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赞美孔子:
“《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孔子的德行如高山般令人景仰,他的正大光明的行为让后人难以望其项背。
在《论语》里,我们能够看到一个真实的孔子,他言辞恳切,温文尔雅,他开怀大笑,痛哭失声。他仿佛就在我们身边,虽是德高望重的圣人,却如邻家长辈一般亲切。
与孔子相处最多的就是他的弟子们了,他们或热烈讨论,或欢声笑语,一派祥和,师徒情谊之深理想之远令人叹服。
孔子眼中的学生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孔子说这段话时,正当鲁国季康子执政,欲召冉求回去,协助办理政务。所以,孔子说回去吧,去为官从政,实现他们的抱负。但同时又指出他在鲁国的学生尚存在的问题:行为粗率简单,还不知道怎样节制自己,这些还有待于他的教养。
孔子是一位入世的教育家,尽管他没能在政治上完全实现自己的抱负,但是他孜孜不倦地把自己的思想传承给弟子,一个个优秀的弟子走上了政坛。对此孔子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弟子的才华得到了认可,担忧的是在风谲云诡的政坛,更是需要极高的修养。孔子爱护自己的学生,因此希望他们能够时刻小心,用“礼”来保护自己,为自己赢得空间和威望。
孔子与子路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站立在老师的旁边,其他弟子都是中正和乐的样子,只有子路仍然是一副刚强的样子,没有丝毫收敛。孔子和子路在年纪上相差不大,相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孔子对子路最是关心。
子路这个人勇武过人,尽管他非常刚强。孔子一方面为他的这些学生各有特长而高兴,但又担心子路,惟恐他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对他很是牵挂和担心。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孔子在提出不与“暴虎冯河,死而无悔”的人在一起去统帅军队。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人虽然视死如归,但有勇无谋,是不能成就大事的。“勇”是孔子道德范畴中的一个德目,但勇不是蛮干,而是“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的人,这种人智勇兼有,符合“勇”的规定。
在学生洋洋得意时,老师要及时泼冷水让他清醒,而不是一味的赞赏,呵护,让他失去理智。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这一段文字记载了孔子对子路的评价。他先是用责备的口气批评子路,因为“子路鼓瑟有北鄙杀伐之声”“子路鼓瑟,不合雅颂”。没想到其它门人听了孔子的话都不尊敬子路,他便改口说子路的学问已经登堂尚未入室,已经有所成就,只是还不够精深。这是就演奏乐器而言的。孔子对学生的态度应该讲是比较客观的,有成绩就表扬,有过错就反对,让学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同时又树立起信心,争取更大的成绩。
孔子对自己也有严格的要求,他能关注到学生的情绪,和学生人际关系的微妙变化。一旦发现自己说错话,就会立即改正。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这一“喜”字刻画出子路洋洋得意的情状。孔子说“好勇过我”,用“我”作比,仍指出子路只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但自嘲、爱惜之意溢于言表。
孔子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极力推行他的礼制、德政主张。但他也担心自己的主张行不通,打算适当的时候退隐。他认为子路有勇,可以跟随他一同前去,但同时又指出子路的不足乃在于仅有勇而已。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孔子与子路师生间总是充满了情趣、出人意料。学生不高兴,老师赌咒发誓表清白,即使是提倡师生平等的今天也是鲜见的。孔子去见南子做什么,没有讲明。所以,孔子在这里发誓赌咒,说如果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的话,就让上天去谴责他。他是为了说服子路而发的誓。
孔子的坦率令我们感动,更让我们感动的是师生间真正的平等,这种平等基于内心的纯净,维护信仰的纯洁,彼此心中坦荡荡,无所谓维护师道尊严,因为尊严自然在。
子路是一个怎样的人?
子路不仅性格独异,而且是政事科之优异者。《论语》有不少篇章提到他与孔子讨论政治方面的问题,由于热心政治,关注社会政治问题的学习和研究,使得子路在政治方面的才能大有长进。对此孔子不止一次地予以称道。
在对待老师方面,子路一方面忠贞不二,极其尊重,但另一方面又不象颜回那样于孔子之言”无所不悦“,总取”不讳“态度。只要他认为孔子的言与行有不正确的地方,总是直率地提出批评和反驳。这是子路直率、光明磊落性格的又一体现。
孔子与颜回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颜回是孔子最为欣赏的学生,孔子多次夸赞颜回好学:
“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
“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
这样踏实努力的学生被孔子认为是最能传承他衣钵的弟子。除此之外,颜回还有高尚的德行,重义轻利,
“其心三月不违仁”、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支撑着颜回苦中作乐的正是他内心中同孔子一般的理想和心态:
“无伐善,无施劳”、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孔子这次称赞颜回,对他作了高度评价。颜回“不改其乐”,就是贫贱不能移的精神。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为了自己的理想,就要不断追求,即使生活清苦困顿也自得其乐。
这两句用叠句和反问句表现出哀伤欲绝的感情,足可催人泪下。
孔子与伯牛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伯牛有很严重的会传染的癞疮,孔子无法进屋探视,只能趴在窗户上把手伸进去。看着学生痛苦,他自己也很痛苦,不禁发出对天命的感慨,天命难违,即便是喜爱的学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忍受病魔的折磨却无能为力,甚是无奈。两句“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的呼喊里饱含孔子对学生的爱惜之情。
孔子与子游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
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子游在武城施行了从孔子那里学来的一套礼乐教化。他重视以仁义为根本,使得武城到处充满弦歌之声。
孔子认为,武城这么小的地方还用得着下这么大的力气施行礼乐教化吗?这样的问话可能是孔子在考研子游,也有可能是一时失言。
子游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按照你教给我的治国策略去做,在武城施行礼乐教化,做到爱人,难道不是在行仁义吗?这难道是错误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是老师教我犯错误的;如果不是这样,那老师笑什么呢?
孔子听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失偏颇,于是郑重其事地声明,承认子游说得对。
这才是真实的孔子,他也会犯错误。这是一位可亲可爱的老师,因为他知错能改,但他也会因不好意思而作小小的掩饰。
学生眼中的孔子
在朝夕相处当中,孔子对弟子们循循善诱,倾心相待,于是,在弟子们心中,老师孔子就成了高山景行般的存在。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用“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比喻老师学问与道德;用“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比喻孔子教学生有耐心,循循善诱。颜渊极力推崇自己的老师,把孔子的学问与道德说成是高不可攀。此外,他还谈到孔子对学生的教育方法,“循循善诱”则成为日后为人师者所遵循的原则之一。
可见,孔子是一位学问高,道德修养高,又善于引导教育,使学生乐于学习、乐于追随的老师。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
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子贡擅长辞令,曾有“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之功,在维护老师的形象上,他是不遗余力的。叔孙武叔借提高子贡而贬低孔子,子贡清楚地认识到他的用心,巧妙地以宫墙作比,指出他不得其门而入,对孔子根本不了解,结尾用反问,表面平和,实为坚决。
子贡作为富豪的祖师爷,深受政客们的喜爱。但他始终不忘初心,尊重师长,以仁义为上。这也是子贡人们尊敬的原因。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子贡对孔子十分敬重,认为他高不可及。他不能容忍别人对孔子的毁谤,因为他已经得夫子之门而入,知其内在的华美、丰富,在他的心目中,他的老师好比太阳月亮,无人可以超越。能得学生如此的热爱、崇拜,可见孔子由内而外散发的人格魅力。《论语》正是弟子们自发地记录下了老师的言行以传其衣钵,并保存属于彼此的永久思念和回忆。
在林语堂看来,孔子的可爱之处甚多,其中幽默和近情是最为突出的 。他說:
“夫孔子一多情人也,有笑,有怒,有喜有憎,好乐,好歌,甚至好哭,皆是一位活灵活現之人的表記。”
他概括孔子的杰出之处在于:
一是道德感,這是现代人最缺乏的;
二是人生态度,是一种对人生和生命的热心肠,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格物致知式的悲剧精神;
三是捷、达、雅的文体风格,一种智慧的思想风格。
于丹认为《论语》终极传递的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朴素的、温暖的生活态度。孔夫子正是以此来影响他的弟子。读《论语》时我们会发现,孔夫子教育学生时很少疾言厉色,他通常使用和缓的,因循有道德,跟人商榷的口气。这是孔子的教学态度,也是儒家的一种态度。 这样的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这样的一种谦抑的态度,其实正是中国人的人格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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