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一个选择成为遗容化妆师的“95后”,在她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是在这项冷门的职业中,尝遍了世人的偏见与斜视,游走挣扎在放弃的边缘;还是在日复一日的面对死亡中,寻获了对于生死的感悟,获得属于自己的成长?也许,出现在大小屏幕里的主人公“三悦”,能够告诉人们些许答案。
9月21日晚,国内首部聚焦“95后”遗容化妆师的治愈成长剧《三悦有了新工作》在哔哩哔哩正式上线,与无数观众见面。剧中讲述了95后殡仪馆化妆师赵三悦从对这份职业的未知,到感悟生死,用心学习遗体化妆的故事。随着剧情的展开,女主角赵三悦的“冷门”职场故事也随之拉开帷幕。
相较于眼下层出不穷的女性群像剧、古装偶像剧、恋爱甜宠剧等题材,《三悦有了新工作》的出现,虽说像剧中职业一样“冷门”,也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而在其之前,回想与殡葬行业相关的影视作品,恐怕两只手就能够数清。“从2016年开始,我逐渐关注到人口老龄化这一现象。又在未来的几年中,思索了更多关于生死的议题,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疫情,催生了这个剧本的创作。”就在该剧播出前,封面新闻对话到了编剧游晓颖。在她的笔下,亲情关系、职业偏见、青年迷茫、生死大事……这些颇具代表性的社会议题,都在剧中有了呈现和探讨。
《三悦有了新工作》剧照
见生死
仪容化妆师看到的世界
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笔直走廊,排列整齐又冰冷的遗体冷藏柜,推送遗体的车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声音……在名为“海江市殡仪馆”的这个地方,无时不在上演着关于死亡的离别。因想要生育儿子而抛弃了亲生女儿的夫妇,在这里先后送走了被弃养的女儿和患癌的儿子;因为子女不孝顺,而在临终前将房本绑在身上被送去殡仪馆的老人……在这里,三悦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往生者的入殓,也得以窥到他们跌宕曲折的人生故事,折射着众生群像与人间悲欢。
作为一部讲述殡葬行业的影视作品,自然避免不了对“生与死”这一命题的展示。世人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死亡,又该以怎样的面貌去看待生命?更别说,由“生与死”更衍生出诸多的社会话题与人生百态,要在如此庞大的命题中清晰地传递价值与情绪,还要让观众感同身受,对于创作者来说并非易事。
《三悦有了新工作》剧照
“写‘生死’这个东西,很容易落入到比较大道理的宣讲、说教。所以写作的过程中会比较注重从细节入手,能够和观众对话。”游晓颖说到,因为剧中三悦成长是主线,同时也会触及到支线的人物,包括每一集遇到的往生者家属,创作上的比例分配成为了一大难点。“既不能喧宾夺主,但是又不能浅尝辄止,就希望把问题都谈透,但是又有详略的分布,尽量规避讲大道理。生死的命题还是比较沉重的,还是希望能有轻松和有趣的时刻作为调剂。”
而女主三悦的视角,成为了编剧展示“生与死”态度的窗口。从“赌气”进入殡仪馆工作,再到被往生者的故事所以触动,三悦对于生死的看法也经历了转变。“一开始她对于死亡是挂在嘴边的、比较戏谑的态度,但是进入殡仪馆后,她见证了真正的死亡,她从只能看到自己,到能可以看到其他人的经历,她对于死亡的看法也发生了转变。”
就如同该剧的宣传语所说的那样,“见生死,见天地,见众生”,剧中在不同单元所出现的往生者,他们的故事折射出的人生百态,让剧集有了更多可遐想的空间。譬如,首集里出现的“重男轻女”夫妇,女主与母亲之间的亲情隔阂,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剧中不乏敏感又尖锐的社会话题,连游晓颖也说到,自己在创作中较为深刻的单元故事,就是第8集中因两对父母对儿女不一样的教育,导致儿女成年后不一样的人生轨迹,聚焦了家庭对于个体成长的意义的探讨。
“其实写的过程中不是冲着议题去的,是很想讨论个体和家庭的关系,在写到‘重男轻女’的时候,本质上也不是想制造男女的对立。我特别想表达的是,男女都有可能成为刻板的教条和印象的受害者,我想以更平和跟理性的态度探讨,希望给到双方都有倾听不同声音的契机。我自己在写的时候还是从人物、情感出发。至于议题会带来多大的讨论,这不是我自己特别考量的了。”
《三悦有了新工作》剧照
品众生
立体展示殡葬业工作者群像
遗弃、诈骗、阿尔兹海默、安宁疗护、遗体捐赠……在剧中每一位往生者的故事中,都浓缩着的或圆满、或曲折、或人生境遇。但到了“海江市殡仪馆”,所有的故事都终结于此,人生百态都要在这里落下帷幕,是人生这条路上的最后一站。而殡仪馆中的从事人员,成为了“死亡的摆渡人”。剧中,更有对殡葬业工作的深度展示,观众会看到更加立体全面的殡葬业工作者群像。
一脸懵懂“闯”进殡仪馆的遗体化妆师赵三悦,看似固执难以亲近的师傅刘清明,幽默风趣又替员工着想的殡仪馆副馆长高卫东……镜头里,游晓颖塑造了性格各异的殡葬业从事人员,他们对待这份工作的态度转变,也引导着观众对这份“冷门”的职业给予更多理解。
在创作该剧的剧本时,游晓颖说到自己也认识了一个在殡仪馆做遗体化妆工作的朋友,常常与之交流,更去到了成都殡仪馆进行取材。采访时,游晓颖也说到了一些她印象深刻的案例,有些被她写进了剧中,即将呈现在观众眼前。
“我记得,有一位妻子为去世的丈夫亲手化妆。还有遗体化妆师说,平时自己化妆的都是闭着眼的人,可休息的过程帮女朋友做面膜,女朋友一下睁开眼,就挺吓人的。这可能都是一些比较小又日常的时刻,但刚好就是这些时刻,让我觉得好像殡仪馆对于生死的体验,不是在那么凝重的语境下的,是很温情的,甚至有一些有趣的点可以发掘的。”
因赌气决定成为遗体化妆师,又在工作中体悟了这份职业背后的辛酸,陷入巨大的迷茫和彷徨之中,更由于在殡仪馆工作受到周围人偏见的目光,家人的反对也随之而来……在三悦身上所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这个行业中从业者都要走过的阶段。而在游晓颖所写下的故事情节中,观众也能从细微之处看到这份职业的不易。
“剧里有一个司机班的角色叫杨林,因为冬天往往心脑血管疾病发病率特别高,所以每年大年三十的时候,他都分几次才能吃完一盘饺子。对这个细节的表达,也是想说殡仪馆工作人员的不易。包括剧中的另一位遗体化妆师周娅男,她从单位出来希望做个造型,有一种把自己从那个环境里拔出来的仪式感,这些都是人物或者事件上的细节。”
《三悦有了新工作》剧照
论成长
当有棱角的女孩努力生长
顶着一头乱糟糟得长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玩弄手机,吃剩的泡面随意摆放在脚下……镜头中,当女主角赵三悦首次亮相时,别说所谓的“主角光环”了,潦草又颓废的形象首先引入眼帘。随着剧情的展开,观众能够看到这位“废柴少女”没有找到工作在家闲坐了一年,浑身散发悲观又消极的“负能量”。
“做自己不好吗?不行吗?”……在赵三悦发出的疑问中,折射着当代年轻人的迷茫与焦虑,她所表现的“丧”,也是当下不少年轻人所谈论的主题。同时,赵三悦所遭受的找工作时的性别歧视、母亲的不理解与打压式教育等等,真实反映了当下年轻人最真实的工作压力、与父母之间的代沟等常见问题。
“三悦肯定是成长型的女主,起点是不高的。”游晓颖细细分析到,她所写出的三悦,一开始是不知死、不畏死的,但到后来,开始明白死亡的分量。“她进入殡仪馆是接纳真诚和善意,再付出自己真诚和善意的过程,从只看到自己的爱恨到可以见到众生的遭遇,她的世界变得辽阔了。”
而对于三悦所表露出的“丧”,她认为这是三悦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三悦是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很柔软的心给包裹了起来,其实是怕受伤、怕失败。“我不能说三悦代表当代所有年轻人,但是据我有限的观察,有人嘴上越狠心里越软。我们都有一种把丧当成一种武器和逃避的办法,因为往往对现实有期许的人最终会以一种丧的方式来呈现。”
不光是三悦,剧中与三悦并肩同行的殡葬业从事女性,还有温柔坚定的周娅男,和容貌出众的梁格格。三位女性在工作中互相扶持,也在工作之外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说到这样的人物设置,游晓颖也谈到了用殡葬行业作为切入点讲述都市女性故事的原因。
“殡仪馆的环境里会把人性的一些东西,包括把一些情感的东西放到很大。在这个环境里面,女性抗压能力、细腻是一种天然的优势。所以当她们带着自己的伤痛或者故事聚在这里,一起经历强压和艰难时刻,其实是把她们的友谊放在更极端的描述里,可以激发出不一样的特质来。而且以前,也比较少写这样的女性。”
从排斥这份工作到认真投入,从对世界充满失望到燃起斗志,从不满母亲的教育到从容释怀……在三悦这个看似普通又平凡的女主角身上,观众能看到年轻女性的成长路径,也能通过她的视角去理解生死,在时代的普遍焦虑中获得暖心的往生者故事。
在采访的最后,游晓颖也说到了创作的初心与期望。“我希望通过该剧打破的,不只是对这一职业的偏见,同时也可以让观众看到有棱角的女孩冲破内心的藩篱努力成长的过程。也希望在后疫情的时代,触碰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议题,用真诚和温暖治愈观众内心的一些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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