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其实已经到了进入那条海滨大道的路口,只不过,由于地图软件上还没有显示,我们没有判别的标准,从而无法察觉。我们根据一个大体的方向和直觉,当然,我们也沿途收集相关信息。

因为目标太过明确,所以我们有了百折不挠的精神。如果途中遇到和我们一样去往相同目的地的人,我们总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能与他们交谈,我想,可能是因为向往同一个目的地,让我们感受到彼此身上有相同的东西。

我们在正确的路口折返回来,到小镇上转了一圈。因为不知道具体路线,我们走了一些弯路,为了收集更多准确的信息。但我们倒是从没想过放弃,我觉得,我们是一定要找到正确的道路前往那个地方的。

这个沿海小镇让我感到新奇。或许是因为我从没有过凌晨五点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漫步在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经历,所以一切都那么新鲜。

海风中带着一丝腥味,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朋友介绍说:“这都是鲜货,刚捞上来的”。

我没有在逻辑上质疑他的话是否正确,而是抽象地选择相信。我们寻找一条新修的彩色海滨大道,却因为不知道怎么前往而在凌晨五点漫步于一座沿海小镇。相对于那条彩色的海滨大道,我想这个小镇之旅也不会全无收获,如果太过教条,难免会少一些乐趣。

海滨大道最终是会去的,但有了这些浓厚的烟火气,这趟旅途也许会更加充实圆满。实际上,任何旅途一旦上路,最终都不会是圆满的,虽然我清楚这一点,但心里却仍有一丝侥幸。

人们总是幻想奇迹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从而丢掉了主动制造奇迹的动力和勇气,总是在期待中质疑自己的目标,从而导致看不清自己身上真正蕴含的力量而与目标失之交臂。

我们站在一处低台上,我眺望着远处的大海,渔船已经开动。海面上升腾的热气还带着昨夜的疲倦,渔船轰鸣的马达声又带着一股强烈的渴望。就这样,疲倦和渴望交织在一起渔人们,缓慢地在大海上前行。

适时停下来为了更好的前行(才能更好地出发)(1)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海洋里,而我的朋友,却始终对身边的一切视而不见,一心找到通往那条彩色海滨大道的路,有时候,我真羡慕他。

我们发现那条大道的路口就在我们第一次停车驻足寻找路线的地方。于是朋友埋怨说:“靠,真笨,刚刚直接过去就好了”。

我没说话,经过这次寻找,我们的愿望比之前更加强烈,似乎那已经不再是一条彩色海滨大道那么简单。有些新东西从寻找的过程中升起,似乎那条海滨大道,已经事关我们的荣辱,我们必须要找到它,而此刻,我们终于找到了通往它的入口。

在车上,我们聊着天,朋友说:“几年前,我目睹了一场车祸,一个鬼火少年,骑着车,在车上装了个音响,骑得很快,被一辆汽车给撞死了”。

于是我们讨论怎样骑车最安全,我们一致同意,共同认可,不管开车还是骑车,安全的前提是慢。我还想深入地讨论一些问题,比如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常识性问题视而不见,但朋友不喜欢讨论这些,他可能觉得深入地讨论逻辑、思想方面的东西太过无聊。

骑行在海滨大道上,我们总以为被涂上彩色的路段就在不远地前方。这条新修的大道位于半山腰,下面是大海。海浪和我在近处看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它不再是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击着海滩,倒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爱抚着摇篮里的婴孩。

适时停下来为了更好的前行(才能更好地出发)(2)

我告诉朋友,尽量离大道边缘远一点,走中间车道,我们俩都有很强的恐高症。因为没有通车,我们可以肆意变道,大胆的展现自己的车技,这条大道就像是一个没有束缚的王国,而我们都是这个王国里的国王。

天空碧蓝,海浪撞击着大道下方的崖壁,一座寺庙耸立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外墙上用醒目的黄漆涂写了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蜿蜒盘旋的小道用大理石铺成,一直延伸到寺庙中。

曲折向上的小道,似乎在考验着求佛者的诚心,佛陀们总是面带微笑,然而却很少有人关注它们的脸庞。人们走进去,跪在佛陀面前诉说自己经受的苦难,问菩萨这苦难什么时候是个头?求佛陀保佑,保佑自己达成所愿。然而那尊雕像不管在哪个庙里,面对什么样的众生,都只是微笑。

我时常看着人们带着失落中夹杂一点期望的神态从寺庙中走出来。那种期望虽然不多,也足够让我接受寺庙的存在而不予以抨击。现实主义者都知道,真正的愿力源自自己的心灵,在明白这一点之前,不可避免的,许多人要走一些弯路才能接受现实。

我们谈论自己的恐惧,尤其是在这样一条处在半山腰的海滨大道上,下方是悬崖峭壁和波涛汹涌的大海,谈论恐惧再好不过了。

我想到童年时期,自己走在脆弱的屋檐上拿着网捕蜻蜓,没出意外的跌落到菜地里,菜地里有个坑,而我正好落在里面。

我记不清在里面躺了多久,我无法呼吸。身边围了几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实际上,我应该是最大的那一个。这些孩子他们都不是专业的医生,唯一的急救措施就是大喊大叫,一边拉一边拽。似乎是觉得只要把我捋直了,我就能好起来,所以他们努力想把我拽起来。

可我动不了,无法呼吸,我感到天空在变暗,那一刻,巨大的恐惧吞噬着我。我并不知道自己如果闭上眼睛会被带往何方,但我的确看到了生命尽头那个黑洞一般的漩涡。恐惧一寸寸爬满我的身体,我却觉得它的脸有些慈祥,像指环王里的甘道夫一样,是个和蔼的老人,它朝我招手,引我前去。

然而,在最后关头,我大脑中似乎出现了某种超越肉身的力量,将我从那种无法说清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死亡恐惧有可能源自我们无法放下现实社会中的东西,有可能是某个人,某件事,一个理想,一篇没写完的文章。我把战胜死亡恐惧的那股力量,称作“个人的自我意志”。

这让我想起史蒂夫•乔布斯。迪士尼CEO罗伯特•艾格在他《一生的旅程》中描述了史蒂夫向他坦白自己患了癌症的事实,当时正值皮克斯被迪士尼收购之际。艾格描述了当时的乔布斯,他把手从身后搭在艾格身上,乔布斯向他坦白自己患了癌症,要坚持到几年后自己的孩子完成学业。

刻薄傲慢的乔布斯,在他作出把自己患了癌症这件事告诉罗伯特•艾格这个决定前,曾和妻子商量,妻子问他:“他值得信任吗?”乔布斯说:“我敬爱这个人”。一个人可以超越死亡的恐惧,我觉得那就是个人的自我意志,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业。

人是可以超越恐惧的,当一个人的意志和世界上伟大的意志结合,就形成了伟大的世界观。在这个伟大的世界观鼓舞下,人们探索太空,痴迷于科学研究,执着于物理实验。他们通过个人意志和世界意志的结合,实现了人类作为单一个体服务于公共事业的进化,形成了为更多人带来价值的强烈愿望,从而自我实现。

我们沿着海滨大道一路往前骑行,每经过一个大弯,就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在时间和空间上让人感觉不同。

一只鼠类动物惨烈的躺在大道中间,这让我不自觉地提醒朋友,慢一点。也许这个小家伙还没有适应这条新修的道路,所以忽略新生事物隐藏着的危险。它也许就是像过去在森林中一样漫不经心地走上这条海滨大道,在毫无准备中丢了性命。

危险更多的不是来自猎手,而是源自猎物们忽略了时间和空间。时间会往往会延迟,空间往往会变换,这就创造了一种特殊性。如果说生存是动物普遍具有的本能,那么在特定的空间特定的时间下,能够保持警醒,将普遍性和特殊性结合起来的动物,才能更好的规划未来,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太阳从海平面上爬起来,掀开灰蒙蒙的天幕。深蓝色的海面上,开始荡漾金光。沿海的树木似乎不怎么喜欢这种烦闷的天气,死气沉沉的埋着头,倒是那些不及它们身体高大的小花和小草,对阳光的降临表现得欢呼雀跃,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它们已经在树荫下生活了太久。

适时停下来为了更好的前行(才能更好地出发)(3)

我和朋友骑着车又拐过一个大弯,远处的山峦更加完整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在那海山交接的地方,白色的浪花像珍珠一样不知疲惫地舞动,很长时间没有雨水降临这片大地,干燥酷热的天空中,悬挂着一只硕大的气球,像一只在蓝天中飞行的猫。

朋友说:“我和我老婆在床上她从来没有主动过,都是我主动的,你说说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变得主动?”但凡会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实在忠诚伴侣的不二人选。与理想主义者不同,他们更注重婚姻,家庭。

我沉醉在远处的山峦中,对于他这个问题,作为理想主义者的我想不出什么好答案,干脆就不回答,我说:“我们要沿着盘山公路往上走,我认为你在抖音上看到的那段路在山的那一头”。

男人之间聊天可以快速转弯,随意切换,并不执着于某个具体的答案。所以我们经常对女人提出“你爱我吗”这个问题感到无奈和手足无措。

因为我们心里清楚,说出来的话是可以变的,尤其是在不利于自身情况下说出来的话,更是变得不在话下,所以‘负心’总是用来形容有雄性生殖器的动物们。

朋友开始表现得有些烦躁,他没有做过翻越这座山的预想,在他看来,那段彩色海滨大道不应该这么远,不应该以他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在山的那一头。然而,根据我的推理,我确信那段路确实在山的那一边,如果我们非去不可,那么翻越眼前这段盘山公路也是非做不可的。

我们停下车,站在大道边上的岩石上,看着高高耸立在前方的山峰和那条唯一的通往山顶的公路,两股力量在我脑海中来回角力。作为浪漫主义者那一方觉得,不必顾忌太多,骑车到山的那一边去。

未知、新奇、神秘感召唤着我,召唤着男人体内难以压制的冒险精神,对于人们眼中不可征服的地方,男人总是有一种源自心底的饥渴和冲动。

古典主义者则告诉我需要克制,我需要工作,需要财富,需要实现家人对我的期望……

我试图在这二者中找到平衡,但结果往往很难如意。

朋友更加失望,我们的假期只有一天,如果骑车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时间或许就不够用了。其实,我觉得这并不需要那么多时间,可在面临未知和不确定性时,人会表现得左右为难。

为了缓解他的失落,我提议到海边走走。我们看到太阳已经爬到了大海中一座小岛上方。在我们身后,一位老年人拎着水桶,有些木讷地望着我们。青年人的血液在早上清晨的太阳底下燃烧,我们想朝着大海大声吼叫,我们真应该吼叫,只要我们开口吼叫,我们就一定会抛开一切不管不顾地翻越眼前这座山,到达一座我们从未去过的城市。

可是我们没有,我们只是安静地坐在海边,安静地看着太阳升起,安静地骑车原路返回。

适时停下来为了更好的前行(才能更好地出发)(4)

我知道,如果这次退去,那么我们将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把心灵放到天地中去晾晒,所以临返回前我说:“好好工作,我们会拥有从一座城奔赴另一座陌生城市的机会”。

我们的海滨之旅就在半路结束,我从未觉有遗憾,尤其是回想起自己站在一座山前,因为没有准备好而放弃攀登。当一个人懂得适时的止步,也为更好地出发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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