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过后,中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聂茂写完了长达一万二千行的诗作《共和国英雄》。书稿刚一出炉,便引发了各界关注:部分诗作的朗诵音频版,已在各大新媒体平台火热传播;《诗刊》《芙蓉》《解放军文艺》等名刊陆续连载;多场诗歌专场演诵会在长沙各地举行。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聂茂的万行长诗,究竟写了些什么?这群共和国英雄,又呈现出怎样的艺术群像?9月27日,本书将由中南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将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我们以诗的名义致敬、感恩,向着那些已经前行的人们,是他们在艰难的、困苦的、而且是漫长岁月里,为着人民的幸福和社会的进步,为我们留下敲响大地和心灵的沉重的足音。”著名诗歌评论家、北京大学教授谢冕在此书的序中如是写道。

有哪些英雄人物写的诗 写了30年的万行长诗(1)

有哪些英雄人物写的诗 写了30年的万行长诗(2)

30年写出史诗性长诗《共和国英雄》

《共和国英雄》,是一次漫长的写作。从开篇的起调,至结尾的余音,聂茂用了30年。

“当然,我并不是刻意要用这么长的时间来完成这么一次创作的。”聂茂说。

《共和国英雄》虽然是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献礼之作,但灌注的是聂茂一以贯之的家国情怀。之所以写了30多年,是因为最初写作时,并没有找到《共和国英雄》这个书名。最早的一组诗《英雄儿女》写于1988年,写的是毛岸英、黄继光、董存瑞、刘胡兰等英雄。接着写了《中国的天空》《长城颂》和《黄河谣》等作品。长诗中的《歌唱长江》是1995年写的,并获得当年中国报纸副刊作品金奖。

聂茂一直关注时代,自觉地把创作的焦点同祖国的发展和人民的命运联系起来。1998年发生特大洪灾,写下了《浪尖上的军旗》《大决战》和《英雄挽歌》等诗歌;2008年南方冰灾时,写下了《2008,回家,回家》《女站长》和《春天的献辞》等,发表在《诗刊》上;2008年5月12日,汶川发生特大地震,聂茂当天写下了讴歌伞兵英雄的《写给妈妈的一封信》。

带着对共和国英雄的崇高敬意,聂茂翻阅各类文献资料,到英雄的家乡、英雄事迹发生地走访,试图挖掘出一个更加立体生动的英雄形象。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一次又一次被震撼,常常热泪盈眶,无法自已。创作时,聂茂经常写到凌晨两三点,像个疯子一样,写得泪流不止。写刑场上的婚礼时,聂茂哭了;写毛岸英时,聂茂哭了;写抗日英烈赵登禹时,聂茂哭了。

“当我把目光最终定格到书名《共和国英雄》时,十分震惊:原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写同一首诗歌,表达同一个主题。我写到了中国的天空,写到了诞生英雄的这片土地,写到了长江、黄河、长城,写下的一个个英雄,都是可以串起来的,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直到今年3月,聂茂写下《致敬!伟大的雷锋》,5月写下《五四的火焰》,这部万行长诗才最终得以圆满完成。

“可以说,是共和国英雄给了我坚持创作的力量源泉,我感觉我有这个使命,要用诗歌把英雄的故事传颂,要让当下的年轻人了解英雄,走近英雄,从英雄身上汲取精神力量和信仰。”

打造成新时代的《东方红》史诗

《共和国英雄》长诗从开国领袖之子、也是大地之子和人民之子的毛岸英的悲壮牺牲切入,从天空到土地,从信仰到生命,回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及其奋斗的历程。

在这部长诗中,作者以时间、空间、人物、事件为叙事线索,目光所及,方志敏、毛泽民、白求恩、刘胡兰、吉鸿昌、向警予、张自忠、杨开慧、杨靖宇、陈树湘、赵一曼、赵登禹、夏明翰、黄继光、董存瑞等人物形象鲜活再现。此外,一些英雄群体,如浩气长存的狼牙山五壮士、两弹一星英雄集体、航天英雄集体和蛟龙号研发团队、维和部队与南极科考英雄等,以及一些重大抗灾和抢险,如1998年抗洪救灾、2008年汶川地震、南方大雪以及利比亚撤侨等,从历史深处滚烫走来,唤起民族的集体记忆。

但这些英雄群像和英雄事件,并不是档案罗列式或新闻纪实性的写作报道,而是以鲜明的艺术个性和精神共鸣的诗歌张力进行抒写。

他笔下的毛岸英:“是领袖的儿子,大地的儿子/中国人民的儿子/也是朝鲜人民的儿子/这样的身份,注定/痛苦比别人要多/道路漫漫/岁月的指甲被雨水洗得发白/而你,在烧焦的国土/像复员的灯光,让黑夜看清了”。

他笔下的方志敏:“在和平年代,你一定是优秀的小说家/你用从容将暗无天日的痛苦抚平/你用浪漫战胜囚徒的禁锢”。

他笔下的冼星海:“一段古老的旋律/从激情澎湃的胸口/涌出,那么烫,那么热烈/却又是那么平静和安详/一如咯血的祈祷/铺在被战火蹂躏的大地上”。

他笔下的焦裕禄:“将自己的热血,青春/汗水,智慧/化作一抹淡绿/种在兰考”。

他笔下的王进喜:“身上的血与肉/都是钢的硬度/铁的元素/你的梦想、意志、誓言和信念与岩石共存”。

他笔下的钱学森:“无数的海水在路上侵蚀,沉睡/而你平静而广阔/风声在城墙上呼啸/你的春天一绿再绿”。

他笔下的袁隆平:“新生的稻花,迫不及待地/奔向另一朵稻花/你要披上时光的外套/继续扎根泥土,继续顽强越过/向着更远的远方”。

……

这些英勇的生命,以美丽、高洁、典雅的植物为象征,是松、竹、梅,是菊、兰、莲。中国的传统器乐演奏着他们光辉的永存的名字,是琴、鼓、瑟、筝,是萧、笛、磬、埙。他们的身后,是长江、黄河、长城,是故乡的村庄和炊烟,是土地上生长的稻谷和小麦,是父母乡亲。伴随着乐章进行的是,英勇的奋斗,舍生忘死的前进,硝烟和呐喊。

长诗的结构完整而谨严。全诗共分十个乐章,一万一千余行,缀以起调、序曲与尾曲、余音,用中国优秀文化元素,以交响诗的结构形式,致力于史诗性、抒情性、写实性和先锋性的高度融合。

谢冕评价,这是一部诗体的大交响乐章。雄浑、高亢、激越、悲怆,让人想起贝多芬的《英雄》以及《命运》的旋律。这是融无数的个人命运于集体的大爱之中的奋斗和牺牲的英雄颂。这部长诗由几代人耳熟能详的光辉的姓名组成,这些名字曾经伴随我们成长,并在精神层面滋养和丰富了我们:在我们困惑或沮丧的时刻,鼓舞我们战胜恐惧和绝望而前行。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文学。”聂茂说,他的目标是将《共和国英雄》打造成新时代的《东方红》史诗。因为他迫切希望这个社会,尤其是年轻人重新认识英雄。

夜以继日书写,希望父亲看到长诗出版

归国博士、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作家、诗人、文学评论家……聂茂如今拥有很多身份,但他从未忘记自己是一个苦孩子。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母亲是童养媳,父亲是孤儿,他们这一辈子真的是太苦了。”9月18日,在一家平日习惯写作的茶室,聂茂向记者娓娓道来。

聂茂小时候,家里穷得连红薯都吃不起。聂茂的母亲一字不识,九岁就到了父亲家;父亲是孤儿,也没读书,历尽千辛万苦,把兄弟姐妹抚养成人。食不果腹的日子里,聂茂迷上了读书,精神食粮让他振奋。为了读书,聂茂靠课余时间做煤球赚取生活费。中专毕业后,学医的聂茂被分配到乡镇卫生院做检验员,也算是端上了铁饭碗,但一直怀揣着文学梦想的聂茂依然有自己的追求。工作的第二年,聂茂凭借自己的文学作品考上了北京鲁迅文学院进修班,从此踏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文学之路。

1991年,聂茂考上了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却由于当年招考政策的原因,无法入学。一番奔波之后最终被湘潭大学录取,师从唐宋诗词大家刘庆云先生。研究生毕业后,聂茂到湖南日报从事编辑、记者工作,5年的记者生涯帮助他更深入地了解农村,了解社会,也利用自己手中的笔,让社会更加关注中国农村存在的问题。在记者岗位上,他写作并出版了报告文学《伤村:中国农村留守儿童忧思录》,引发社会关注和反响。

在聂茂看来,自己没有很多天赋,更多的是靠汗水和努力。正是这样的信念,让聂茂在日后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1998年,聂茂摘取了湖南省青年文学奖。此奖是湖南文学界最具权威的奖项。正当在文学和新闻领域渐入佳境时,1999年,聂茂放弃国内的一切,前往新西兰怀卡托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以非凡的勇气和毅力,成为该校第一个在人文社会科学院获得全额奖学金的亚裔学生。

出国之前,母亲曾叮嘱聂茂:“你留学可以,但一定要回来。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而家,只有你回来,才是完整的。”

当聂茂学成归国时,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儿子的荣耀和天伦之乐的母亲却因病离开了人世。母亲临走时还说:“感天谢地,最重要的要感谢国家。”父亲现年94岁了,别的都不记得,但对毛岸英、黄继光等人的事迹记得很清楚,他常常对聂茂叨唠:“崽啊,你要记住这些英雄。没有他们的奉献牺牲,哪有我们安宁的今天?”老父亲的话令聂茂感动,也给了他更大的力量和信心。

聂茂希望父亲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部长诗的出版。为此,加快了写作进度,在教学、科研之余,聂茂几乎利用所有的节假日进行创作,有时深更半夜还爬起来写。去年农历大年二十九日,聂茂仍然躲在一家茶吧进行创作。

作为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献礼,《共和国英雄》即将正式出版,聂茂终于圆了自己最大的一个梦。对于他来说,不论是对家与国,族与民,英雄与百姓,抑或是对九泉地下的母亲与垂垂老矣的父亲,以诗的名义致敬,都是真挚的,自豪的,值得的。

对话

了解英雄,学习英雄,我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潇湘晨报:您在写作这首长诗的过程中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和故事吗?

聂茂:几年前的一天,我走进衡东县新塘镇欧阳海纪念馆,了解到该馆曾接待海内外参观者400多万人次,但进入2000年以来,参观者越来越少,有时几天没一人前来,馆里的同志面带困惑地说:“现在许多人不晓得欧阳海是谁,这正常吗?”我的心一沉。感到很震惊。的确,包括现在的一些大学生,他们可以去追这个“星”那个“星”,却很少去追“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我觉得自己有责任要当今的年轻人了解英雄,学习英雄,我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潇湘晨报:在您心里,什么是“英雄”?《共和国英雄》里写了多少位英雄人物(或群体)?为什么会选择他们?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聂茂: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英雄,且同一个时代,不同的人心目中的英雄也不一样。对我而言,英雄就是有坚定的信仰,有不屈的意志,有高尚的情操,有理想,有责任,有担当。《共和国英雄》中的英雄人物,主要是从2009年中央11个部门联合组织开展评选出的“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和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中选出来的,考虑到在观众心目中的影响力和熟悉程度,包括后来一些英雄个人和英雄集体,突出这些英雄为中国革命、中国建设和中国人民所建立的不朽的历史功勋,他们都是世世代代值得我们缅怀和尊崇的英雄。

潇湘晨报:《共和国英雄》这本书的成书尚未出版,就已经在各大网站火爆,有关这首诗的诗歌朗诵会也开了很多场,包括青少年在内的许多人都在争相诵读,引发热潮。您认为这首诗在当今时代为何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聂茂:严格意义上讲,我们现在的专场朗诵会都是演诵会,我们不仅有朗诵,更有歌舞,主诵和伴诵,以及各类灯光和高科技的运用,目的是更加贴近青少年接受方式。让传统的高雅艺术以新颖的方式表达出来,这也是该部长诗尚未出版就引起社会关注的重要原因。同时,由于做了一批音频、视频,在中宣部学习强国和党建网等主流媒体连载,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度。这说明,广大受众不是不喜欢高雅艺术,而是有没有真正打动他们的作品,让他们爱看、想看,甚至不断下载并转发,让更多的人一同欣赏。

潇湘晨报:“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作为一首主旋律的作品,《共和国英雄》是怎样做到艺术性与思想性的统一的?

聂茂:这部长诗从诞生英雄的土地和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历史写起,对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怀着崇高的信仰,在黑暗中探索,在逆境中前行,涌现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英雄事迹,当然是主旋律作品。但在写作时,我不是档案罗列式或新闻纪实性的写作报道,而是以鲜明的艺术个性和精神共鸣的诗歌张力进行抒写。整部长诗结构严谨,内容宏大,气势磅礴,具有史诗性、抒情性、写实性和先锋性的特点,也就是你讲的思想性艺术的统一吧。否则,用教科书式的写作或新闻巡礼式的写作,艺术感染力就会大打折扣。好的主题,要有好的形式来表现。

潇湘晨报:您的文字质朴、晓畅、深沉、内敛、克制,却又能打动人心。这样的文字风格是怎么形成的,与您的生活经历有关吗?

聂茂:我的文学起步是从诗歌开始的,我的文字都具诗意,讲究韵律和节奏,又极富朗诵性。我是一个农家孩子,我常常感受到水稻拔节的声音、夜深人静大地的搏动声与自己内心的跳动声合在一起,这样的声音与节奏,总是让我想起诗歌的声音与节奏,真是美妙极了。

潇湘晨报:一万二千行诗歌的编排体例有什么深意吗?为什么会用赤橙黄蓝靛绿、琴鼓瑟筝笛箫、乾坤震巽坎离、太簇夹钟姑洗仲吕来作为章节名?这些与色彩、乐律、五音、八卦等有关的词语代表什么?

聂茂:我们的新诗是从西方现代诗发展而来的。我写的虽然是新诗或现代诗,但使用的形式,尽可能用中国最传统的优秀文化元素。我的用心是把形式做成内容,把西方高度密集的意象群与中国传统优美的意境恰到好处地结合起来,形成一种独特的风格和艺术张力,这正是这首长诗的文本特征和价值所在。

潇湘晨报:您有很多身份,大学教授、诗人、作家、文学评论家,您在诗歌、散文、小说、文学批评、学术研究、教学等方面都很有成就,做一样就成一样、精一样,您是怎么做到的?

聂茂:我想讲的是:“梦想在哪里,追求就在哪里;信念在哪里,坚持就在哪里;初心在哪里,起点就在哪里;使命在哪里,终点就在哪里。”因为,人的一生是短暂的,但人的价值就是生命过程的展示。我一直有一个观点,文学创作是一场马拉松赛,不到生命终点,不要放弃自己的创作。诚如我在《中国经验与文学湘军发展研究》书系的总跋中写到的:“这样均衡发展,固然损害了我在某一文体创作方面可能取得的应有成就,但人生的历练比某个方向的高度更令我满怀憧憬或心存异想。”

撰文/潇湘晨报记者储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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