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菲
编辑|陈晨
“一米五几的个子开卡车,她坐上去等于无人驾驶吧?”
“擦车那几个快进镜头,很有日漫的感觉!”
“感觉像疯狂动物城里的兔子警官朱迪,小小的身材大大的力量。”
近日,一段“萌妹开重卡运快递”的视频在网上走红,视频主人公,23岁的张琳成了网友们讨论的对象。她习惯梳双马尾,编两条麻花辫,穿A字百褶裙,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加上1.58米的个子,在身后9.6米的卡车映衬下更显娇小。
“23岁,有老公,老公还会送熊,而且还买到了这么自然的打底袜,开车的样子像在驾驶自己的高达,从哪里开始酸好呢?”这条网友的留言,恐怕是很多粉丝眼中张琳的形象。而镜头背后的她又是怎么样的呢?
萌妹司机走红
让网友“酸”了的熊坐在张琳的副驾驶坐上,还是粉色的,熊的对面是一盆绿箩,用来净化车内空气。粉熊是张琳的丈夫陈勋买的,丈夫同样是名卡车司机。
小两口一周只能见上6小时,有时两人在电话里起了口角,张琳不敢吵起来,怕影响他开车,只好揍粉熊出气。
她的方向盘正前方玻璃上,粘了一圈粉色塑料小花,也是丈夫专门从湖北带过来的,让她开车累了看看花换个心情。丈夫心疼张琳全程跑高速,看到的风景不是物流园就是交通事故警示牌。
在快手上,张琳开了一个“琳宝宝驾车”的账号,专门分享自己的女司机生活。有人质疑她:“每天不就开个520公里吗,跟跑物流的比差了远了,至于天天发视频吹牛吗?”张琳气急直接开怼,“开快递车的能跟跑物流的一样吗,我们要保证时效当天就得到,跑物流困了至少还能在服务区睡个觉”。
张琳在百世快递工作,负责温州到泉州的快递运输,作息时间与常人颠倒。
每晚11点左右她从温州转运中心开出,什么时候货装好了什么时候走,第二天早上8点左右抵达泉州。等所有货卸完,她才能安心在自己车里过夜,睡到凌晨4点半,再从泉州出发下午2点回到温州,吃个饭小眯一会又到了晚上该发车的时间。
她说,干她们这一行的,以车为家,吃喝睡都在车上。她的驾驶座后面就是一张简易床板,空间只够容下一个人,自从开上重卡,她已经很久没看到正常的床长什么样子。
她的全部家当也在车上:行李箱、衣服、洗漱用品、打水壶、退烧药、矿泉水、泡面……
开车犯困了,她就嚼口香糖,唱刀郎的《雨中飘落的回忆》,或者梁静茹的歌。到了服务区,打壶开水,泡杯浓茶,洗把脸。如果还有时间,给自己化个妆。
因车结缘小女孩是怎么成长为开车虎虎生威的卡车司机的?
1996年,张琳出生在云南昭通,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家里不富裕,张琳一直穿姐姐们的旧衣服,从没买过新衣,也没有白鞋和运动鞋,常年穿着结板的解放鞋。
她很听父母的话,从小就知道要为家里分担。16岁那年,父亲让她去亲戚的工地上帮忙。所谓的工地,多是当地人自己盖房子,地方小用不上吊机,需要人工把水泥搬上去。
张琳个子小,力气也小,50公斤重的水泥,她要分两趟才能背完,别人80元一天的收入,她只有30元。
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坐上前往杭州打工的火车,钱包在熟睡中被人摸走,身无分文的她,只好在桥洞底下睡了一晚。
在外漂泊,她当过服务员、洗车工。去年,听说很多云南老乡在嘉兴的电子厂里,做集成吊顶,每天的提成有一百多元,于是她又跑到嘉兴,成为流水线上的一名组装女工。
流水线生活枯燥,有的工人把自己的生活展示到快手上,张琳看着新鲜也搞了个账号,当时她没有什么人气,有个男网友坚持每条都跟她互动,这个人正是她未来的丈夫陈勋。
有一次,张琳忍不住问他,你是做什么的?陈勋说自己是开大货车的。一来二去两人有了好感。认识半个月,张琳和陈勋第一次见面,看到了他的大货车,足足有3个她高。
张琳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车,嚷着让陈勋教他,她没有驾驶证不能开,陈勋只同意教她挂档过过干瘾。第一次进驾驶室还有个小插曲,张琳不知道怎么爬上驾驶室,陈勋见状一把把她举了上去。
后来两人建立恋爱关系,张琳干脆辞了工作陪着男友跑车,偶尔幻想着自己能开大货车。
当她提出这个想法,陈勋坚决反对:女孩子干这个太辛苦。张琳偷偷联系驾校教练,对方一打量她,忍不住回绝她,“有没有搞错,你再回去想想”。
求了教练三四天,他才勉强同意收女学员。等到陈勋发现时,张琳已经预约了科目一考试,他气的两天没吃饭,也只好无奈答应。
车技不输男司机张琳因为身高条件踩离合器费劲,但她学车刻苦,什么都一学就会。当时她心里有一笔账:去驾校要坐一天大巴车,挂一科就要多待上半个月,补考费、路费、食宿加起来要多花两三千块钱。
靠着这股非考出不可的劲,张琳两个半月就拿到了B2驾照,四个科目都是一次通过,连驾校校长都逢人就夸,“她是我们学校开办以来第二个考大货车的女学员,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考得最好。”的确,1.58米的个子,堪堪过了B2驾照要求的1.55米身高红线。
张琳在快手上红起来,正是从体现车技的一条视频开始的。她发了一条显示自己倒车技术的视频,一晚上播放量破了80万,三天破370万,涨了4万粉丝,张琳清晰地记得视频播放数据不停刷新时的雀跃。
得到驾照可以上路后,起先张琳和男友开的是“夫妻车”,当时她们跑的是上海—重庆路线,1700多公里一天,白天张琳开,晚上换男友开,两人加起来月收入1.4万元左右。
去年5月两人领证,正式结为夫妻。结婚那天,老公找了10辆大挂车车头来接她,惊呆了婆婆,问他们哪里找来这么多挂车车头。创意是小两口一起想的,纪念她们以车结缘的爱情。
9月,张琳提出她想自己单开,组建家庭后开销更大,两个人分开更挣钱。她舍不得花公公婆婆的钱,二老待在江苏淮安,公公之前因公致残,婆婆的右手有问题,一到冬天僵直弯曲,只能用左手吃饭。
每次张琳和老公吵架,公婆总站在她这边,帮着她骂自家儿子。婚前,张琳手头紧张,公婆得知后拿了两千块给她,还时不时打电话问她,钱够不够花。
公婆去亲戚朋友家串门,人家给的苹果一定会带回来,留给张琳吃。“他们对我太好了,就像亲闺女一样”。
她想顶起家里的半边天,可找工作不容易。丈夫早在她学车的时候就预言“哪怕你真的考出来,以后找工作也没人要。”果然,张琳处处碰壁,招聘人一听是个女司机直接回绝。最惨的一天,张琳连着找了三个车队都被拒绝了。
终于,她经人介绍加入百世快递,起初物流园里的人还以为她是哪个司机的女儿,来跟车玩。
张琳负责温州—泉州快递专线,丈夫则调去开泉州—荆州线,这么一来,两人就能在泉州转运中心交会,不过他们一周也只能碰上6小时,一个月满打满算待在一起24小时。
两年内不生孩子如今,张琳已经完全适应了开大卡车的生活,唯一的不方便可能是——个子矮,洗车时够不到顶部。
她还有个400人的粉丝群,群员吵着让她多更新视频作品。但她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平时踩油门时间过长,腿酸的无法入睡,还患上肩周炎,想想驾龄十多年的老公,更是心疼。
多数粉丝本身也是司机,张琳把车队发出来的招工信息第一时间分享到群里,帮粉丝群里的十多个人找到了工作。她也劝心气高的粉丝,“你打电话过去应聘,不要第一时间问工资,就算人家承诺你2万一个月,你跑不到公里数有什么用。咱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
前几天,她还受到央视的邀请,去北京录了节目。再有几周,节目就会播出。也许,将有更多人通过她认识卡车司机这个行业。
好莱坞不缺以卡车司机为主角的电影,他们塑造了一批深入人心的卡车司机形象。执导《阿凡达》,缔造过多次票房神话的卡梅隆在成为导演前,就曾是一名卡车司机。
当美国和西欧在20世纪经历交通量暴增的运输繁荣时,卡车司机宁愿冒暴风雪也不愿服从工厂里的工头。流行文化将卡车司机塑造成了民间英雄:健壮,沉默寡言,乡村歌手录制歌曲向他们致敬。
经历爆发的物流业,越来越多的中国卡车司机也在成为故事的主角,在他们的车轮下,跑动着真实的物流中国。
张琳每月保底收入8000元,她对未来的规划是,继续奋斗,两年内暂时不考虑生孩子。因为“虽然收入高了,但我们要的东西还很贵”。
注意:图片来源受访者、梨视频、温州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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