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从大年初一的新冠肺炎疫情的全国全面防控开始,已注定这个年头必将成为载入史册的特殊一年。这一年,曾经全国封锁,村里的出入口拦住了,城市的巷口封住了,人们蹲在家里不敢出门,或平静地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或无奈地体味人生的艰辛,一样的疫情,多样的心境——对于戏曲人,多样的心情也在其中。
疫情没有拦住戏曲人往前走的步伐,许昌市“金鼎杯”第八届戏曲大赛热热闹闹地举办了。
鄢陵县豫剧一团彩排时,我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里看了新编历史剧《少年甘罗》。
比赛结束,接到鄢陵县豫剧一团团长贾鄢华的电话,让我写剧评。
交稿的前一天晚上,坐在书房写到凌晨两点,熬得头昏脑涨,终于完成任务。
又过一段时间,许昌市曲剧团主演魏麦云打电话,让我写这次戏曲大赛市曲剧团参赛剧目《百花谷》的述评。
我有点发愣。
豫剧《少年甘罗》我是刚看了全场,写着当然不费力,只是四五千字篇幅稍长,熬熬夜的辛苦而已。而曲剧《百花谷》,我则是在去年夏季许昌市曲剧团来鄢陵演出时看的,只是大概记得剧情,怎么写?写不好,人家笑话;想写好,没有现场看,不可能写好。但魏麦云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戏曲演员,驳人家的面子,于心不忍,转念又想,人家主动邀请让咱写,其实也是一种信任和抬举,不能不写。
就写了。
主旋律也可以很美——曲剧现代戏《百花谷》评述
戏曲艺术在发展过程中,时装剧、现代戏在近百年的摸爬滚打中终于成为中国戏曲舞台上的一股强劲力量,特别是近四十年来,新剧目不断呈现,自然也有了相当数量的现代戏成为了经典得以保留乃至代代传承。以河南为例,比如《刘胡兰》,比如《朝阳沟》,比如《人欢马叫》、比如《倒霉大叔的婚事》,比如《花喜鹊》等等,这些剧目,剧情为广大受众所熟知,唱腔为诸多戏迷所传唱,人物被无数群众所铭记。
现代戏题材的创作,自然是要记录社会变迁,感知时代脉搏跳动。现代戏的创作,不可避免地就会突出主旋律,但一提主旋律三个字,似乎就会有些尴尬----表现形式陈旧化、故事套路化、人物性格简单化,最关键的,也是最常见的,就是说教化。
戏曲艺术是“软”的,说教是“硬”的。主旋律题材的主题先行,很容易就会导致从剧本的创作就会“硬”,剧本“硬”了,主旋律题材的尴尬,自然也就不可避免。
许昌市戏曲艺术中心曲剧部编排的大型曲剧现代戏《百花谷》,可算近年来主旋律题材中的佼佼者。 《百花谷》的主题是脱贫攻坚,讲的就是中国正在发生的故事,时下,没有比这个题材更“主旋律”的内容了,时代脉搏把得非常紧。
王亚非成名很早,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凭借耀眼的才华崭露头角,也凭着自己的剧本从农村进入县城,又凭着不断涌现的新剧本从县城调入市里。从事专业创作数十年,王亚非得过文化部全国优秀剧目奖、中国小戏小品曹禺文学奖、全国“群星奖”金奖、中国映山红民间戏剧节金奖第一名----这其中的任何一项,是许多剧作家努力一辈子也不敢想的。王亚非可算功成名就。她退休了,竟然还可以佳作不断,数十年的创作竟然没有没有枯竭期,这是让人心生敬重的。
看完《百花谷》,我的第一感觉是:离开农村数十年,坐在城市的办公室里笔耕不辍的王亚非,这个我心目中的前辈、老人,她的农村题材作品依然灵动、真切、真实。后来得知,《百花谷》的故事源自禹州磨街村的真实生活,王亚非曾数次下乡走访调研,体验生活。 艺术来源于生活,王亚非从未曾离开过她剧目中所需要的生活。这才有了这个精彩的主旋律作品《百花谷》。
《百花谷》说的是一个叫作百花谷的偏僻村落,虽然风景秀美资源丰富,但限于交通不便一直发展滞后,村支部书记侯国恩、驻村第一书记赵秀英积极申请国家项目资金规划修路发展生态旅游,由修路引出了全剧的第一个矛盾冲突:以贫困户、上访户“二别子”与开小饭馆的刘喜凤与支部书记针锋相对。全剧以这个矛盾冲突为主线,引出了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如果只关注修路拆迁房子这条主线,故事就会显得僵硬、单调,也就跳入了主旋律题材创作的老套路,剧目的艺术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剧作家的处理非常巧妙。主线不断的前提下,引出多条精彩的辅线:“二别子”怀疑、诬陷支部书记与曹二妞有私情,最后又反转为支部书记把“二别子”与曹二妞撮合到一起,这样的大反转,不仅没有生硬感,过渡得反倒非常自然。“二别子”的儿子陷入传销陷阱又在支部书记的引导下当“卧底”,最后又曝出支部书记一直默默资助“二别子”的儿子。通过曹二妞与“二别子”儿子两个人两件事,支部书记成功把主线的矛盾化解掉,这个过程也处理得顺其自然,让人信服。这两条辅线,是为这个故事的矛盾焦点所服务的。第三条辅线,是通过一块玉佩,让驻村第一书记发现曹二妞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第四条辅线,是围绕支部书记与妻子因为无奈拆掉本来可以不拆的自家房子展开,就成了本剧中的又一个看点。
这出戏,总结起来,有一“吵”、一“哭”、一“笑”。
“吵”。“二别子”与支部书记之间因为儿子被支部书记的“举报”和拆迁房子的矛盾导致的吵闹,这是全剧的核心所在,也是全剧的最大看点,如果是一个人“吵”并且从开场吵到演出快结束,就会显得单调,剧作者就让“助吵”的饭馆老板刘喜凤用另一种内容和形式来丰富要突出的“吵”。两个“吵”的内容,两个“吵”的性别、两中“吵”的方式,这样一来,就“吵”出了戏曲舞台上最不可或缺的矛盾冲突。
“哭”。戏曲舞台,特别是中原戏曲舞台,受地域影响,“哭”是最易受人欢迎的,一出戏里没了“哭”,总会让人觉得少了点啥,中原剧作家也格外钟情于哭戏,王亚非的此剧亦然。《百花谷》中,也有两个“哭”,一是支部书记的妻子因为拆迁自家要娶儿媳的新房子引出的“哭”,一是曹二妞与驻村第一书记的母女相认的“哭”,尤其是母女相认一场,母亲哭得压抑沉闷,女儿哭得断肠酣畅,台下的观众也会在不知不觉间默默留下泪水----把人演哭了,戏能说不好?
“笑”。《百花谷》不是喜剧、更不是悲剧,而是非常明显的正剧。正剧,自然结尾是要能让现场观众会心微笑才算成功。此剧的收尾,用多条线索的汇合让观众的心情也舒展开来:一是“二别子”与曹二妞的结合;二是“二别子”的儿子浪子回头又返乡工作还有了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三是全村干部群众团结一心成功打造生态旅游节走向致富路。
纵观全剧,主线脉络清晰,辅线相辅相成,细节生动感人,这样的主旋律好剧目,是难得一见的。 这出戏中,演员的不俗表现让人印象深刻。
曹二妮的压抑苦闷、刘喜凤的泼辣直爽,侯国恩的忠厚勤奋、赵秀英的青春激情、海宽伯的稳重老成、郝青莲的深情委屈,多样的角色设计,演员都有极其精彩的演绎。特别是“二别子”这个角色的塑造,格外突出,这个角色的性格定位非常复杂,他有三分痞气,又有三分可爱,圆滑、世故、聪明、灵动又不乏真诚,演员的舞台呈现非常精彩,让人又爱又怜又恨不起来,他的一笑一动一句台词,就能带动全场观众的哄堂大笑,“二别子”可算此剧中的点睛角色。而全剧数十名演员,彼此配合默契,即便没有一句台词,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眼神都非常契合剧情,让整个舞台的效果更加圆润饱满。
《百花谷》的成功,不仅仅是剧本的成功和演员的成功。此剧中,音乐唱腔设计、伴奏宗于传统又大胆丰富,舞美、化妆、服装、灯光作为辅助工具,都起到了极为重要的烘托作用。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导演在此剧中充分借助灯光的作用,在母女相认一场中,用三束灯光打造三个时空,两静一动,彼此调动,转换间又紧密相连,诠释的是对往事的回忆。如果用传统的戏曲表现手法,只能是增添演员的大段念白或是唱腔,把事情用文字说清,而这种语言静默全用动作述说的设计,确实更直接地增强了表现力,是传统戏曲舞台上的表现形式所远不及的。
《百花谷》,这样一个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贴近实际,又具备相当艺术性的好剧目,已经经受了数年的市场考验,自然就希望它能保持长久的生命力,乃至成为许昌市曲剧团的保留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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