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清风
广州是座老城，当下11个行政区里，最古老的是越秀区。自先人在此建城以来，已经过去2200多个春秋。广州的自然变迁、商贸奇迹、人文情怀，都扎根于这片土地。老广州的古与今，也都在这里继续流淌。
到南方，必到广州。到广州，必到越秀。
▲五羊石像是广州城市标志之一。摄影/张永林
古越秀：山海在大陆南端创造的奇迹
越秀之名始于上世纪50年代，至今为止，行政区域经过多次调整，但核心区域没有改变。今之越秀，位于广州西北部，东起广州大道，南临珠江，西至人民路，北到白云山山脚。辖区内最瞩目的地理构造就是海拔70米的越秀山，它的周边是一片低矮丘陵和洼地，这就是越秀区的立区之地。
▲城市传统中轴线山形水势由低至高，雄伟壮观建筑步步高升，是广州城市真正的黄金文化线。摄影/张永林
在秦时，这里的地理构造和现在不同。
广东北部与湖南、广西、江西、福建接壤的广大山区，称为五岭山区，五岭余脉最末的丘陵，就是位于广州北郊的越秀山。秦汉时，越秀山西南麓下便是珠江河道，船只可以直接从此沿江驶出外海。越秀山的东南麓，就是背山靠水的宝地。
秦朝的南海郡守任囂平定南越后，就在这个地块上筑了一座小城，正是如今仓边路一带。
越秀山以北就是地势更高的山区，易守难攻，安全性强。南越国将君主陵寝设在了此处山麓。
▲南越王宫是中国西汉时期南越王的宫殿。摄影/严跃新
越秀山地基稳定，能调节气候，地层破碎多，能涵养泉水，提供了宝贵的淡水资源，因此能聚集人气。今广州街道仍有许多以“井”为名，就是古人追逐淡水而居的明证。
▲位于越秀山麓的九眼井，是广州最早开凿的一个井泉。供图/网络
山下的珠江，则为发展航运和对外贸易提供了便利。晋时，今越秀惠福路一带已是著名渡口。期间，广州的海外贸易就逐渐发达起来，梁朝时，每年来广州的各国商船已经有十多批，印度、锡兰、南洋等地的国家都有贸易往来。到唐朝时，广州已经是世界名港。
晋以后，珠江江面淤积，岸线不断南移，珠江渡口离越秀山渐远。淤积而成的滩涂和陆地成为海内外货物集散地。古广州城内有三个天然湖泊沉夜湖、莼湖、芝兰湖，与古河涌、溪水相同，交织成河网，由于珠江相连。在这些河道上，海外的乳香、珊瑚、珍珠、苏木源源不断输往内陆，瓷器、布帛、铜钱则被装上了出海外贸的商船。
珠江，则成为了环抱广州老城的护城河。明朝时，越秀山高踞广州城北，城墙就有溪水直连珠江。在山上登楼远眺，壮阔江面尽收眼底，气象万千。
▲明永嘉侯朱亮祖把广州北面城墙修筑到越秀山上，也就是今越秀山上的镇海楼。摄影/焦会
如此山灵水秀，自然引人安居。对古人来说，广州的起点只能是越秀。
时代诗：广州“外滩”的流金岁月
清朝时，古广州的城市范围都没有超过今越秀，长堤、西关、东山仍在城外。
进入近现代，广州城墙被拆除，广州被作为现代城市重新规划。原老城区为商业区。东山为高档住宅区。政府官署也大量布置在了今越秀区内，包括孙中山在广州出任临时大总统时的总统府旧址，后来建成了中山纪念堂。
越秀区内现代化的马路系统，北京路一带的骑楼，都是这段时期建起的，目的是方便沿街商铺经营、加强物流交通。越秀成为广州发展现代商业的黄金地段，其中又以长堤为典型。
长堤在珠江北岸，是一块清朝末年才形成的陆地，民国初年建成大马路。随后，先施环球货品粤行、华厦公司、华夏大酒店、新华酒店、大三元酒店等相继进驻，长堤一时繁华，在东南亚华侨圈里颇具人气。
▲长堤上的爱群大厦于1937年落成开业，之后作为“广州第一高楼”的地位保持了整整30年。摄影/梁建华
改革开放后，长堤再次成为商业中心，汇聚了饮食名店、服装名牌和电影娱乐，是老广夜生活的好去处，甚至被称为“广州外滩”。
现代商业和物流、金融密不可分。越秀是近现代商业旺地，同时也是南中国交通枢纽、金融中心。从大沙头的广九铁路总站，到流花的广州火车站；从濠畔街的广东钱局，到上世纪80年代集聚多家银行的淘金路；从长堤到广交会流花展馆，无不享有海内外声誉。
▲八十年代，环市东商圈有“广州尖东”的美誉，集时尚、消费、娱乐、办公于一体的商圈代表。摄影/陈碧信
三四十年前，游客乘坐火车到广州，在流花路的火车站下车，首先踏上的就是越秀的土地。当时广州的地标市越秀山的五羊塑像，游览完塑像和南越王墓后，去山麓的园林茶楼体验“一盅两件”。也可以前往北京路步行街，看老广做小本买卖，见识过对方的直率爽快，才明白什么叫做“实在人”。晚上去长堤体验广州夜生活，在珠江边品尝美食，才知道“食在广州”的真正意义。
▲粤式早茶是广东省早点小吃的统称，属于粤菜。摄影/陈碧信
历史悠久又重商，是古广州给人的印象，已经随着时间变迁发生变化。当下人们记住的，是老广的悠闲与务实、市井和生猛，这其实是近现代至上世纪80年代以来，老越秀向外界展现的广州。其影响深远，直到今天，依旧主宰着人们对广州的核心印象。
广州人的精神栖居地，有诗意更有实在
空间扩大、节奏加快、拥抱第三产业，是当代城市发展的必然道路。而越秀作为老城，还必须设法继承古广州的风韵，延续老广那种悠闲与务实、市井和生猛的生活。
▲骑楼于二十世纪开始出现，特点是把门廊扩大串通成沿街廊道，具有独特的岭南建筑文化特色。摄影/梁建华
幸好，越秀找到了老广传统与现代城市的结合点：那就是让城市更宜居。
改善环境，就需要重新审视空间。越秀这片土地，曾长期承担起一个古代城市应有的政治、商贸、文化、居住功能。这期间产生了大量历史遗留，必须就地保护，挤压了一部分可发展的空间。近现代以来兴建的功能区，如车站、批发市场、展会会场……则已成为市民生活的一部分。老城不是一片可以推倒重来的土地。务实的做法，就是将资源重新洗牌，找准现代人生活的痛点，利用已有资源提升宜居度。
而当下，医疗、文教、科创和休闲，正迎来高光时刻。
公共卫生事业和医疗力量，已经成为衡量城市宜居度的重要指标。广州是经受住非典、新冠两波传染病的考验的南方医疗重镇，而越秀就汇聚了广州医疗最前沿的力量。
越秀自近代以来就打下良好的现代医学基础。1835年，广州有了第一所西式医院，叫博济医院，也就是如今位于越秀区沿江西路的中山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博济医院后来开设了学堂。如今，这所历史名院还在开诊，部分建筑修旧如旧，凸显历史底蕴。供图/网络
现在，广州市内医疗实力强劲的医院更是云集越秀。以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为核心的研究室和附属医院，几可代表广州最顶尖的医学科研力量，在热带病防治、脑功能与脑疾病、抗病原微生物药物与免疫技术工程技术等方面都有重点研究室。
中山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与相距不远的广东省人民医院、肿瘤医院以及相关专科医院集聚在建设大马路一带，则代表了广州顶尖的临床医疗力量。中山一院首创的“无缺血”器官移植技术已经成功应用于肝移植、肾移植和心脏移植，给患者带来福音。
为了优化这一片区的医院配置和信息流通，将相距不远的几个医疗节点串联起来，越秀已计划铺建地铁，将建设大马路一带打造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健康医疗中心。
文教资源和传统，是越秀自古以来优势。古越秀是岭南政治、文化中心。文明路曾是州学所在。附近的文德路是著名文化商店街，主经营书画、古玩类。邻近的北京路和大小马路一带，就有109个古书院，形成了一个全国罕见的书院群。这一带的地名，如府学西街、青云直街等，也还残留着这段历史记忆。
▲番山、禺山原为秦汉时广州城市内山岗，在今文明路、文德路一带，南汉时被凿平。摄影/静言
如今的越秀，是广州基础教育力量最充实，资源最充足的地区。幼儿园总数超120所，全区在职教师近8000人，其中四分之一以上获得过市级以上荣誉。省市相关行政系统也都布置在越秀。
科创对提供就业岗位、优化区域营商、投资乃至生活欢迎来说，都有重大意义。这方面，越秀独有优势，来自于中科院广州分院、广东省科学院、广东电科院等单位。这些单位均在越秀。
▲中科院广州分院，广东省科学院为国家和广东省的科技事业和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作出了贡献。摄影/屈楷棠
不同于新城区建立的大型产业园区，越秀区通过与科研机构合作，主动了一批吸纳文化创意和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医药等企业，尤其注意打造信息服务业、文化创意产业、健康医疗产业三大特色产业，并让这些中小企业如毛细血管一般散落在区内。尽管物理上没有集聚在某个空间，却以5G和移动互联网、量子通信等新通信技术联系起来。
务实工作，为的是能抓住生活中的悠闲与幸福。而对生活在钢筋水泥中的城市人来说，随时亲近自然就能获得不小的幸福感，触摸历史遗迹就能引起思索，获得精神满足。
▲黄花岗科技园是广州高新区的五个科技园区之一，鲜明特色的高科技园区。摄影/焦会
在这项工作上，越秀再次回归到它的本源——越秀山和珠江上。但这次不是为了将山水打造成面向游客的展示橱窗，而是广州人的精神家园。
“广州云道”是沟通越秀山、花果山、麓湖与白云山的计划。市政规划了8km人行步道，将横穿这些景点，让人们走进本来封闭起来的美景。
这一片难得的绿地资源，曾经为广州人提供淡水、生活物资，如今将要回归它自然观赏的功能。越秀山内有以竹林夹道景观为胜的小径，有利用山势打造的探幽健身径。花果山是闹市中难得的宁静绿地，原来实施封闭管理的电视台已经迁移，引入了超高清视频产业，同时将开放景观。麓湖绿道林荫茂密，还有约1.2公里长的湖边木栈道，相当写意。
▲“广州云道”是沟通越秀山、花果山、麓湖与白云山的计划。供图/图虫
走近越秀山，无疑也是走近古广州最核心的记忆。南越王墓、中山纪念堂、广交会旧址流花展馆、雕塑公园，云道所辐射的是满满的城市记忆。
珠江，不仅美在一线江景，江水曾经通过各种河涌融进老广的生活。在城市现代化的进程中，广州或用水泥马路盖住了许多河涌，或任由河涌淤塞，让美景远去。
而如今，越秀不断加强对区内河涌和沿线水系生态升级。二沙涌、东濠涌、东山湖等河湖水系恢复了碧水流通，市民可以沿着水滨，穿越二沙岛、中山路、东山口，走近二沙岛、东山区高档住宅的恬静和闲适，重拾老广的生活情怀。
构成城市魅力的要素，不是靠过去的辉煌，也不是当下的繁荣，而是城市在沟通两者后，提供给人们的，一种既能回望也能展望的生活。
▲每当夜幕降临，珠江两岸亮了起来，霓虹灯倒映在江面上，像无数条彩色的花带轻轻地飘动。供图/图虫
越秀保存着城市记忆，同时在打造着一种新型的、活态的、传统又适合于当代的生活模式。所谓老广，无论新老，就存在于其中。
为什么到广州必到越秀？也许这就是答案：这里有着老广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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