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路》是本戏《周仁回府》中的一折。明时,严嵩专权,谗害杜文学之父,文学因受株连被发配边疆。文学临行前将妻子跪托义弟周仁。严嵩义子严年垂涎杜文学之妻,文学门客奉承东卖主求荣,告密于严年。严年将周仁骗去,赐以官职,令献其嫂,并告知周若能献嫂可救兄不死。周仁无奈,假装答应献出嫂嫂,骗过严年。在回临时住所路上,周仁心情复杂,既有对严年的愤恨,也有对奉承东的不齿,更有为嫂嫂命运的担心,他一路徘徊思虑,踌躇难断,经历灵魂的考验。
赏析
秦腔《周仁回府》改编自皮影戏《忠义侠》,经秦腔老艺人李云亭等加工而搬上舞台,最初常演的只有《悔路》、《回府》。后来,易俗社编剧王绍猷根据原本和易俗社演出实践,整理改编出《新忠义侠》,《悔路》仍是其中重要的一折。抗战胜利后,任哲中从刘毓中、封至模等人问艺,多有收获。他把周仁的形象从须生型女为小生型,从传统粗犷急遽改为细密柔韧,他本人不擅功架,扬长避短对《周仁回府》原来的程式加以软化和美化,并重新组合,着意描写人物悲怆、激愤的情绪,表现人物颇重义气、舍已为人的性格特点。
《悔路》一折戏演出大约三十多分钟,整个舞台无任何道具,只有周仁一个角色,这为演员的表演提供了无限的空间,同时也给演员带来压力和考验,对演员演技提出很高要求。任哲中演出的《悔路》,虽是小生应工,但他能从人物出发,借鉴须生表演特点,很好地展现了周仁的复杂的矛盾心情和颇有义气、坚毅沉稳的性格特点。周仁以前是兵马郎中,曾因失却皇饷而被革职,因此,他不是少不更事的人,而是一个在仕途经过风浪的人,性格坚韧而干练、沉稳而凝重。
从严府出来以后,周仁恨严年太暴横,怒奉承东卖主求荣,愁自己不能救嫂脱虎口,怕自己负义于兄长,各种复杂情绪交织一起。虽然内心痛苦矛盾,但他曾经官场风浪还不至于惊惶失措,能在非常时刻把握自己的感情。任哲中扮演的周仁,从上场门出台,一路上思索徘徊,步履凝重,随着不断搓手、抖袖慢慢走到台口,侧转身体,扬手指向幕后,怨恨“奉承东蛮奴才报恩以怨”,接着自叹“这一身富贵局尽是权变”。既然奉承东已经卖主求荣,而自己又因为一时权变假装献嫂换来一身官服,此时他经受着灵魂的折磨。他不像奉承东那样见利忘义,但面对耳目甚多的严年,他一时也拿不出搭救嫂嫂的主意,因此颇费踌躇,他一会儿怨天呼地,一会儿又自我解脱。在这个过程中,周仁想到自己被杜文学搭救并结拜为义兄弟,如今义兄临难,本应该全力相助。可是,外有暴虐蛮横的严年,内有卖主求荣的奉承东,自己一个人周旋于其中,那种困惑、愤慨、感伤一起袭来,即便是曾经风浪、颇有肝胆义气的周仁一时也难有万全之策,陷入困境。
任哲中在刻画周仁此刻心境时,用到了闪帽翅、甩发(甩稍子)等表演程式,这些程式的运用绝不是技巧的卖弄,更重要的是表达人物内心世界。在《悔路》中运用闪帽翅是任哲中开先河的,蒲剧须生阎逢春以“耍帽翅”驰名,任哲中向他学习帽翅功并运用到《侮路》中表现周仁的踌躇苦思。唱道“待我回上太宁驿,唉,难煞人了”时,他背向观众,闪动帽翅,这一闪既是周仁内心矛盾的体现,也是告诉观众周仁面临的艰难处境,他委屈、无助但仍不失义气。另外,在表现周仁进退两难一筹莫展时,任哲中还用了甩发程式,他不是一味地拼命甩发博取掌声,而是点到为止,让观众看到周仁的矛盾心情即可。过去演出《悔路》,有人还有用脚将帽翅踢上头上的表演,但从剧情和周仁的身份来看,这些是多余且不符合人物身份的,纯粹是为技而技的耍杂技,有时踢上去戴不上或戴不正,就会弄巧成拙。任哲中后来取消了这个“特技”,现在这折戏的技巧表演,可以说是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悔路》一折戏,主要是表现周仁进退维谷的复杂情绪,所有唱段和道白都体现了人物的愤怒之情、悲伤之情、怨恨之情、苦思之情、委屈之情、难决之情、惊恐之情,唱段以苦音为主。唱“我周仁并非是忘恩义”一句,“我周仁”三个字清凉高迈后边的拖腔低回细腻,周仁的百般心事尽在其中;“忘恩义”后边的鼻音拖腔,技巧中不露斧痕把周仁为报恩义所受的委屈无奈表现得非常真切。当万般无奈时分,周仁忽然想到妻子和嫂嫂面貌相似,可以让妻子代嫂嫂去阎府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唱了一段欢音“我的妻她平日热肠侠义,若让她替嫂嫂必是去的。这便是个绝妙计,这半晌作难为怎的”似乎有某种茅塞顿开的欣慰之情。不过,这种欣慰和喜悦是转瞬即逝的,紧接着唱道:“即就是我的妻慷慨愿去,数年的好夫妻我怎忍割离”,他又一次陷入绝境。任哲中的唱腔,既有中路秦腔的传统唱法,又有西路秦腔生活气息浓郁的特点,又因小时候学过旦角,唱腔中自然地带入了旦角唱腔委婉柔和的味道。在《悔路》中,他通过自己的唱腔,比较集中地体现了周仁苦涩、愤慨、苍凉的情绪,抒发了人物的感情,别有韵味。
主演
任哲中(1925-1995),原名甲容、兴华。陕西永寿县人。1940年初进兴民社,先随晁天民习小旦,后随施学易、萧玉常习小生,同年入晓钟社学艺,习小生。抗战结束后,在西安拜刘毓中为师,并问艺于封至模等人,研习加工《周仁回府》,在继承刘毓中等人表演艺术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任哲中偏重唱功他嗓音有点沙哑,属于“云遮月”那种,唱腔悲壮凄楚委婉质朴,韵味醇厚,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解放以后,入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经常演出的传统剧目有《周仁回府》、《激友》、《抱妆盒》、《花亭相会》等,此外还演出了《血泪仇》、《祝福》等现代戏。在多年艺术实践中,他创造了许多舞台艺术形象特别是《周仁回府》更为广大观众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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