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先生在《谈美书简》中说:所谓‘移情’作用指人在聚精会神中观照自然或艺术作品时,由物我两忘达到物我同一,使本来只有物理的东西也显得有人情。”

不少的传统诗歌里面,可以随处看到作者将自己的思想感情移植到或影响到某一个客观事物上面来描写,或者使得气氛得到渲染,或者艺术形象更加突出,以引起读者的积极思维,从而增强了表达的艺术效果,这种修辞手段叫做“移情”。

所谓“移情”,就是诗人把自己的生命和情趣外射或移注到创作对象中去,把本无生命和情趣的东西看成有生命的东西,仿佛它也有感觉、思想、情感、意志和行动,同时,诗人自己也受到这种事物的影响,和事物产生共鸣,即古人所说的“以我观物,则物皆着我之色彩”。

如“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谢灵运),“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苏轼),“日暮北风吹雨去,数峰清瘦出云山”(张耒)。人们要问,白云如何会拥抱幽石,绿竹如何会取媚清流,人与山如何会相互久看而不厌,野桃怎么会含笑,山峰如何会清瘦,这都是诗人把自己在生活中体验过的情感移置到景物身上的结果,是典型的审美移情现象。

在我国的古典诗词创作中,“移情”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得到了普遍实践。在具体表现中,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形:

古诗移情的手法(作诗修辞手法之移情)(1)

1、移情与景,情景交融

既将主观情感挪移到客观事物上,使人的心灵于自然景物相契合,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

如李白《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诗的后两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就是运用的这种手法。云彩本无生命、感情,因而也谈不上孤独不孤独,悠闲不悠闲。然而,处于特殊环境和诗人此时独特的心境之下,感到他也象人一样孤独的飘然离去,越飘越远,终不见影迹。而在鸟飞云去之后,静悄悄只剩下诗人和敬亭山了。诗人凝视着美丽的敬亭山,出神入化,而此时的敬亭山也仿佛一位善解人意的友,在那里一动不动深情地看着诗人,彼此就象一对久别重逢的挚友,长久对坐,彼此凝视,意会深交。从而达到一种情景交融(物我交融)的美的艺术境界。

再来看杜甫的《月夜忆舍弟》:

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本来露之白、月之明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杜甫经历了安史之乱后,就弃官不做了,到了秦州附近的一个小城,因为思念千里之外的三个弟弟,于是感到“露”是特别的惨白,月亮是特别的灰暗,这样就把思念亲人的情感移到月亮与露上了。其实“露”“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并不是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月亮圆。这样处理的艺术效果,是突出内心的思念亲人的情感,因为思念亲人,亲人在故乡,自己在异地,于是心里念着故乡的亲人,看到异乡的月亮都是灰暗的,这是将情感移到月亮、露上的原因。

再如王维的《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首诗同样表现了一种清净安详,物我相融的艺术境界。前两句写诗人独自一人坐在幽深茂密的竹林之中,边弹琴边发出长长的吟诵之声,表现出诗人高雅闲淡、超凡脱俗的气质,为下文与自然环境的融合创造了主观条件。后两句意思是说,自己孤居幽林之中,无人相伴,但并不感到孤独,因为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来相伴。诗人把明月当成知心朋友,在这样一个远离俗尘的幽静环境里与之心心相印,相守相伴。写出了诗人清幽的心境,澄净的心灵,与明月、竹林本身就具有清幽澄净的特征相契合,情与景合,精妙悠然。

2、寄情于物,物我两化

就是诗人把自己的情感倾注到物象中去,使主体和客体合二为一,主体是客体,客体亦是主体,如庄周化蝶,达到物我两化的境界。

如李贺的《马诗》:

此马非凡马,房屋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这是一首借马喻己之作。房星原是天上的星宿,古时认为房星明亮,则王者明。是的一二句以马喻人之意很明显,说我李贺是非凡杰出的人才,却未遇到明主。三四句则显示了这匹马骨力坚劲的良好素质。诗人通过写马,创造出了物我两契的深远意境。诗人怀才不遇,境况凄凉,恰似这匹瘦马,诗人即是写马又是写自己,二者化为一体,含蓄的表达出了心中的怨愤之情。

再如陆游的《卜算子 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词中梅的形象实际上是诗人自己的写照。生活在积贫积弱的南宋时代的陆游,始终坚持抗金,与秦桧等权贵不和,在仕途上不断受到当权派的排斥打击。诗人的这种处境正如词里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梅花,而处于险恶的政治环境中的诗人却不屈不媚,耿介高标,这正和梅孤高傲视的品格一致,陆游心目中的梅正是自己理想人格的化身,梅与人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

3、赋情与物,物亦灵动

移情是借物传情的一种重要方式,诗人把自己的思想情趣和生命感受转移到创作对象中去,这就是本无生命的客观物象具有了人的生命色彩,即王国维大师所说的“以我观物,则物皆着我之色彩”,因此别有一番审美情趣。

如戎昱《移家别湖上亭》:

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寄离情。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这首诗写诗人与搬家时对故居依恋难舍的深厚感情,诗人采用了童话寓言式的表现手法,赋予了故居的一草一木以人的生命和情感,于是,亭边柳条、藤蔓轻展身姿,伸出多情的手臂,不忍诗人离去;黄莺也不断的频啼呼唤,热情地挽留这位相知相识的老朋友。诗人对故居是如此深情的留恋,视花鸟为挚友,故笔下的柳条、藤蔓、黄莺也像他一样痴情,对诗人生出无限依恋的情感。诗人正是采用了移情于物的手法,才使得诗歌中的物象鲜活灵动,天真可爱,意趣盎然。

比如柳宗元《南漳中题》:“羁禽响幽谷,寒藻舞沦漪”。

禽鸟本来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但在诗人看来却是拘押在幽谷之中而不能自由翱翔;水草本来是无感情的,可在诗人眼里它也好象是为了抵御深秋寒风的侵袭而舞动身驱。这是诗人去国离乡被远谪到偏僻荒芜、尚未开发的“蛮夷”之地,独游石涧,在与自然景物的审美中融汇了自己贬居他乡,垂泪怀人的内心感情。

又如杜牧的《赠别》: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诗中蜡烛也不禁为这对难舍难分的离人伤感起来,那滴滴红泪凝聚着无限的同情与叹惋。

再如王禹偁《点绛蜃•感兴》:“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再如郑谷《海裳》:“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李白:《渡荆门送别》:“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吴融:《杏花》:“独照影时临水畔,最含情处出墙头”等,这里的“风”、“水”、“花”、“柳”无不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与人一起悲伤,一起欢乐。

4、托情与象,象意无穷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一些意象已经固定下来,具有特定的象征意义和独特的审美内涵,可以说正是移情定性的结果。比如松竹梅岁寒三友,梅兰竹菊四君子,是品德高洁的象征等等。这些移情意象千百年来一直在诗人们的笔下传递着丰富的情感。

如苏轼:《水调歌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月亮的阴晴圆缺,本是自然规律,可是在满怀心事的苏轼看来,那一轮如镜的中秋月,仿佛心中也有什么恨事,不然为什么这般无情,偏偏要在他们兄弟离别渴望团聚而又不能团聚的时候却圆明呢?这月有恨的情趣,是随诗人此时心中感恨别这一特定的审美情趣而定的。

需要指出的是,移情意象与一般意义上的诗歌意象是有区别的。前者由于带有特定的情感,意义更为丰富,形象更为生动,审美效果更为独特。

到今天为止,我们学了比喻、夸张、借代、别称、想象和今天的通感和移情这么几种修辞方法,这些修辞手段都是作者的想象思维的结果,是创造意境的艺术手段,是很重要的表达思想感情的修辞方法,大家都要掌握好,在今后的诗词创作中熟练地运用,这样会提高作品的内涵与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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