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有三个麻麻赖赖的荧幕形象,极为鲜活:
其一是《宰相刘罗锅》里的刘罗锅。
一阵阵古怪的吆喝声,紧接着一声低沉的“上朝”之后,
曲调又变得滑稽欢乐起来,你还记得本剧的主题曲《清官谣》吗?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
在深深宫廷里,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
在整日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的险境之中,
背着“罗锅”的刘墉,非但没有被这一切所压倒,
反倒靠着玲珑心与大智慧,把和珅坑得敢怒不敢言,将乾隆皇帝都骗得团团转。
八字眉,苦兮兮的老好人面孔下,却藏着一肚子“坏水”,
不过这个“坏”绝非贬义,
是国之大者精妙的为人处世之道,是忠臣良将恪守的为民请愿之心。
其二是《王保长新传》中的王保长。
这部电视剧成了很多外省朋友的四川话启蒙教程,
李老栓、潘驼背、王麻子、幺妹子,
还有整日“三嫂子”喊个不停的“天下第一保”王保长。
尤记得小时候善恶观还不太清晰,总是搞不清楚王保长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说他是坏人吧,他又常常倒霉吃瘪,对自己的女神三嫂子一片痴心,
说他是好人吧,他又贪婪自私,欺上瞒下,跟卢队长狼狈为奸。
可是,电视剧里的主角不都应该是好人吗?
长大了再回头看,在那个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特定局势下,
诞生出王保长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恨的丑角,自有其合理性,
他向人们提供了一个讽刺与批判的窗口,
在观众对王保长的笑骂之余,不由得也生出一些反思。
在时代的巨物面前,每个人都是渺小的,
所以不能果腹的善良常常败给邪恶。
但如果谁能保持本心,抵抗诱惑,时代便造出了英雄。
其三是《神医喜来乐》中的喜来乐。
很多人,比如我,当年并不知道——
喜来乐不是历史真实人物,没有原型。
可这部剧的精彩程度,确实令人拍案叫绝。
看着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中医,在复杂的时代夹缝中,
一边治病救人,一边还要周旋于权谋算计之中,稍有不慎身败名裂。
这实在比现在那些升级打怪修仙渡劫,要刺激多了。
无论是气质出处的赛西施,
还是甘于为爱献身的泼辣夫人,都让人过目不忘。
当然还有“耙耳朵”喜来乐,除了心系苍生,对待爱情也忠贞不二,
虽然对赛西施有好感,但不与时代同流合污,发乎情而止于礼,
直到妻子去世才对赛西施袒露心声,可谓好男人之楷模。
小时候还没留意,
长大了才猛然发现:
刘罗锅、王保长,喜来乐,
这一众精彩角色的塑造都出自一人之手——
演员李保田。
奇怪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荧幕上便鲜少这个麻麻赖赖的老头子身影。
原来在2005年,正值电视剧《钦差大臣》开播,
主演李保田却一纸讼状将影视公司告上了法庭。
原因绝对让你大跌眼镜——原定30集的剧情被注水到了33集。
那时,国产剧“注水”妖风大盛,
因为按集数卖,所以多剪辑一集,便多买一集的钱,
再加上冠名费和广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怪老头李保田宁愿少拿钱,也不愿喂观众吃“注水猪肉”。
官司从一审到二审,一打就是两年,
期间,十几家影视公司负责人联合发出声讨,称李保田腕儿大、脾气差、难合作,
给他扣了个“戏霸”的帽子,宣称将对其进行封杀。
可李保田方对此回应只有三个字:“无所谓”。
从此之后,李保田便鲜少出现在电视荧幕上,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接过一个商业广告,连综艺都没露过脸。
推了饭局酒局,推了各种活动,
怪老头在家里搞起了绘画。
李保田说:“干这行的人,就应该藏在作品后面”。
正是因为他对于艺术始终心怀纯粹的追求,
所以常常断了人家的财路,受到世间的污蔑。
可等到岁月流逝,大家才恍然,
这种看似孤高冷傲,不近人情,
在当下这个浮华的演艺圈中,
却是最稀缺最宝贵的品质。
去年金鹰节,李保田荣获终身成就奖,
全体明星起立鼓掌。
怪老头不卑不亢、掷地有声的发言,令人印象深刻:
“没有为大家服务时,我就躲在家里一门心思画画,等有了机会,我会继续像以往一样,充满激情地为大众服务。”
我相信,就算李保田今年已经74岁高龄,
但只要给他机会,他仍然愿意再演个十年。
可我怀疑的是:
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
中国演艺圈,还会剩下几个李保田,
还有诞生下一个李保田的可能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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