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之多少。"这首小诗我们耳熟能详。幼时,我们不在意它表达了什么,只是喜欢每一个字带给我们的熟悉之感;长大了,方知一花一草,一山一水,可以引起我们无限的惆怅;现在,厌倦了城市喧嚣的生活,方知自然之可贵,那是人类最终的归属。找寻心灵的家园,生命的意志在人与物的统一中一一展现。

读丁成泉的《中国山水诗史》,抚一卷书籍,品一首古诗,看时光里的那些诗人如何发觉自然的灵性。聆听涓涓流水之声响,观看清秀小山之可爱,我看到了孟浩然。据宜城人王士源《孟浩然集序》说,孟浩然瘦高身材,眉清目秀,风度潇丽,为人坦荡真率,热心扶助落难者,帮助乡亲们排解纠纷,可谓是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诗如其人,只有一次为官经历的孟浩然的生活大部分都很"平淡",闻一多先生这样评价孟浩然的诗: "真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的筑在一联或一句里,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的分散在全篇中。""甚至淡到令你疑心到底有诗没有。"孟浩然的山水诗就是"白粥加小菜",令人神清气爽,找不出更深远的意味,却令人享受至极。

孟浩然与其弟孟洗然之间志同道合,友爱情深,曾经都有远大的志向,渴望出仕,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但现实不得,只能借助诗文表达高雅的情趣,让那清风亮节保留在竹林里。喝一壶酒,谈一曲琴,失意之痛苦便在竹林,美酒,雅琴中消失了。竹林,清幽,令人想到竹林七贤,魏晋名士的风度至今犹未散去,依然在世间荡漾。孔子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山水,体现人格。陈贻《孟浩然诗选》认为,这里的"逸气"表现出孟浩然那高雅的心情,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气概与气度。

我们不难感受到那种沉浸山水的爱好,那种清高绝俗的情趣,那种恬淡潇洒的风度和侠义精神,这些都明显地具有道家人格风范的印记。再看:《梅道士水亭》

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隐居不可见,高论莫能酬。

水接仙源近,山藏鬼谷幽。往来迷处所,花下问鱼舟。

匡庐草堂现代诗词(34骨貌淑清)(1)

开篇用庄子的典故表现他对梅道士的欣赏和对道家的钟爱,水亭深藏山谷,溪水清澈,如从仙源流出。野花处处生长,到处都是杂乱的颜色,以致诗人怀疑下次再来能否找到原路。这就是道家的生活方式,一种诗意的栖居,没有功利、没有占有,甚至也没有思考,有的只是置身其中地忘我地欣赏,这就是美的存在,诗意地存在。这不就像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吗?追求儒家思想不得的孟浩然,发现了道的韵味,将自己置身于自然之后,找到了心灵的归属,不在苦苦追求不适合自己的东西。

而绿色写作要求文艺走进自然、亲近自然,更多地以自然为写作对象,文艺不仅要表达时代的表面,也要审视人类之外的自然。我们要追求自然的伦理,将自己与自然融合起来,企图诗意的栖居在地球之上。孟浩然,正是如此。

2、 相互影响,得到人、物之和谐

在生态批评家看来,将人类视为世界的中心和目的而将自然视为陪衬和手段的人类中心主义意识,是造成当今生态危机的深层原因。因此,他们所重视的绿色写作,要超越人类中心主义,要立足与神态中心主义立场,要求从自然事物的独立价值和本原来看待和描写自然事物。在人物与自然事物之间,前者应该放弃君临万物的姿态,俯身为自然一员,二者之间也不再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而是彼此独立、相互影响、整体协调的主体关系。

人们认识山水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发展过程,从畏惧、利用再到欣赏和推崇,自然风光的审美地位也逐步提高。"山川之美,古来共谈",人与自然的关系本身就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主题。在先秦时期,自然山水就受到人们的注意,但仅仅是作为陪衬出现的。《周南·关雎》中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句子;《卫风·竹竿》中有"淇水悠悠,松辑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悠"。雎鸠,河州,淇水,都是运用兴的手法,"以言他物",山水的描写不过眼中之物,与人无关,无任何意义。《楚辞·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木渺渺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木叶下",写的秋景对渲染气氛和调节心境都有很大的效果,但我们看到,景物依然是为了抒发诗人的思念之情而服务的,并没有将自然视为独立的一体。我们来看孟浩然的《晚泊浔阳望香炉峰》

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

东林精舍近,日暮但闻钟。

匡庐草堂现代诗词(34骨貌淑清)(2)

清代的王士禛评论此诗:"诗至此,色相俱空,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者也。"开始平平淡淡的,还带有一点失望之感,费劲千辛万苦,没有与名山相逢。一个"逢"字,像是友人之间的感情一般,山,不再仅仅是观赏的对象了,它还可以是交流的老友,有着炙热的情感。接下来,我们看到诗人乘坐轻舟,掠过千里烟波江上的无数青山,他轻描淡写的说到"始见香炉峰",但我们依然可以想象诗人内心的激动,热切。诗人在看到这样令自己欣喜的景色之后想起了高僧慧远,认为自己有着和慧远一样的隐逸情怀,然而,公以远去,无法追逐他的足迹,空闻钟声,清凉而悠远,但传来的又岂止是钟声?带给诗人的是寞落,添给给我们的还有一丝怅惘。结尾余音袅袅,含有不尽之意。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空灵之笔叙事,感情却在"都未逢"、"始见"等字眼中含蓄地流露出来。

他的五言古诗《宿业师山房待丁公不至》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迳。

夕阳斜下,群山已睡。夜晚来临,松林里,月光穿过树的缝隙,洒下清辉,竟生寒意,晚风吹过泉水,发出清脆的声音。砍柴的人都回家,烟雾弥漫,鸟也归巢。诗人等待的朋友,却还未到,只好抱着古琴,孤独的等候着,在布满萝曼的路径上。环境越来越清幽,诗人越来越孤独,那些热闹的场景在时光里慢慢褪去,大自然都安静了了下来,诗人没有发怒,没有失望,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就想着山林等待白天的到来。山林与诗人在同一环境中享受着幽静,山意即诗意,二者融合的天衣无缝,平淡至极。

3、 更新话语,平衡想象与求真

生态主义批评家们认为,艺术家对自然、世界的感知不能仅仅停留于表面的观察,还要能深入生态系统的内部和深层,对生态科学、地理知识、自然科学有较好的理解和把握。艺术家应该放开想象,运用原始艺术家的奇思妙想构筑让人可以反思、追慕或者栖居的自然生态环境。即,要在写实与想象中寻求到平衡,在我们认为,就是"虚实结合"的艺术手法的运用,还有中国水墨画中传统的"写意",描绘意境。

孟浩然的山水诗以表意为主,重在展示作者的内心世界,因而他诗作中的形象特点是不对物象进行精细刻画,也就是说不对诗中的形象做细致的刻画,而是注重大方面的、形象的整体把握。试看《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匡庐草堂现代诗词(34骨貌淑清)(3)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两句令人赞叹,笔法之高超,意境之幽远。简简单单的线条与颜色的组合,就将"绿树""青山"的动态表现了出来,层次分明,近望写了绿树在村边环绕,远望是横斜着的青山,庭院中有青色有绿树,描绘出故人的家园是那么的清新怡然,那么的美妙和温馨。留给读者回味无穷的想象,简单事物的组合,展现了宽敞的农家小院,隐蔽在青山脚下。因此,孟浩然的诗歌看重的是神似而非形似,是要通过这种神似达到诗歌所要达到的韵外之致、味外之旨的至高境界。

《春晓》最后两句"夜来风雨声,花落之多少",一写"风雨"之实,一写"花落"之虚,却在文字中隐喻地交代作者"不觉晓"的缘由。诗人或是有心事,或是寂寞,或是伤感,不知。清晨未醒的他,感叹春光的流逝,花儿被打落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心疼。这里是想象,可我们却又感觉道是实实在在的场景,令人"惜春"。

"骨貌淑清,风神散朗"的孟浩然生活在盛唐,优美的环境还没有像现在那样被破坏,被污染,所以他尽可能全身心的投入自然的怀抱。生态写作并不能够改变真实的环境,绿色写作范式下的环境,只能是存在于心中美好的想象。我们呼吁这样美丽的自然,渴望青山绿水。然而,自然不能仅仅停留在笔下,存于幻想之中。像孟浩然一样,胸中有真正的自然,心灵才有真正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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