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碗浆水面结束不了的宴席。不管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台面上最后一个装盘的大菜消受到差不多,来客便要声明告辞,主人赶紧摁住,热情地说再消得些啥,下窝浆水面或浆水拌汤,尤其是洋县的浆水挂面。来客也就自然地接收了这推就,待酸香下肚,酒醒了一半成,人也呼灵起来,奈何龙虾拔蚌,不管南素北荤,装碟的身份屈尊了碗盆的平凡,圆满了迎来送往。
自古秦巴多闷骚。从地理位置来讲,汉中盆地是最南的北方,也是最北的南方,挨着秦淮线,一边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一边是温带大陆气候,四季较为分明,却黏连不清,经常是入冬秋气残,立春冬寒在。
除了南北混淆难断,汉江穿境而过增加了这个盆地的湿气,山川结构也奠基了地域文明。黄河流域曲湾交错,沟壑了塬;江汉流域滋润华夏腹心,汇成平原;汉江流域秦巴拱垄,凹成了盆。由于湿气氤氲成盆盖,这里晴空朗日不多见,常是薄雾忧郁,难得春日明艳,少有夏风凉爽。
妹子是做音乐的,常说汉中歌手的音色老是感觉罩了一层雾气,高音不亮、低音不清,声音缺乏穿透力,我想可能是盆上捂了盖,声音难入云霄吧。
汉中人不会夸人,既然是夸人,不妨夸张些,可咋就做不出来。吃着爆浆的美味,连连点着头说挺好吃的;受了他人大度恩惠,意意思思地说那人非好;人家赞赏你的成就,却要思思量量地说还将就吧。如此这般,爱口难开,心扉入笼,原来说国人不会叫床,可是在这里却不敢叫床,筋骨酥散又担忧扰了四邻,好多的不好意思!
都说混出汉中的人大部分把事弄大了,但留在本地的却鲜能出彩。为何要那么辛劳,守着秦巴、搂着幺妹、吃着鱼米,摸二饼加二条杠上开花是八万,老子就是土皇帝,有些自恋,爱扎个势。翻了巴山不及四川人的开放和安享,越过秦岭不如关中人的质厚和欠活。
闷骚的优点是乐乐呵呵,有纠纷不记仇,两口冷战不过半天,突袭来个霸王硬上弓,一炮泯恩仇,女人骂着哈怂再数落一番即可烟雾散尽;弟兄之间,可能把怨气挂在脸上,来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心里经常盘算着自己哪里做的不合适,但就是不认卯。
闷骚的缺点是原则性不强,从拒绝到半推半就再到依从,只要过了拒绝关,就没有弄不成的事。这就导致了事无精情不专,谈什么敢爱敢恨,说什么轰轰烈烈,吼叫地震天动地,一被搞摸,很快偃旗息鼓,弄不了大事完全在意料之中。
汉中人都爱吃浆水菜,讲究的用的是山泉水渥山野菜,甘露配清鲜,大盆小缸捂盖发酵,历七日可做辅料,偏了正味,酸不及醋,缺了脆劲。正所谓,不浑不清、不脆不绵、不酸不淡,将将就就、凑凑合合,上台面坐不了正位,久不见难牵肠挂肚。
这也许就是闷骚的根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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