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22日,贵州省遵义市湄潭县迎宾楼,一场婚礼即将开始。
李静与曾凡旺
新娘子李静穿着漂亮的婚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眼看着亲朋好友陆续赶来,李静却开始着急了,因为新郎还没来。按道理说,新郎早就应该到酒店了,但现在临近中午,却毫无踪影,而且也联系不上。
眼看着到了12点,所有宾客都到齐了,新郎还是没有来。娘家人急得变了脸色,婆家人也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婚礼司仪看时间已经到了,宾客都在等着,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宣布婚礼开始。
现场宾客见没有新郎婚礼就开始了,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新娘子李静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这是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时刻,为什么新郎没有来?但是,台下坐着这么多亲戚朋友,李静只能擦了擦眼泪,在司仪的指挥下,独自完成了婚礼流程。
这场婚礼的新郎名叫曾凡旺,家住湄潭县永兴镇。小伙子身高1.73米,曾经在部队当过侦察兵,练出了一身过人的本领。三年前曾凡旺复员回乡,考虑再三,按揭买了一台价值80多万元的挖掘机,首付款15万,之后每月还款3万多元。
曾凡旺的家庭条件并不好,挖掘机这么贵,每月还款压力还是很大的。幸好,有了挖掘机挣钱还是比较快的,曾凡旺这些年已经还了很多钱。他和女友李静恋爱两年多,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李静父母一直不同意。曾凡旺于是努力赚钱,好好表现,费了很大劲才让李静父母同意这门婚事。
那么,婚礼当天曾凡旺去哪里了呢?
曾凡旺
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情,曾凡旺一大早就起来了,之后他赶往酒店查看现场布置的情况。忙了一阵子之后,曾凡旺刚从酒店出来,迎面就遇到了十多个好哥们儿。原来,当地有风俗,这些人是来“闹”新郎的。
大家把曾凡旺围堵在一辆皮卡车旁,有些人拿着喷漆朝他喷洒,有些人则把他抱到车上,开始撕扯衣服。没过多久,曾凡旺上衣被扒掉,裤子被撕成了布条,身上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油漆。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这群朋友才尽兴,放开了曾凡旺,让他去参加婚礼。但是,曾凡旺现在的“惨状”,必须先清洗一下,换一身新衣服才行。于是,他急忙和一群朋友赶回住处,清洗身上的油漆。
用香皂和洗洁精都不能把油漆洗掉,眼看着中午就要到了,曾凡旺着急了。这时候,身边的一个朋友说,可以用汽油清洗油漆。于是,这个朋友赶紧跑到附近的加油站,买了一百元钱的汽油拎了回来。
曾凡旺拎着这一小桶汽油进洗手间洗澡了,一群朋友就在外面等着。曾凡旺后来回忆说,自己正在清洗身体,“火突然从客厅方向冒到身上,一下子全着了,还有爆炸的声音。”大火熊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跑了。曾凡旺跑到了厨房,舀了水灭掉自己的身上的火。之后,有两人陪着他开车来到湄潭县医院。但医生发现曾凡旺烧伤严重,必须马上转院,朋友又慌慌张张地把他送到了70公里远的遵义医院进行抢救。
曾凡旺后来说,他知道着火的原因。
曾凡旺
出事后的几年时间里,媒体和大众也在猜测,为什么会着火?有人说是烧水打火引燃汽油,有人说是插座漏电,但多年后曾凡旺才开口说:“是客厅有人抽烟。”
李静接到电话后,穿着婚纱就跑出了酒店,立刻坐车赶往医院。到了医院她才知道,曾凡旺全身严重烧伤,面目全非,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几个小时前还在期待一场完美的婚礼,现在新郎却在死亡线上挣扎,李静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医生说,曾凡旺全身烧伤面积达到95%以上,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就算是熬过最危险的阶段,也需要大面积植皮,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而且,手术非常复杂,也需要高昂的医疗费用。
幸运的是,曾凡旺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植皮和康复治疗,这期间李静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有朋友来看过曾凡旺后,偷偷劝李静离开,他们两人还没有领结婚证,法律意义上还不算夫妻,难道李静要一辈子守着这个面目全非的丈夫?
每次有人这样劝李静,她总是摇摇头,表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会永远照顾曾凡旺。
73天的住院治疗,经过了多次植皮手术,曾凡旺捡回了一条命。这期间,家里已经花费了三十多万元,其中二十多万都是向其亲戚朋友借来的。
曾凡旺的挖掘机这段时间一直闲置,因为无钱偿还每个月三万多的贷款,挖掘机也要被销售商收回了。此时家中负债累累,根本没有钱继续治疗下去,曾凡旺只能提前出院,回家了。
曾凡旺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本来就经济困难,现在欠了这么多债,后续治疗还需要很多钱,曾凡旺的老父亲无奈,只能去外地打工了。
那一群“闹新郎”的好哥们儿呢,去了哪里?
曾凡旺被搀扶到法院
曾凡旺住院期间,喷油漆折腾新郎的一群朋友,也感到心中愧疚,就一起凑了8万多元送到医院。不过,此后他们都销声匿迹,不仅没有来医院看望过曾凡旺,连电话都没有打过。
要不是李静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曾凡旺就绝望了。自从烧伤以后,李静就寸步不离地守着曾凡旺,为了让丈夫安心养病,他们出院后就去领了结婚证。
治疗需要钱,李静把婚房里新买的家具都卖掉了,甚至把娘家陪嫁的家电也卖掉了。除了经济上的困难,整个康复过程也非常痛苦。曾凡旺刚开始下床行动时,右手和右腿都不能伸直,只能被搀扶着一点点挪动。
臀部被烧伤,股沟粘连在一起,上厕所十分痛苦。不仅如此,因为全身都是一块又一块的疤,没有了毛孔,汗腺已经不能正常排汗了。到了夏天,天气十分炎热,曾凡旺只穿一条裤衩坐在电风扇前面吹着,仍然觉得燥热无比,浑身难受。
恢复期间,全身的伤口无比瘙痒,但曾凡旺必须忍着,不能去抓挠,否则破皮了容易感染。心理上的痛苦更是无法排解,曾凡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一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婚闹”,是那些往自己身上喷油漆的朋友。在医院治疗期间,曾凡旺还用宽容的心态为朋友考虑,毕竟谁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朋友始终还是朋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曾凡旺发现那些朋友都销声匿迹了,连一个安慰的电话也不打。他这才开始怀疑,这些朋友,到底算不算真正的朋友?
曾凡旺决定,拿起法律的武器。
曾凡旺夫妻的幼儿园
2010年10月20日,曾凡旺把11个参与“婚闹”的朋友以及加油站告上了法庭,索赔医疗费、护理费、精神抚慰金等130多万元。
曾凡旺的朋友表示,当地人一直都有这种捉弄新郎的风俗。一般情况下,结婚当天亲戚朋友为了凑热闹,会想方设法收拾新郎,有人拿剪刀把新郎的裤子剪成布条,有人在新郎身上涂满各种油漆涂料,还有人把一捆破烂物绑在新郎的头上和身上,都是为了热闹。
也就是说,很多当地人觉得,结婚当天越是把新郎整的花里胡哨,婚礼也就越热闹。虽然新郎要因此“遭罪”,但几乎每个结婚的小伙子都要经历这一出,没人觉得这是一种恶意的伤害。
曾凡旺的朋友还说,当地这么多新郎都被抹过油漆,大家也都是用汽油、柴油或者煤油清洗,从没听说过有人因此被烧伤。所以,大家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曾凡旺会被烧得这么严重。但是此时,朋友之间已经彻底闹翻,只能看法院的判决了。
2010年11月24日,法院做出了判决,12名被告共同承担约34万元的医疗康复费用。其实,曾凡旺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虽然是胜诉了,但他并没有刻意追究这些赔偿。拿到了十多万元赔偿后,曾凡旺说:“来医院看过我的、赔不起的、不见了的,通通不追究了。”
曾凡旺的事情被当地媒体报道后,有记者联系了重庆的整容医院,又请来了香港的医生做免费植皮。还有很多陌生人来到医院,安慰鼓励曾凡旺,有些人送来米和油,连姓名都没留下就走了。还有些人送钱过来,也是没留下联系方式。
曾凡旺后来说,他还记得当时县里的学校为他组织了募捐,很多孩子从口袋里掏出1毛钱、5毛钱,这些金额不大的帮助,让他倍感温暖。有些不是“朋友”的人,却给了他最需要的帮助。
涅槃重生,曾凡旺活得更精彩了。
曾凡旺
人总要活下去,曾凡旺决定,要赚钱。康复后他开着一辆皮卡车四处找活干,倒运木材和煤炭,赚了些钱就立马还债。最穷的时候,连20元的油钱都加不起,但曾凡旺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妻子学的是幼师,他就借钱开了一家幼儿园。赚了些钱之后,那辆挖掘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后来,他拿到了一个建筑材料供应项目,赚到了200万元。之后,他再接再厉,包工地、成立劳务公司和建材公司,从亏钱到赚钱,之后年利润逾2000万元……现在,每次遇到捐款活动,曾凡旺夫妻总要比别人多捐一些。
但是,曾凡旺身上的伤痕还在,心里的恐怖记忆也依然存在。曾凡旺公司的员工张昌松回忆,那一年结婚的时候,他也被朋友绑上了皮卡车。就在这时,曾凡旺不断鸣笛,从车队后面挤到最前面,拿出剪刀把绑住张昌松的绳子剪断了。曾凡旺还对着人群大喊:“你们不要搞了,再这样下去要出事了。”
妻子李静如果遇到“婚闹”的小伙子,也会及时上去劝阻。他们夫妻俩都很明白,“婚闹”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现在,妻子李静是一位幼儿园园长,夫妻两人有了一儿一女,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涅槃重生,用来形容他们夫妻两人,再合适不过了。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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