,如果我是梦想导师,不会为他转身的。

王安石刚开始变法,苏轼就写过《议学校贡举状》《上神宗皇帝书》等建议,表示反对。

王安石好欺负么?他有一百种办法奉陪到底。王安石后通过他担任御史的姻亲谢景温弹劾苏东坡“向丁忧,多占舟舡,贩私盐苏木,及服阙入京,多占士兵”,也没找到实锤。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8)

苏轼好欺负么?他有一百张嘴奉陪到底。王安石写了一本《字说》,作为五年科举三年模拟的官方指导书。里面很多臆想的地方,什么“波者,水之皮也”,这种解释太皮了,苏轼嘲笑,那滑者还水之骨呢……

本来就是友谊的破船,现在碎得只剩木屑了。

然而不要小看王安石和苏轼,他们的人格一挺起来,都高达两米八。

苏轼后因乌台诗案落难,没几个人敢站出来说话,谁站出来了呢,两米八的王安石。

王安石那会儿已退休金陵。听闻苏轼落难,立即上书一封: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多少救了苏轼一命。

后来苏轼路过金陵,再见王安石。俩人都是沧桑见惯的中老年人了,也皮不动了,相逢一笑,恩仇一笔抹掉。

苏轼写了一首诗:

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

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王安石劝苏轼在这里买房,做我的隔壁老苏吧。苏轼大为感慨,十年了,悔不早与你相知。

苏轼宴会主题名称(苏轼很想这三个人)(9)

两人诗酒往来,谈诗论文,散步踏青,这场景,仿佛要陪着对方一起慢慢变老。

浪漫总是短暂的,一起变老是不可能的,毕竟王安石更老。

王安石去世后,苏轼来到汴京的西太一宫,看见王安石在墙壁上写下的诗,心中一恸,写下两首:

其一

秋早川原净丽,雨余风日清酣。

从此归耕剑外,何人送我池南。

其二

但有樽中若下,何须墓上征西。

闻道乌衣巷口,而今烟草萋迷。

——西太一见王荆公旧诗偶次其韵二首

第一首写他与王安石的交谊。我要是有一天回家种田,介甫兄不在了,谁来送我呢?

第二首写对王安石的惋惜,一生的事业,像东晋的王谢大族一般,也如梦幻泡影,付诸流水了。

有的时候觉得,苏轼的人格也不能都归功于自己DNA好,某种程度上也挺幸运的。他这一生,总能遇到体贴自己的人,赏识自己的人,吵了一万遍还能一起开黑的人。他的人格,也是这些人教出来的,在这种环境里磨出来的。

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别人先走的情况。愿每个人一回首,想起有些人,都会泛起一阵温暖,嗯,我遇上过对的人,此生有你,不亏。

爱人、恩人、敌人,苏轼很想他们。


内容来源:光明日报“中华文化溯源”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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