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何冰老师的台词就跟吃了萝卜一样顺气。”

2019年开年,一部由何冰、刘蓓等京籍演员实力演绎的“原汁原味”、“京味京韵”的《芝麻胡同》,让观众大呼“通体舒畅”。

《芝麻胡同》里,京味儿十足的四合院、老街坊、酱菜园子,熙攘嘈杂的街道、人潮涌动的闹市,以及在老把式老行当中透出的老话老理儿,味道醇厚,无不处处体现出老北京的风物人情和时代风貌。

编剧刘雁不算高产,但一部豆瓣8.4分的《风车》,足以见其功力和真章。《风车》播出后8年,刘雁才有新作《芝麻胡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自个儿抠哧东西比较慢”,在《芝麻胡同》五年的剧本打磨阶段,光是“前11集就花了两年”。

除了写剧本,他也会把时间交给生活本身,慵懒而闲在。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1)

▲刘雁 《芝麻胡同》编剧

腌的是酱菜,过的是人生

“泥偶都有三分土性,您就更甭提咱百家姓的人了。”

在一间老北京的酱菜园子“沁芳居”里,《芝麻胡同》用一个传承子嗣的引子,讲述了酱菜铺老板严振声和两个女人林翠卿、牧春花以及芝麻胡同里的一家人,在经历新中国前后两个时代中命运沉浮的人生故事。

虽是酱菜行当的“年代行业剧”,《芝麻胡同》表现的也是平头老百姓过日子的逻辑和道理,经得起咂摸的人心人情。

正如主演何冰(严振声扮演者)所言,这故事跟酱菜(本身)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个比方。“其实就是把所有人的人生比喻成酱菜,酸甜苦辣尽在其中。我们的一生就是腌制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放到任何时代都有。”一言以蔽之,《芝麻胡同》讲酱菜,腌的就是那些小人物。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2)

故事发端便是2013年,新丽传媒董事长曹华益在看了《风车》后“登门求本”,刘雁根据身边朋友家族里在旧时代真实的“兼祧”(一人兼任两家宗祧,俗称“一子顶两门”:兄弟几门如果一共只生有一个男性后代时,民俗中便允许其分别为各门娶妻,都是正房,以传几门的后代)经历,用15分钟的时间给曹华益讲了这个四九城中各色小人物的故事。

再来,因为北京有黑芝麻胡同,白芝麻胡同,刘雁告诉麻辣鱼,他也意欲通过一粒小芝麻的“以小见大”,折射出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故取名《芝麻胡同》。承载故事的行当,经过多次考量,刘雁最终选择了富于“人生百味”的酱菜铺子。

就像寻常的日子里,酱菜虽难登大雅之堂,却是老百姓饭桌上的常见菜品,伴着一粥一饭“润物无声”。酱菜铺里有各种酸甜苦辣的滋味,也有小人物的百味人生。

为了写好剧本,刘雁走访了身边的老辈北京人,还深入到酱菜厂一线了解整套制作工艺,流程,细节等,在实际拍摄中,六必居的老技师们也亲自跟随,现场指导,力求真实呈现老北京的酱菜制作流程。藉此之上,《芝麻胡同》的叙事根基便稳稳扎住了。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3)

▲《芝麻胡同》的故事发生在酱菜铺“沁芳居”里

在刘雁看来,“人生的一辈子就是一个腌渍的过程”,民以食为天。酱菜滋味自能串起人情冷暖,小小一块“沁芳居”招牌,一条“芝麻胡同”间的家长里短,却也能从中咂摸出人间百态来。

这是岁月的滋味,也是腌渍的人生。“我这辈子算是浸了盐酱儿的人,在芝麻胡同的大酱缸里,甭管怎么腌,我还是觉得自个儿没熟透,没腌够。”就像这大东家严振声的一声感慨,道不尽人生几多留恋。

为磨台词一天写不到1000字

作为名副其实的“京味史诗”,《芝麻胡同》开篇就将抖空竹、顶缸、吞宝剑、拉洋片、双簧等难得一见的老北京传统技艺一一展露,加上街头巷尾的小商贩、剃头匠、杂耍艺人、黄包车,熙熙攘攘的四九城街市,透着浓浓的老北京味儿。

在这些传统技艺和文化之上,精妙劲道,具有老北京特色的台词更是本剧一大妙笔。《芝麻胡同》中,人物都是一口纯正的京片子,老北京式的俚语随口就来。各种充满画面感的歇后俚语,形象生动,通过台词传达的双关互文,细细感受起来,妙趣横生却又稳重朴实,意蕴悠长。

剧中,很多“老北京话”频频上镜:你别跟我弄这个里格楞了!给来半斤烧刀子就得。得嘞您哪~即便是逗闷子,一逗一捧间的交锋都很有趣味,不少观众被剧里相声一般的对话逗乐,戏称《芝麻胡同》实乃“民国第一届逗哏大会”。

在编剧刘雁眼里,老北京最鲜明的特色,不仅在于老北京人骨子里的“隐忍、宽厚又不乏小心眼,包容、较真又有俗世私心”,还在于语言中自带的幽默感。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4)

“北京人身上那种东西是有地域特点的。尤其是语言,是黏糊糊的,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带着对老北京的热爱,刘雁在《芝麻胡同》里,写出了老北京人的局气,老北京人的讲究,老北京人的“倔”与“轴”。例如,严振声亲自登门给牧老爷子道歉,各种遮遮掩掩,声东击西,还是为了看中的牧春花,这就一个“讲究”。

刘雁说,只有不把自己心里想的直接吐出来,有点拐着弯地说,不把台词写在脑门上,这个人物他(她)的故事的复杂,内心层次的丰富,通过台词一点一点来揭示,剧本才会有味道,禁得住咂摸。

他接着告诉麻辣鱼,当年因为《风车》中好多老北京的俚语歇后语,全被改成普通话了,“那个味道就差了很多很多”。因此,他跟曹华益决议在《芝麻胡同》中力保台词的原汁原味。

回忆5年的剧本创作过程,刘雁说,《芝麻胡同》里的每句台词他都要想很长时间,细细琢磨,品味,选出最精准纯正,最地道最适合表达的京腔京韵,有的时候一天就写不到1000字。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5)

“因为有的台词有韵,更分平仄。一定要写得精彩漂亮,就是演员拿到剧本的时候读起来极其舒服,又表达了人物想说的话,或者没说出来在肚子里半截的话。”刘雁表示。

他说,这(对台词的坚持)是一种传承和继承。因为你以后这个东西不说的话,年轻人就要翻字典了,老北京俚语就消亡了,“我觉得这个挺悲哀的。这些词不应该让它丢了,这些独特的语言不应该让它消失。”

嘎嘣脆的台词,如芝麻般醇香,道不尽老北京的芝麻人生。而这样的表达功力,创作者在背后付出的力道和艰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就的,“就像酱菜一样,好事多磨的沉淀,才有最能戳人心的滋味。”

给远离四九城的京腔留下点念想

“振声是我爷们儿,是我爷的时候,他是爷,是我儿的时候呀,那就是我儿!”

《芝麻胡同》中,与严振声结发多年的妻子林翠卿,再次嘴硬心软强护夫,怒刷一波存在感。本是翰林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受过良好教育,爱好西洋音乐,林翠卿也更有传统守旧的一面,表面上强硬不屈,内心观念极其传统,信奉从一而终的婚姻,对丈夫有爱却不轻易说出口。

“男人是爷又是儿”,这就是中国老式女人对待自己丈夫的态度,用今天的眼光看来,(这个人)是她爷,是她儿,可能独独不是她丈夫。这也是这个角色的悲剧和局限性所在。

当传统守旧的林翠卿,迎来丈夫严振声即将娶牧春花入门的“噩耗”,刘雁坦言,如何把三方“每个人物的内心情感逻辑合理化”是他最不愿意面临的命题。因为林翠卿是他最心疼的一个角色,为其倾注的感情也最为深切。“林翠卿是我最喜欢,用心血最多的一个人物,她是我们中国旧社会,封建社会走过来的一个受苦难、受压迫最深重的妇女典型代表,我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的悲悯和爱。”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6)

随着剧情发展,林翠卿身上也浮现了刻薄和刁蛮的一面,有着自己的私心和算计,但在人性之下保持不变的,仍旧是善良的本心。

而在刘雁看来,另一主人公严振声就有着老北京人身上都非常能隐忍的性格,同时也怕事,比较怯懦,“比较惜命”。但别被逼急了,逼急了也会去跟人玩命。“能忍一定忍,真到忍不了了,甭管他是谁,也得死磕”。正因为这样,这个人物也是更真实细腻的。

“但其实普遍的中国人身上都有隐忍的特质”,刘雁继续解释,“咱不叫犬儒,咱们叫隐忍。我们老百姓都是小如芝麻,我不把隐忍当成优点,但是在过往那么多事件的磨砺下,我觉得大家都是这个状况。”

芝麻胡同里,还有牧春花、宝凤、小黑子、俞老爷子等形形色色各式鲜活的人等,他们有善良、有温情、有人心异化、有思想极端之举动,但刘雁无疑给了每个人悲悯和共情的关爱。“我爱剧中的每一个人物,虽然他们不是那么完美,但是他们招人喜欢,我爱北京人,想给渐渐远离了四九城的京腔儿留下一点点念想儿。”

芝麻胡同主创齐聚(专访芝麻胡同编剧刘雁)(7)

“千年黄土易百主”,刘雁在剧集结尾留下点睛之笔。他说,人生路上,大家都是匆匆忙忙赶脚儿住店的。到了(liao)儿,无一例外,大家都得交出自己的“房卡”和“钥匙”离开这个世界。

刘雁最后说,写《芝麻胡同》,也是想留住老北京的底蕴,留住那份对故土北京的情意,留住北京人对北京的爱,让那个老北京不被轻易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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