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柔枝代剑惊神技英 美目流波觅故人
上乘剑术讲究轻灵翔动,那人从来没有见过使剑使得这么慢的,倒是不觉一怔。那女人冷笑道:“这是什么剑法?大哥,这小子看不起你,你还和他客气作甚?”原来他还以为金逐流这样慢吞吞的出剑,乃是故意对他们的轻蔑。
那男的慎重得多,一点也不敢轻敌,心里想道:“不管他用的是什么剑法。总是小心应付为宜。”当下长剑一指,闪电般的便攻过去!一快一慢,恰好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人出剑虽快,也并非完全不顾防御的。这一招正是他们扶桑派剑法的精华所在,招里藏招,式中套式,其中蕴藏着十分复杂的变化。
这人企图以快制慢,不料剑尖刚伸入金逐流所划的剑圈,这才发觉四面八方都已给金逐流的剑势封住。
原来金逐流使的正是大须弥剑式中的一招“以静制动”的绝妙剑招!要知任何高明的剑法,也总是难以做到百分之百的攻守兼顾的,既然偏重于攻,就难免会有一定的“空门”,大须弥剑式的决招就是在于以静制动,找对方的弱点。
幸而这人的招数蕴藏有几个后着,一觉不妙,立刻变招,俨似蜻蜒点水,稍沾即逝,但饶是如此,亦已稍稍吃了点亏,只听得“叮”的一声,那人的长剑已是损了一个缺口。
金逐流抢了上风,心里却也不禁暗暗佩服对方的剑法了得。要知刚才这一招,他在剑法上虽然制了先机,但他之所以能够把对方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那还是仗着玄铁宝剑的威力。否则,倘若是换了一把普通的青钢剑的话,那就仅能夺得先手,稍占上风而已。
原来扶桑派的剑术其实也不输于金逐流所使的“大须弥剑式”的,但那人吃亏在从来没有见过“大须弥剑式”,而金逐流只见过他这一派的剑术。金逐流悟性极高,针对对方的弱点,把大须弥剑式稍微变化,就变成了对方剑术的克星了。
那女子见丈夫一个照面,便即吃亏,大惊之下,冷笑说道:“你这小子仗着有一把宝剑,也不见得有什么真实的本领!”金逐流道:“好,把你的剑换给我!”史红英在石梁那面叫道:“不要上她的当!”
玄铁宝剑是稀世奇珍,金逐流也不放心与她换剑,可是他又甚为好胜,忍受不了那个女子的奚落。说道:“红英,你过来,我和你换剑。”那女子道:“不必如此费事,让我也来领教领教你的剑法好了,你有宝剑,我们多一个人,这也该说是公平的吧。”原来这女子故意奚落金逐流,其实也只是想找个藉口而已。
金逐流笑道:“公平,公平得很!你们两口子并肩子上吧。”心里想道:“爹爹只凭双掌,打败了扶桑七子,我有玄铁宝剑,料想也无妨。”又想道:“自从我在江湖闯道以来,武功胜过我的虽然碰到不少,但在剑法上胜过我的,却是从未见过。能够与我打成平手的也只有一个牟宗涛而已,难得如今碰到扶桑七子中两个使剑的高手,我倒要试一试能否敌得住他们的联手攻击了。”
金逐流出于好胜的心理,想要试试自己的实力,那女子却只道他说的乃是反话,不由得满面通红,心里想道:“好,现在让你猖狂,等下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当下紧咬银牙,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两人联手,果然大大不同。那女子的长剑划了一个弧形,似守似攻,飘忽不定。金逐流横剑一磕,仍用大须弥剑式以静制动的剑招。那男的长剑一挑,笔直如矢就攻进来。双剑相交,“当”的一声,男子的长剑给玄铁宝剑荡开,女子的长剑立即便从缺口攻进,登时破了金逐流的大须弥剑式,幸而金逐流家传的“天罗步法”也是武林一绝,一个移形换位,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了那女子的杀手剑招。饶是如此,衣角已是给剑尖划破了。
那女子给玄铁宝剑一击,虽未碰个正着,胸口已是如受重压,亦是不禁吃了一惊。抢了先手,不敢让金逐流有反攻的机会,立即以快剑进攻,两夫妻左右夹击,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势,逼得金逐流透不过气来。
金逐流心头火起,想道:“好,我拼个两败俱伤,不信就不能杀退你们。”剑招一变,也变成了一派进手的招数。使的是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追风剑式是以攻势凌厉见长的剑式,与大须弥剑式之以绵密防御见长,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夫妻都是不觉心中一凛:“中原的剑法果然是不下于本派所传!”两夫妻打了一个眼色,剑法也就跟着变化。
只见那女子持剑挥舞,好像自己练习招式似的,不与金逐流近身缠斗,却在距离一丈之外,左划一个圈圈,右划一个圈圈,斜划一个圈圈,正划一个圆圈,反手挥剑,又是划了一个圈圈,圈里套圈,重重叠叠,好似一波接着一波的奔腾翻卷,套着金逐流的身形。虽然是在一丈开外,但金逐流只要稍一不慎,身上任何一处的要害,都有中剑的可能。
倘若是单打独斗,这女子的剑法虽然奇怪,金逐流也有办法破她。但金逐流如今是以一敌二,可就有点难于兼顾了。
女的划出一道道剑圈,套着金逐流的身形,男的便即运剑如风,着着进逼。每一剑都是笔直的刺将出去,和那女的每一剑划成圆圈,恰好相反,但却配合得妙到毫巅,教金逐流攻也不得,守也为难。这两人的招式看上简单,其实内中都是藏着十分复杂的变化。
金逐流全神应付,细察他们剑法的变化,有些是曾经在牟宗涛的剑法中见过的,未见过的也大致可以揣摩得到剑意,但虽然如此,由于对方是双剑合壁,配合得天衣无缝,金逐流纵然料得中对方的后着,也是无法破解。不过,也幸亏金逐流悟性极高,揣摩得到对方的“剑意”,否则只怕更难应付。
金逐流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思量:“久战下去,我必定吃亏无疑。要拼个两败俱伤,也是不可能的了!”若然是在平地,金逐流还可以施展轻功逃跑,但在这华山绝险之处。后退就是百丈深谷,这两人如何能够容得他安然从石梁走过?既然退无可退,也就唯有咬牙苦战了。
石梁那边的史红英、秦元浩、封妙媳三人,比金逐流还要着急。秦、封二人日忖本领相差太远,要插手也插不进去,封妙媳心捏着一把冷汗,说道:“金大哥恐怕有点不妙,他们倚多为胜,我们一齐过去和他拼了吧!”秦元浩眉头紧皱,默不作声。他不是害怕强敌,而是怕插不进手,而累得金逐流要照顾自己,那就是帮了倒忙了。
史红英道:“让我过去,若是不成出们再来。”封妙嫦道:“不,我和你一同过去。我们若都不成,元浩,你回去给金大侠报信。”封妙嫦未尝没有自知之明,但她却不愿意史红英独自冒险,无可奈何之中,只好想出这个办法,好保全秦元浩的一条性命。秦元浩大为感动,史红英也是深深感激她的意气,心里想道:“我若不是和她交了朋友,真不相信她会是封子超的女儿!”
秦元浩牙根一咬,说道:“不,你回去向金大侠报信,我和红英姐姐过去。”打算一过去就施展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法,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决不要金逐流照顾自己。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人冷笑说道:“你们都是自身难保,吵些什么?你们要去自己送死,不如让我成全了你们吧!”
声到人到,说到“成全”二字,那个人已是一抓向封妙嫦抓下。
幸而史红英拔剑得快,就在那人一抓抓下之时,史红英已是唰的一剑向他刺去。封妙媳这才躲避得开。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欧阳坚。
原来欧阳坚家住华山北峰,和清风观距离不远。与金逐流交手的这对夫妇,乃是在他家中作客的。
欧阳坚自徂徕山铩羽而归,不敢回京复命,躲在家中,再练武功。“扶桑七子”败在金世遗手下,也各自分散。其中一对夫妇来到华山,他们知道欧阳坚是萨福鼎的得力手下,是故特地来找他。
无巧不巧,恰巧金逐流一行四众,今日也上华山。给他们瞧见。这对夫妇在听得欧阳坚说出了金逐流的身份之后,本来就想找金逐流比试,报复给他父亲击败之仇的,欧阳坚尚未深知这对夫妇的本领,却恐怕他们万一不敌,因此给他们想出了一条诱敌之计。深夜发啸,把金逐流引到华山绝险之处,再施暗算。欧阳坚先躲起来,不让金逐流看见。
结果在石梁上的暗算虽不成功,但金逐流在这对夫妇联剑夹攻之下,亦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了。
欧阳坚见他们夫妇已经大占上风,喜出望外,于是就按照原来的计划,从密林深处偷偷地钻出来,绕过石梁,来袭击史红英和秦无浩夫妻。
幸而史红英及时发觉,拔剑得快,这才救了封妙嫦的性命。
封妙嫦看清楚了是欧阳坚,大怒骂道:“你这贼子害了我父亲还不够吗,又来害我!”
欧阳坚冷笑道:“你这话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你的父亲本来和我闹受萨大人的差遣的,他却中途变南,反而出卖了萨大人的机密,害得我也受了他的拖累,断送了前程,我还要找你的父亲算帐呢!今晚你自投罗网、你们夫妻乖乖的随我上京吧,只要你们说出了竺尚父这支叛军的路藏所在,或许我还对以饶你父亲。”
封妙媳骂道:“放庇!”一剑刺将过去,欧阳坚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也配和我动手!”伸手一弹,“铮”的一声,把封妙嫦的青钢剑弹开,秦元浩、史红英双剑开出,堵住了他的追击。
欧阳坚想拿封妙嫦来将功赎罪,是故并未使出看家本领。但对付史红英可不同了,他知道史红英武功不弱,她和秦元浩联手,自己倘若轻敌,只怕还会折在她的手中。
史红英的剑法本来就不同凡俗,这个多月来,和金逐流日夕相处,更是越发精妙,一连几次杀手招数,杀得欧阳坚步步后退。
但欧阳坚退出了几步之后,暗运玄功,亦已作好了准备,一声冷笑,喝道:“你们三个人都跑不了!”
欧阳坚一掌拍出,热风呼呼,就像从打铁匠的鼓风炉中吹出来似的,触体如焚!这是他的家传绝学“雷神掌”,用起来甚为耗损真力,是以非到紧娶关头,决不轻易使用。
不过片刻,史红英等三人已是人大汗淋漓,头晕脑胀。史红英功力较高,还好一些,封妙媳功力最弱,更是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史红英道:“嫦姐,你歇一歇。”抽出长鞭,左鞭右剑,挺身而上,正面抵挡欧阳坚的攻击。
欧阳坚冷笑道:“你这贱婢,帮外人逼死了哥哥,居然还敢在我的面前逞强,今日我正好替史白都报仇了。”他以为少了一个对手,取胜自必更为容易,史红英拼命向前,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
哪知史红英鞭剑双绝,鞭法上造诣比剑法还要高明。当日她与金逐流初会,就曾用一根长鞭与金逐流斗过数十回合,金逐流也不过只能胜她少许而已。
长鞭挥舞矫若游龙,欧阳坚一个疏神,手背着了一鞭,虽非要害,也是痛得十分难受。欧阳坚大怒,斜身攻上,史红英短剑一翻,抖起三朵剑花,上刺咽喉,下刺丹田,中刺胸口的璇玑要穴。剑尖所落之处,全是指向他的要害。欧阳坚见她使出两败俱伤的杀手,也是不禁一惊,不敢欺身进逼,只好又向后。
说时迟,那时快,秦元浩亦已从侧面上,他的本领虽然较弱,但他所使的武当派“连环夺命剑法”却是天下第一等狠辣的剑法,此时拼命向前,欧阳坚不能不有点儿顾忌,当下只得不惜耗损真力,连续使出“雷神掌”的功夫,双掌迂回拍出这才把秦元浩逼开。秦元浩热得通体如焚,咬牙忍受。
史红处以长鞭攻敌,短剑防身,秦元浩从旁侧袭,两人联手拒敌、反而比刚才三人的时候情况还好一些,这也是因为秦元浩不必分心来为封妙嫦担忧的缘故。
欧阳坚和他们斗了数十招,兀是不能取胜,不同得心中暗暗叫苦:“这一战过后,纵然能够取胜,只怕我又要多耗三年功力了。”
原来欧阳坚在徂徕山与仲长统一场恶战,给仲长统以“混元一气功”震伤,须得苦练三年,才能恢发原来的功力。也正是因为他的“雷神掌”的威力已经打了折扣,所以史、秦二人方能支持到此刻。
欧阳坚害怕又再多耗三年功力,暗暗叫苦;殊不知史、秦二人比他更为着急。他们的剑法鞭法虽然精妙,但在热风鼓荡之下,吃力非常,勉强支持,已是将到筋疲力竭的田地了。
在石粱的那面,金逐流也是陷于苦斗之中,处境比史红英还要恶劣。
那对夫妇越逼越紧,金逐流仗着玄铁宝剑,勉强抵御,幸亏他的大须弥剑式,乃是最上乘的防御剑法,绵密异常,无隙可击。加上了玄铁宝剑的威力,那对夫妇想在急切之间攻进他的剑圈,却也不能。
可是史红英那面的高呼酣斗之声,声声入耳,却是不能不令他大大分心!尤其是欧阳坚的“雷神掌”,每发一掌,都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听进他的耳朵,更是不禁为史红英担忧了。
高手比斗,哪容得丝毫分心?金逐流恨不得插翼飞过石梁,助史红英一臂之力,可是他此际自身难保,又焉能前去助人?
金逐流本就处于下风,心神一乱,更难抵敢。剑法的绵密大不如前,甚至在挥动玄铁宝剑使出复杂的剑招之时,也渐渐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了。
那男子业已看出金逐流的玄铁宝剑乃是宝物,哈哈笑道:“好小子,认输了吧,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把这柄剑放下来,我就让你走。”
金逐流喝道:“放屁!”抡起宝剑,当作大刀来使,一招“力劈华山”,便斫下去,那汉子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我只道他己是强弩之末,却居然还能使出这样刚猛的招数。”倒也不敢太过猖狂,当下以一拍轻微的剑法,化解了金逐流这招,但仍是不禁退了一步。
原来金逐流乃是在一怒之下,强用真力的,这几招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不过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而已。
那对夫妇双剑合壁,接连化解了金逐流的几招攻势,试出他的气力不加,那男子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原来这小子果然已是强弩之末,我并没有看差!”登时又得意起来,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也真够顽强,佩服!佩服!也你总是逃不过我们的掌心的了,苦斗无益,我劝你还是缴械了吧。那三个响头么,看在你是一条汉子的份上,不磕也就算了。”
金逐流想起了父亲“临敌戒躁”的教训,强抑怒火,冷冷说道:“有本领,把我这条命拿去就是。想要这把宝剑吗,有没有那么容易。”
金逐流正想施展两败俱伤的杀手,明知对方武功高强,夫妻联剑,这招杀手未必就能如愿,但总胜于束手待毙。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轻轻的“噫”了一声,似乎是个女子。那对夫妇也听见了,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金逐流抬头一看,只见从树林中走出来的竟然是个少女,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岁左右。
一个少女,深夜在华山之巅出现,当然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了。金逐流刚一抬头,发现她的影子,转眼之间,便见她来到了前面,身法端的是轻灵之极!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少女别的功夫不知,只这份轻功,已是与我不相上下。她的身法和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恐怕多半是扶桑七子一路。”不过金逐流已是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也不在乎多一个敌人了。
这少女轻轻“噫”了一声,忽地从地上拾起几颗石子,把手一扬,就向金逐流他们打了过来。
金逐流的玄铁宝剑舞得泼水不入,一颗石子,撞着了他的宝剑,只听得“当”的一声,那颗石子化成粉碎!
但这少女飞出的石子,不仅是打金逐流,同时还有两颗石子,打向那一对夫妇。那对夫妇用的是普通的青钢剑,“叮叮”两声,石子弹开,却没有粉碎。
金逐流和这对夫妇都感到虎口稍稍一麻,虽然并无妨碍,亦已大为惊诧,要知他们的武功在武林中都足以挤进一流高手之列,一个少女发出的一枚小小的石子,竟然能够令他们的虎口酸麻,这份功夫,当然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金逐流尤其感到惶惑,他本来以为这少女是“扶桑七子”一路的,但如今这少女的石子却是“一视同仁”,打了他也打了那对夫妇,她究竟是友是敌?金逐流可就煞费疑猜了。
那对夫妇吃了一惊,齐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在这里多管闲事么?”
那少女格格一笑,不答他们的话,却先向金逐流说道:“你用的是玄铁宝剑吧,那么,你是金逐流、金少侠。”
金逐流见她似无恶意,说道:“不敢。我正是金逐流,姑娘有何指教?”
那少女回过头来,这才对那两夫妇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们。你们是扶桑派的不是?”
那妇人道:“是又怎样?”
那少女道:“我听说扶桑七子之中,只有一对夫妇,丈夫名叫石卫,妻子名叫桑青,想必是你们二人了。”
石卫惊疑不定,说道:“你年纪轻轻,怎的知道我们的来历?”
桑青却没有她丈夫那样客气,喝道:“你来刺探我们,有何用意?快说!”
那少女道:“牟宗涛是不是和你们一起?”
那妇人道:“牟宗涛是什么人?没有听过!”
她的丈夫却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是不是扶桑岛牟家的后人?”那少女道:“不错,他正是扶桑派第二代师祖牟沧浪一脉相传的嫡系子孙。”那男的似乎颇感意外,说道:“牟家也有人来了中原么?”
那少女道:“原来他不是和你们一起,这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早就想到,他是不会和你们一路的。我这一问倒是多余了。”
那妇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道:“扶桑岛虽然孤身海外,但扶桑派的始祖虬髯客却是从中原去的侠士,扶桑派的弟子应该善体祖师的遗教,岂能与中原的侠义道为敌?”
那妇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这是教训我们么。”
那少女道:“不敢。我只是这样想:牟宗涛若然来到中原的话,他是应该记得祖先的遗训,不会和金大侠父子作对的。”
金逐流大喜道:“姑娘,你猜得一点不错。牟宗涛的确不是和他们一路,你要知道他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
那妇人气往上冲,说道:“我不管那姓牟的是什么人,但你分明是说我们不对,我倒要请问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那少女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若是自问合乎祖师的遗教,那又何必怕别人说呢?”
那妇人怒道:“你开口祖师,闭口祖师,你是扶桑派的弟子吗?哼,就算你是本门弟子,凭你这黄毛丫头,也不配用祖师的遗训压我。你抖露几手给我瞧瞧吧,真能胜得了我,那时你再开口教训我们,也还不迟!”
那少女淡淡说道:“也好,我就领教你的本门剑法。”她说出“本门剑法”四字,已经是承认了是扶桑派的弟子了。
其实这妇人听她说得出扶桑派的来历,亦已猜疑她是本门中人了,不过不甘受她奚落,而且也还想试她一试而已。
那少女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说道:“桑师姐,进招吧!”
那妇人道:“你要用这根树枝和我较量?”
那少女道:“较量二字太重了,小妹只是想与桑师姐印证印证!”
那妇人冷笑道:“你倘若是果然使得出本门剑法,敌得了我的十招,那时你叫我师姐也还不迟!”
那少女摇了摇头,心里想道:“我还当真不希罕有你这样的同门呢!”当下说道:“好,但也不必限定十招。”举起树枝,轻轻一划,果然使的是扶桑派的起手式。
桑青冷笑道:“不必多礼!”唰的一剑刺去,那少女把树枝轻轻一拂,桑青的长剑分明已经碰着她的树枝,不知怎的,明晃的利剑,竟然不能削断一根树枝,反而给她的树枝引过了一边。
金逐流禁不住高声喝彩,心里想道:“这女子的扶桑剑法,看来是比牟宗涛还更高明了!我只道已经参透了他们这派的剑意,谁知还有精妙之处,我尚未能领会!怪不得爹爹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少女,只怕我就未必能有把握胜她。”
桑青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当下不敢轻敌,将青钢剑舞得泼水不进,自忖:“本派以柔克刚的这方面剑法,是你胜我一筹,但谅你一根树枝,也决不能打败我手中的长剑。”
金逐流在旁数道:“第一招,第二招……第五招、第六招……哈哈第八招了!”交手之前,桑青说过要在十招之内打败这个女子,金逐流恐她反口,是以在旁替这少女数她的招数。
刚说到第八招,忽见这少女倏地一个翻身,身似水蛇游走,树剑突然伸进了桑青的剑光圈内,只听得“当”的一声,桑青长剑已经脱手。原来是给她的树枝正好点着了脉门。
那少女冷笑道:“你的本门剑法似乎还未学得到家,我劝你还是不要恃技欺人吧!”
“那少女翻身进“剑”的时候,衣袂轻扬,衣角有红线绣着的一条飞鱼,站在旁边的金逐流和那男子都看见了。
那男子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姑娘,你是飞鱼岛林岛主的什么人?”
那少女道:“正是家父。他早已不是飞鱼岛的岛主了。你想见见他么。”
那男子道:“原来你是林师伯的千金,恕我们无礼了。”
桑青垂头丧气,拾起剑来,说道:“走吧,难道你还当真要和她去参见林师伯么。”
那少女道:“金少侠,你刚才说有牟宗涛的消息告诉我。”
金逐流道:“不错,但请你稍待一会。”
金逐流正要过去助史红英一臂之力,忽见欧阳坚转身就走,金逐流尚未走过石紫,他已经跑了上山,背影也看不见了。原来欧阳坚接连使用“雷神掌”的功夫,本身元气大为损耗,亦已到了强弩之末的田地。如今看见这对夫妇已经逃跑,他如何还敢恋战。
那少女跟着过来,与史红英等人相见,金逐流这才得有余暇向她道谢。
那少女道:“多谢什么,我还觉得惭愧呢,都是我的同门不好。”金逐流由衷赞道:“姑娘,你的剑法真好,今日多亏得你相助,要不然只怕我已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我还不该多谢你么。”
那少女面上一红,说道:“金少侠,取笑了。说到剑法,我才真是佩服你呢。我不过是因为本门的剑法比他们懂得多些,才得胜了桑青的。金少侠,你没有学过我们这一派的剑法,所创的新招,却非但暗合本派的剑意,甚至有几招比我们原有的剑法还更高明,这才是了不起呢!”
金逐流道:“姑娘你真会客气,但不知你何以会来到此问,又是怎地知道我的来历的?”
那少女道:“我爹爹最佩服的人就是令尊,扶桑七子曾与令尊为难之事,我爹爹已经知道了,但我们却不知道牟宗涛是否在扶桑七子之内,我是特地来找他的,至于我之所以来到华山寻找,乃是得自爹爹一位朋友的指点。”
史红英、秦元浩、封妙嫦等人依次上来与这少女见面,各自报了姓名。金逐流道:“姑娘你可以把你的姓名来历告诉我们么。”
那少女道:“今尊是我爹爹最佩服的人,只恨无缘相见。我们的来厉说给你听是无妨。我爹爹年迈,不愿惹事,但想隐居度过余年。希望你不要说给别个知道:“
金逐流道:“这个当然。”心里想道:“原来她的父亲乃是隐姓埋名的高士,怪不得没人知道:“
那少女道:“我姓林,名叫无双。我们本来是在扶桑岛侨居的,已经有了好几代了。牟宗涛是找的弟兄。”
史红英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找他。你们是几时来到中原的,和牟宗涛一直没通音讯吗?”
林无双道:“我们来了已经差不多有十一年了。”接着说道:“小时候,我们和牟家是住在一起的,我的母亲就是牟宗涛的姑姑。我和他的剑法都是我的父亲教的。但他的年纪比我大了十岁,我们举家迁回中原的时候,我才不过十一二岁,他已长大成人了。所以,他现在若是见了我,恐怕他还在必认得我呢。”
金逐流道:“你们举家迁回中原,牟宗涛知不知道?”
林无双道:“是这样的,起初我们本来和牟家住在同一个地方,后来我的爹爹看不惯倭人的气焰,和一班渔民避到海外一个荒岛。开垦荒地,种田打猎。日子倒是过得无拘无束。爹爹给这个岛起了一个名叫做飞鱼岛。可惜这样的生活却过不了几年。”
金逐流道:“为什么。”
林无双说道:“就因为飞鱼岛已经变了样啦。当它是一片荒芜之时,没人理会;但在它开发之后,可就有人垂涎了。”
金逐流道:“是海盗么。”
林无双道:“不是海盗,但也可以说是比海盗突猖獗的海盗。是倭人把飞鱼岛占领了。”
金逐流愤然道:“他们倒很会捡现成!”
林无双道:“可不是吗!爹爹曾在这个岛上流过许多血汗,却终于给他们逼走了。开发飞鱼岛的这帮渔民,公推爹爹做岛主,在那几年中,曾以几次击退了倭国的侵袭。后来倭国的兵船开到,军队登了陆,占领了飞鱼岛,当然是没有我爹爹立足余地了。”
林无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在飞鱼岛不能立足,当然也就不能够再回到倭人占领的扶桑岛去啦,当时牟宗涛正在海外各处小岛找寻他的同门,根本就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
“爹爹本来就想重归故国的,既然大海外无地可以容身,我们就回到中原来了。算来已经十年了。十年来我们一直在一个小渔村隐居,没人知道我们的来厉,除了爹爹的几位朋友之外。”
金逐流道:“那人是……”
林无双道:“是爹爹回到中原后,所结交的唯一朋友。他的名子叫尉迟炯。”
金逐流道:“哦,原来是尉迟炯!找见过他的。他本来是关外的马贼,后来投入了义军,现在已是小金川义军的一位领袖人物了。”
林无双道:“小心了,我们从海外回来,是经过朝鲜先到关外,后到中原的,当时尉迟炯不是马贼,在关外一面抗击清兵,一面也和从朝鲜潜入关外的倭国浪人作战,爹爹曾帮过他的忙,我们和尉迟炯分手亦已将近十年,最近才重见了面的。”
金逐流恍然大悟,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位指点你到华山来找寻牟宗涛的人,敢情就足谢迟炯了?”
林无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他虽然不认识牟宗涛,但他却曾和扶桑七子中人物狠狠打过一场,有关扶桑七子的消息,就是他带来给找爹爹的。”
金逐流又惊又喜,说道:“尉迟炯也是我江师兄的好朋友,我也十分怀念他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正是:
说起渊源都一路,关东豪杰久知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神鞭暗器称双绝 快马挥刀会七雄
林无双道:“今晚月色明朗,那天晚上,却是无月无星。尉迟炯夫妻突然来到我们家里,他们是跳墙进来的,给我发觉了,我还以为是瞎了眼睛的强盗,光顾到我们穷人家呢。我刚刚练会了爹爹所教的暗器功夫,衣袋里有日间吃剩的蚕豆,于是就想拿他们来开开玩笑,抓起六粒蚕豆,每人奉送三粒,打向他们的穴道。
“我以为他们一定会倒下去的,不料蚕豆打了出去,忽听得那男的说道,‘晤,味道不错!’那女的却赞道:‘好俊的暗器功夫!’我大吃一惊,连忙拔出剑来,就在此时,忽听得爹爹说道,‘双儿,不许动手!来的可是尉迟兄嫂么?’那男的笑道:‘不错,是老朋友来看你了。林大哥真好眼力,一别十年,我还以为你认不得我们了呢。’爹爹亮起了灯,我才认出是他们夫妻。”
金逐流笑道:“尉迟炯的妻子祈圣因,外号千手观音,你以前不知道么?”
林无双道:“我和他们在关外结识的时候,我年纪还小,那晚才是第一次见到祈圣因的暗器功夫。”
接着笑道:“千手观音的外号确实名不虚传,灯光一亮,她摊开了手掌,我打她的三粒蚕豆,都在她的手掌心之中。她说:‘想不到到无双侄女长得那么高了,暗器功夫可着实不错啊。’爹爹笑我班门弄斧,我羞得脸都红了。”
金逐流听得有趣,不觉笑道:‘祈圣因为人面冷心热,她一定传授了你几手暗器的功夫了吧?尉迟炯可还是那股粗豪的脾气,怎的把你的蚕豆全部吃了。后来怎样?”
林无双噗嗤一笑,说道:“我只顾说闲话,可忘了正经的事了。”她在渔村长大,生活单纯,不懂世故,说到高兴之处,活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金逐流和史红英都是不由得心底里暗暗欢喜她,想道:“若不是亲眼见到,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会有这样高明的武功。”
林无双继续说道:“爹爹说,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尉迟炯笑道:“我找了十年,才知道你们躲在这里,你以为是凑巧的吗?林大哥,我这次固然是特地来拜访你们,但也是顺便要向你打听几个人的。”
“爹爹起初莫名其妙,说道:‘你知道我在中原并无相识的朋友,十年来隐居渔村,更是孤陋寡闻,你却要向我打听什么人?”
“尉迟炯道:‘这几个人你纵然不认得,一定也会知道他们的来历的。我先告诉你我们两夫妻的一桩遭遇。’”
跟着林无双也就把尉迟炯所说的故事转述给金逐流等人知道。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佳日,尉迟炯夫妻在冀北道上并辔奔驰,他们是受了小金川义军首领萧志远的委托,到保定去和天理会联络的。
正行走间,忽听得蹄声得得,铃声当当,回头一看,只见尘头大起,却原来是来了一个马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共七人之多。
尉迟炯本是关东马贼出身,善于相马,一见马帮的来势,不觉吃了一惊,说道:“这七匹坐骑都是千金难买的骏马,这些人想必也一定不是寻常的马帮了。”
祈圣因开他玩笑道:“说不定是你的同行。想来光顾我们。”
尉迟炯哈哈笑道:“那我倒是欢迎之至,我还未曾见过这样阔气的马贼呢。倘若他们真是马贼,我倒想重新入伙了。”
说话之间,这队人马和他们的距离已是越来越近,尉迟炯只道他们是要赶过前头,于是遂闪过一边,给他们让路。
不料那些人却不约而同的放慢了坐骑保持十来丈的距离,跟在他们夫妻的后面。
尉迟炯不觉疑心大起:“难道当真是冲着我来的?”和妻子打了一个眼色,故意忽快忽慢的行走,那些人果然也是不疾不徐的跟着。
尉迟炯心里暗暗好笑:“如果他们真是马贼,那就活该是他们倒楣了。我正好换过一匹坐骑。”
尉迟炯巴不得他们动手,到了一处僻静之处,便与妻子突然停止下来。看他们怎样。只见那些人两列散开,对他们夫妻采取了包围的态势。
尉迟炯纵声大笑道:“朋友,你们看走了眼了!”意思是嘲笑他们眼力不够,来打劫一个不值一劫的人;但也可以解释为他们看错了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为首的一个长须汉子怔了一怔,说道:“你不是尉迟炯么?”
尉迟炯大吃一惊,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七匹马的身上,都有一个特殊的烙印,是大内马的烙印,尉迟炯曾劫过天牢,闹过萨总督的寿堂,闯过御林军的军营,平生不知和多少大内卫士及御休军的军官交过手,是以认得这种坐骑的烙印。
尉迟炯又再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我走了眼了,错把你们当作了黑道上的朋友,却原来你们是鞑子的鹰爪孙!”尉迟炯的刀下杀过无数清廷鹰犬,因此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寻常马贼,却也还未曾将这七个人放在眼内。
其中一个少妇道:“卫哥,他说什么。”原来她不懂得尉迟炯说的“鹰爪孙“是什么意思。
那个破她唤作“卫哥”的男子说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相信总不是好话吧!”另一个男的答道:“哼,他说我们是朝廷的走狗。”
原来“扶桑七子”来到中原,和侠义道没有交上,就给萨福鼎的手下知道。他们就这佯糊里糊涂的受了萨福鼎的笼络。
当然日子一久,他们也不会全无所知的。但其中领头的两个人利禄心熏,来到中原也想有个好的靠山,以利于光大门户,因此在知道了萨福鼎要利用他们来对付抗清的义士之后,竟也甘心受他利用。另外几个人在海外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涯,来到中原,也并不关心时局。领头的大哥怎么说,他们就跟着做。这几个人才是真正糊里糊涂的受了蒙骗了。
不过有一样心思却是他们七个人共同的,他们自以为是以“高人”的身份受萨福鼎的“礼遇”,并不认为自己是朝廷的鹰犬。
那少妇大怒道:“岂有此理,胡说八道!宗师叔,我们还等什么,教训教训他吧!”
尉迟炯纵声大笑:“你们不是走狗是什么!嘿,嘿,我尉迟炯这一把刀专杀走狗,三五七条,十条八条,来得越多越好,省得我多费精神!来呀,来呀,快来呀!”
唰唰连声,白刃耀眼,扶桑七子之中已有好几个人拔出剑来,那长须汉子喝道:“我们自有我们的身份,管他胡说些什么,找们也得沉住了气,不可胡来!”
方卫说道:“不错,区区一个尉迟炯也值得大家抢着和他动手吗?宗师叔缚起一条手臂也足够对付他了。”抢着上去的那几个人不禁都是面上一红,同时退下。
这一下倒是颇出尉迟炯意料之外,暗自想道:“这班鹰爪孙和我曾经碰见过的却是有点不同!”
那长须汉子淡淡说道:“尉迟炯,你也忒小看人了。你敢和我打赌么。”
尉迟炯道:“打什么赌?”
长须汉子道:“我听说你自恃武艺高强,到处横行霸道,今日特地来会一会你。咱们就用刀剑来作赌具,赌个输赢。”
尉迟炯傲然说道:“很好!不论你们群殴也好,单打独斗也好,我尉迟炯一准奉陪!”
长须汉子道:“我让你们夫妻齐上,只要你们赢得了我这柄手中长剑……”
尉迟炯大怒道:“放屁,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夫妻联手对付?”
长须汉倒不动气,反而笑道:“如何,你也尝到给人看轻的滋味了吧?那你为什么刚才要说斗我们七个?”
尉迟炯平生走南闯北,几曾受过人如此顶撞?但因他豪气千云,倘若碰到气质与他有点相似的硬汉,他也是会另眼相看的。是以他受了这长须汉子的奚落,倒也并不发怒,反而哈哈一笑,说道:“听你所言,你倒是自负得很!好,你自信赢得了我,你就划出道儿来吧!”
长须汉子道:“你们夫妻两个,我们这边七个人,也是有男有女。我们绝不倚多为胜,男对男女对女,来个单打独斗,看看是谁输谁赢?”
尉迟炯道:“好,好得很!我领教阁下的高招。”祈圣因接着说道:“哪位出来指教小妹了。”祈圣因在江湖上以出手狠辣著名,但说话却是阴声细气,基是温柔。
两个女的同时跨上一步,那姓宗的长须汉子道:“霞儿,让给你的桑师姐上。”年纪轻的那个女子道:“是。”还剑入鞘,退了下来。她的师姐就是刚才和尉迟炯吵嘴的那个少妇,名唤桑青。
长须汉子道:“好,现在我们可以一对一来个赌赛了,你若输了给我……”尉迟炯冷哭道:“我立即横刀自刎!”言下之意,当然是绝不会输。
长须汉子笑道:“那也不必。你若输了,跟我上京销案便行。我可以担保不要你的性命。”
原来尉迟炯曾在京城干过几宗大劫案,受他“光顾”的有王公大臣,豪门巨室。甚至大内宝库,也曾给他潜入,偷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萨福鼎之所以要捉拿他,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破案,“追赃”,并非因为他是义军的领袖。因为萨福鼎只知道他和义军有来往,却尚未知道他是早已参加了义军的。
尉迟炯大笑道:“鹰爪孙毕竟是鹰爪孙,尾巴露出来才好,你有本领赢得了找,我跟你投案又有何难!你若输了呢?”
长须汉子道:“我也任凭你的处置!”
尉迟炯道:“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这匹坐骑!”
长须汉子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们这个赌赛就这样说定了。谁也不许反悔!”
祈圣因以商量的口吻淡淡说道:“俗话说夫唱妇随,我和你的赌赛就依样话葫芦吧,你舍不舍得你的坐骑?”
桑青大怒道:“随你的便,反正我不会输给你!来吧!”
祈圣因道:“那也不见得!”唰的一鞭便打过去。桑青疾削剑,剑势如虹。一鞭换三剑,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但以出手的迅捷而言,却是祈圣因稍胜一筹了。
尉迟炯道:“她们的那边是我的浑家先行出手,我们这边,我可该让你先上。”长须汉子道:“好,承让了!”但却并不拔剑出鞘。
尉迟炯喝道:“还不亮剑,更待何时?”长须汉子笑道:“着急什么?”陡地一捏剑鞘,轻轻一抖,路中的长剑便突然飞了出来!这是纯凭内力的冲力,将剑“射”出来的,和一般的“拔剑”迥然不同!
这一下颇出尉迟炯意料之外,陡然间只见白刃耀眼,倒也不觉大吃一惊。但他惯经大敌,虽惊不乱,当下横刀一磕,哈哈笑道:“你这厮倒是有点鬼门头,但这等花招,又有何用?”
长须汉子淡淡说道:“是么。”那炳宝剑给尉迟炯磕得及时回来,长须汉子一抓抓到手中,迅即便是一剑刺去,喝道:“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花招!”
原来这长须汉子也知尉迟炯并非易与之辈,不是出奇,绝难制胜,故此一出手便是敲山震虎的手法,扰乱他的心神。
尉迟炯想不到这长须汉子来得如此迅捷,果然因此心神微分,给他攻了个措手不及。这长须汉子是其余六人的师叔,“扶桑七子”之中亦是以他的本领最好。一抢到了先手,剑苦游龙,剑芒指向尉迟炯的要害!
尉迟炯兀立如山,寸步不让,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长须汉子已是攻了三五十招,兀是找不到尉迟炯半点破绽。剑势如虹,刀光胜雪,真是针锋相对,旗鼓相当!长须汉子的剑锋所及之处,都好像有一堵刀墙挡住,他素来自负内力深厚,至此也不禁暗暗佩服对方!
殊不知这长须汉子固然是暗暗吃惊,尉迟炯亦是诧异不已。他平生碰过的劲敌不知多少,从来没有一个好像长须汉子这样的棘手的,饶是他已经使出了全副本领,刀法严密得泼水不入,兀是感到剑芒刺眼,冷气侵肌,似乎有几十口长剑,四面八方向他攻来一样。尉迟炯倒吸了一口气,暗自想道:“这厮的剑法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的剑法精妙如斯,我若然只顾防守,只怕终须败在他的剑下。”
五十招过后,尉迟炯已把对方的攻势逐渐化解,猛地一声喝道:“教你也见识见识我的快刀!”一刀劈出,刀锋转了一个圈,旁边的人看来,他只是使了一招,其实这一招之中,已是包含了十八个复杂的招式,只因他的刀法使得太快,旁边的人就只看见刀光了。
一片断金戛玉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长须汉子在他猛攻之下,不由自己的退了几步。这一惊非同小可,暗自思量:“这厮的快刀也还罢了,他的内功竟似源源不竭,无穷无尽,久战下去,只怕我是定要吃亏的了。”
另一边,祈圣因和那少妇也是斗得难解难分。祈圣因号称“千手观音”,不但暗器功夫乃是武林一绝,鞭法也是极为了得。她一上来便采攻势,急三鞭回风扫柳,连环剑五女投梭,长鞭挥舞,利剑翻飞,一口气攻了十六八招,攻得那少妇连连后退。
那少妇心高气傲,只道以自己的本领,来到中原,纵然不能纵横天下,折服须眉,至少在中原女子之中,是无人可以与他匹敌的了,料她碰上了“千手观音”祈圣因,自己竟然讨不半点便宜,还给她杀得连连后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始知从前乃是坐井观天,不知天地之大。
祈圣因屡攻不下,也是暗暗吃惊,剧战中那少妇蓦地一声长啸,青钢剑扬空一闪,一招“流星追月”,抖出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穴”石刺“乳突穴”,中刺“璇玑穴”,这一招正是扶桑派剑法中一招极其精妙的杀手,论剑法还不及祈圣因的快捷,但一剑刺出,飘忽莫测,似前似右似中,如是叫人难以捉摸。祈圣因从来没有见过这路剑法,仓促间无暇细思,倒是不敢冒险贪攻,不求胜,先防败,侧身一闪,改采守势。
那少妇抢得了先手,好胜之心又起,暗自思量:“这婆娘本领高强,要打败她恐怕是很难的了,但只要在剑法上胜得几招,逼得她只有招架功,我也可以算是胜了。”当下催紧剑招,连连抢攻。
扶桑剑法和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但因上乘武学到底还是相通的,故此也有许多招数,和中原的剑法相似,不过相似之中,也有差异。祈圣因摸不着底细,有几招她以为是自己熟悉的剑法。按照自己所别的破解。不料似是而非,又着了那少妇的道儿。错了几招之后,果然便给那少妇反客为主,杀得她只能招架了。
祈圣因抬眼一望,见丈夫和那长须汉子恶斗,虽然是占得上成攻势,但也似乎讨不了便宜。祈圣因心里想道:“大哥是不会输的,但我若输了,这个赌赛他也就不能赢了。至多是扳成平局,何况他也未必就能赢呢。我决不能累他损了一世英名,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给这臭婆娘!”
那少妇已感到有点气力不加,叫道:“我们又不是市井之徒打架,你明明不是我的对手,还不服输吗?”
祈圣因冷笑道:“怎见得我不是你对手,你休夸口,我叫你三招之内,便要撤剑!”那少妇怒道:“好,且看是谁撤剑?”唰的一剑刺去,祈圣因突然把手一扬,将左手的短剑,向那少妇掷去!
这少妇只道祈圣因是给她的凌厉剑法逼得扔剑的,大喜叫道:“我只是一招就要你撤剑,你还不认输!”话犹未了,只见那柄短剑已是笔直的向她飞来!
这少妇也是个识货的行家,一见短剑的来势,就知是极厉害的暗器手法,对方是用短剑当作暗器来使用的,虽然是笔直飞来,但剑尖抖动,已是罩着了她的身形,此时想要闪避亦己难了。
这少妇和祈圣因交手了一百多招,知道对方的内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心想:“你妄图败中取胜,我只要磕落你的剑,你不认输也是不成!”
这少妇使出浑身气力一剑劈去,不料那短剑飞到她的身前忽地转了个弯,少妇的长剑只是剑尖微微触及短剑,短剑转了个弯,反而飞得更高了。
虽然没有磕落短剑,但也没有给它伤着,少妇正自狂喜,叫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哎哟,哟……”狂喜的叫声突然变作了惊骇的喊声,就在这刹那之间,突然觉得虎口一痛,原来祈圣因在掷出短剑的同时,还射出了一根梅花针。轻重悬殊的两种暗器,同时发出,竟也同时飞到。这少妇哪想治到祈圣因的暗器手法如此高明,她全神对付掷来的短剑,根本就没有发觉那根梅花针,冷不防便着了道儿。
梅花针正好刺着她的虎口,少妇哎哟一声,长剑当啷坠地。
祈圣因冷笑道:“是你撤剑还是我撤剑!”飞身一掠,把手一抄,刚好将落下来的短剑接到手中。
祈圣因的短剑是自己掷出去的,而且并没落地就回到她的手中;少妇的宝剑却是给她的暗器打落的,按照斗剑的术语来说,“撒剑”的当然是那少妇了。
长须汉子见识极高,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祈圣因掷剑之时,便知那少妇定要落败,立即以攻为守,一招“长河落日”迳刺尉迟炯的咽喉。希望可以击败尉迟炯,那么可以挽回平局。
这一剑是长须汉子希望之所寄,使出的当然是他的杀手绝招。一剑刺来,尉迟炯的快刀竟然封闭不住。
长须汉子业已算准了好几个复杂的后着,任凭尉迟炯如何应付,他都可以将尉迟炯刺伤。不料尉迟炯陡地一声大喝、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猛的一刀就劈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招数。而是要和对方拼个同归于尽的打法!由于双方都是快到极点,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样一来,胜败就只能取决于本身的勇气了。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已是没有考虑的余地。长须汉子这一剑若是用力刺过去,固然可以穿过尉迟炯的咽喉,但尉迟炯这一刀劈下来,也可以将他的头颅劈开两片!长须汉子毕竟是较为怕死,陡然间见到刀光如雪劈将下来,心里一惊,本能的就往后躲。同时回剑遮拦。
他这一剑本来是向前刺去的,现在改为回剑遮拦,虽然他的剑法可以收发随心,但在这一收一发之间,劲道自也不免稍减几分。尉迟炯只觉胸口一凉,不顾自己是否受伤,这一刀仍是用尽全力的劈下,尉迟炯的气力本来就胜过那长须汉子,更加以此消彼长,一个是勇气倍增,一个是匿缩退避,结果当然是尉迟炯获胜了。刀剑相交之下,只听得“当”的一声,长须汉子的剑脱手飞上半天,幸亏他倒纵得快,一跃跃出三丈开外,这才没有受伤。
尉迟炯哈哈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不住,我可要拿彩物啦!”飞身一掠,跨上长须汉子那匹坐骑。
长须汉子叫道:“我的剑法可没有输给你,你自己应该明白!”尉迟炯喝道:“剑法没输,人却输了!是好汉子就别要胡赖!”祈圣因道:“大哥,不要与他胡缠,咱们走吧!”此时她也早已抢了那少妇的坐骑了。”
那少妇输得更不服气,骂道:“暗器伤人,算得什么好汉!”祈圣因笑道:“谁说过不许使用暗器的?算了吧,我和你都是女人,谁也不必冒充‘好汉’!输了就是输了!”笑声中唰的一鞭,催马便跑。
尉迟炯本身马贼出身,骑术更为超卓。长须汉子的三个师侄,骑着马从三方向同时向他冲来,有一匹马还是从他对面来的,眼看就要被围在核心,尉迟炯不慌不忙的一提马绳,猛地一声大喝,跪下的坐骑跃起一丈多高,竟然从对面那人的头顶跃了过去,吓得那个人滚下马来。
长须汉子和那少妇骑了坐骑,其余五人不甘受挫,仍然骑马来追,不过,吓得滚下马的那个人重新上马来道,却是落后甚多了。
祈圣因冷笑道:“好,且叫你们再见识见识我的暗器功夫!”双手在暗器囊中乱抓,飞蝗石、铁菩提,蝴蝶镖,加上了袖箭,梅花针等等大大小小的暗器,便似流水般地发出来。当真是不愧“千手观音”的称号!
这四个人知道她的暗器厉害,早有准备,当下一面运功保护马匹,一向舞剑防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些份量较重的暗器给他们的长剑荡开,满空飞舞,份量轻的暗器打着了他们,也给他们的护体神功震落。
石卫喝道:“区区暗器,能奈我何?”话犹未了,他胯下的坐骑忽地一声嘶鸣,四膝屈地,这匹马是在疾跑之中突然倒下的,险些将他摔下马来。不单是他的坐骑如此,转眼之间,另外一个人的坐骑也都是如此的突然倒下了。
原来祈圣因的暗器其实乃是射马而非射人,她知道这些人的本领高强,暗器定然伤他们不得,向他们乱发的暗器,用意不过是要他们腾出手来应付而已。他们保护得了自身,保护不了坐骑。胯下的坐骑,都给祈圣因用梅花针射瞎了双目,而且这梅花针还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尉迟炯最爱名马,叹道:“可惜,可惜!其实他们要追也追不上咱们,何必杀了这几骑骏马?”祈圣因笑道:“骏马落在坏人手里,那就是如虎添翼了。咱们又要不了这么多,为何不杀?也免得他们阴魂不散的胡缠啊!”谈笑之间,夫妻二人并辔疾驰,已是去得远了,“扶桑七手”只剩下一匹坐骑,当然无法追赶。
且说尉迟炯夫妻见了林无双的父亲飞鱼岛主,讲了那日和扶桑七子交手的经过之后,飞鱼岛主又惊又喜,惊的是扶桑派的七名高手,竟然联袂来到中原,喜者是老朋友幸亏得以安然无事,当下叹了口气,说道:“老朋友雄风如昔,可喜可贺。但想不到他们初到中原,竟然就会投靠朝廷,你给他们一点挫折,也是好的。”
尉迟炯听了老友的称赞,脸上却是毫无得色,苦笑说道:“说老实话,若论剑法,我还是输给那长须汉子的。你看……”脱下外衣,只见衬衫上胸口之处,穿了三个小窟窿,每个都有铜钱般大小。
尉迟炯说道:“这就是我那天穿的衬衫了,若不是他急于回剑招架,剑尖再进半分,我的身上已是添了三个窟窿了。”此事祈圣因都未知道,一看之下,不禁骇然失色。
林无双忽道:“这一招是三转法Www~ddvip~com轮,牟表哥最得意的就是这招,不知他是否也在七人之内。”
林无双的父亲沉吟半晌,说道:“听谢迟大哥所说,其中的四个人,我已知道是谁了。”林无双道:“那长须汉子想必是东海团沙岛的宗师叔?”
飞鱼岛主道:“不错,此人曾经到过飞鱼岛,叙起师门谱系,和我乃是平辈。他名叫宗神龙,那对夫妻乃是卫和桑青,在扶桑派中号称夫妻双侠。”
尉迟炯冷笑道:“他们如今己是清廷的鹰爪孙,还配称什么双侠?”
林无双的父亲道:“他们在海外之时,都是到处打抱不平,也曾参加过抗倭之战的。说不定,是因为他们初回中原,未明大局,只知道要拥护‘自己的’朝廷,糊里糊涂就上了萨福鼎的当了。”
祈圣因笑道:“大哥,你看人只看一面。而且也常常犯了急躁的毛病。俗语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尉迟炯道:“好,那我就拭日以观,但愿他们知错能改。”
林无双的父亲接着说:“宗神龙在海外的声誉却不大好。也说不定是由于他的贪图利禄,以致累了其他的六个人跟他走上歪路。因为这六个人都是他的晚辈。”
林无双道:“爹爹你说知道其中四人的来历,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
她的父亲道:“就是尉迟大嫂说的那个曾和桑青争着要与她交手的那个少女了,我怀疑她就是你儿时的好友练彩虹。”
练彩虹是林无双初到飞鱼岛之时交上的朋友,练彩虹是个渔家女,年纪比林无双大两岁,跟林无双的父亲学了两年功夫,后来飞鱼岛被倭人占领,她们这一家没有跟随林无双父女逃走。后来听说她被宗神龙的妻子收为弟子,也不如是真是假。
林无双道:“如果当真是练姐姐那就好了,她和我最合得来,只要我见了她,她一定会听我的话的。唉,如今就只不知牟表哥是否在那三人之内了。尉迟叔叔,那三个人是什么模样,你记得起来吗?”
尉迟炯道:“除了宗神龙之外,其他四个中年男子都是黑黑实实的汉子,只有石卫似乎比较白净。这四个人身材也好像差不多。你叫我说出他们详细的形貌,我可是说不出来了。”祈圣因笑道:“你一向就是这样粗心大意。不过我当时也是和你一样,全副精神只是用来对付他们,激斗中对他们的相貌可也没有详细留意了。”
林无双的父亲笑道:“你和牟表哥别离已有十年,只怕你们见了面,你也未必认得他呢。”
林无双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找着表哥才好。”原来林无双的年纪虽然是比牟宗涛年轻十年,分手之时,她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姑娘,但因表哥是她自小就亲近惯的,在她所相识的男子中,也只有表哥可以算作是她的朋友。故此在她长大之后,一直对表哥念念不忘。
尉迟炯道:“你要打听他们的消息,我倒有个主意。”
飞鱼岛主道:“请尉迟兄指点。”
尉迟炯道:“前两天我碰到丐帮的弟子,获知一个消息。原来扶桑七子不但奉了萨福鼎之命来对付我,而且还曾经对付江大侠。”
飞鱼岛主道:“真是胆大妄为!”
尉迟炯笑道:“还不只此呢。他们到了江大侠家里,江大侠不在家,但却恰巧碰了从海外归来的江大侠的师父。”
飞鱼岛主吃了一惊,说道:“你说得可是金世遗金大侠?”
尉迟炯笑道:“正是。他们和金大侠也动了手了。不过这次可就不是单打独斗了,而是以七敌一的群殴。”
飞鱼岛主叹道:“本派的面子都给他们丢尽了。想必他们不会占得金大侠的便宜吧?”
尉迟炯哈哈笑道:“金大侠怎会折在他们的手里,听说若不是金大侠手下留情,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这当然是尉迟炯夸大其辞,其实金世遗虽然大获全胜,在剑法上也曾输了一招的。
飞鱼岛主本来有点担心金世遗和“扶桑七子”斗个两败俱伤的,听得这个结果,松了口气,说道:“让他们受个教训也好,好叫他们知道夭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知他们现在已逃往何方?”
尉迟炯道:“确实的消息还未知道,不过亦已有了一个线索。据丐帮所知,给‘扶桑七子’和萨福鼎穿针引钱的乃是欧阳坚,欧阳坚如今已经到华山他的老家去了’。你们想要知道确实的消息不妨去打探一下。”
林无双讲到这里,说道:“家父因为和宗神龙过去有点梁子,暂时不想露面,所以我只好独自来了。”众人听了她所说的前因后果,方才知道她是这样来到华山的。
金逐流问道:“那么尉迟炯夫妻呢,他们是还在你们家那儿还是已经回转小金川了?”
林无双道:“他们本来想陪我到华山的,但因为有更紧要的事情,第二天就动身到大凉山去了。”
金逐流又惊又喜,说道:“他们也到大凉山去了?是不是去找竺尚父这支义军的。”。
林元双笑道:“正是。金少侠,你可知道他们去大凉山为了何事吗?”
金逐流道:“大凉山与小金川这两支义军唇齿相依,想必他们是去联络的吧?”
林无双道:“这个我倒不知。但听尉迟炯说,主要的原因是去找你的两个师侄的。他们一个叫林道轩,一个叫李光夏,这两个名字我没有记错吧?”
金逐流有点诧异,说道:“没错,但不知尉迟炯又是为了何事去找他们?”
林无双叹了口气,说道:“说来惭愧,我这位宗师叔甘心受清廷利用,不是跑去你师兄的家中捣乱,而且竟然率领同门,替清廷卖命,将天理会在保定的总舵挑了!”
金逐流吃了一惊,说道:“天理会的总舵竟也给他们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心想:“天理会高手甚多,若不是碰上扶桑七子,决不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林无双说道:“这是一个月以的的事了,他们是挑了天理会的总舵之后,才出京城斗剧迟炯。”
史红英叹道:“可惜尉迟炯迟了一步,若是他们夫妻早到京中,扶桑七子就不会这样容易得手了。天理会的总舵主当时可在场么?”
林元双道:“幸亏有张总舵主拼命抵挡,损失才不至于太大。内堂的香主和留守的弟子大部份逃了出来,听说伤亡的不过十之一二。”
金逐流道:“张总舵主呢?”
林元双道:“尉迟炯到了保定,刚好赴得上与他话别。他已不幸牺牲了。”天理会的总舵主张士龙乃是前任舵主林清的结拜兄弟,金逐流和他虽不相识,但他却是江海天的好朋友,金逐流早就知道他的威名的。听了这个消息,十分难过。
林无双接着说道:“张士龙临终之际,拜托尉迟炯将前任体总舵主的儿子找回来,接他的担子,以免群龙无首。这就是剧迟炯为什么要急忙赶往西昌,找你那两个师侄的原因了。”
原来金逐流的三师侄林道轩正是前任大理会舵主林清的儿子,四师侄李光夏的父亲李文成生前也是天理会最重要的一位香主,地位仅次于林清的。(事详拙著《风雷震九州》。)
此时已是东方大白的时候,林无双忽地面上一红,说道:“金少侠,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已告诉你了。我的表哥……”
金逐流霍然一省,笑道:“对啦,我也应该把牟宗涛的消息告诉你了。”
林无双听说牟宗涛已经进京,心里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我的表哥果然是不在他们七人之内。只是他若然不肯跟宗神龙走一条路,恐怕宗神龙不会轻易放过他了。金少侠,我也该走啦,咱们再见了。”
林无双走后,史红英笑道:“看来这小姑娘是爱上了她的表哥了。说老实话,我对牟宗涛殊无好感,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虚伪。但对这小姑娘却是十分欢喜。为了这小姑娘的缘故,我也但愿他们有情人能成眷属了。”
说话之间,只见清虚观的道士已经出来找寻他们,这道士发现他们“失踪”,只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金逐流笑道:“昨晚月色很好,我侧不想辜负名山,故此特地出来观赏华山夜景,倒叫道长为我们担惊了。”他是恐怕说出昨晚之事,清虚观的道士更要吃惊,是以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道士说道:“金少侠难得到此,何不多住两天,让小道略尽地主之谊,陪少侠遍游华山名胜?”
金逐流道:“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赶往西昌,恐怕不能耽搁了,待我们回来之时,一定再来打扰道长。”
金逐流等人回观取了行李,便即下山。此时正是朝阳初出的时分,从山上下来,又是一番奇景。放目远眺,只见西南方的秦岭,群峰列障;东北方的黄河俨如天际而来,青水一线,横畏秦川平原。脚下白云缭绕,千仞万削的群山浮沉隐现在缥缈的云气之中。
金逐流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壮美。若把昨晚月夜下的华山比作褛着轻纱的美人,今日阳光下的华山,那就是披襟迎风的豪士了!”
史红英笑道:“你别要恋恋不舍了,竺老前辈他们在大凉山正等得心焦呢。”
金逐流道:“不错,咱们赶快一些回去,说不定还可以碰上尉迟炯夫妻。”
一路无事,回到了大凉山的义军基地,果然见着了尉迟炯夫妻。他们是和林道轩、李光夏等人一同出来迎接的。
尉迟炯见了金逐流,十分高兴,握着他的手哈哈笑道:“京华一别,不过两年,你如今已是名满江湖,当真是可喜可贺。老弟,好在你今日来到,若是迟一天的话,就见不着我们了。”
金逐流道:“你们两夫妻大显神威,击败了扶桑七子,宝刀未老,雄风犹在,这才是叫我们做小辈的佩服呢。”
尉迟炯诧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呀,谁告诉你的。”
金逐流笑道:“就是你的老朋友飞鱼岛主的女儿。”
祈圣因道:“哦,我们在华山碰上林无双了。她可曾找着了她的表哥?”
金逐流道:“牟宗涛已经进京去了。我在徂徕山也曾和他交过手呢。”当下将前后碰见牟宗涛和林无双的事情,告诉尉迟炯夫妻。
祈圣因听得林无双在华山绝顶比剑胜了桑青,甚为欢喜,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不错,江湖上添了你们这一班少年豪杰,今后又有一番热闹了。尉迟炯道:“你的师侄林道轩就要做天理会的总舵主了,你知道吗?”
金逐流道:“曾听得林姑娘说过。”当下向林道轩道贺。林道轩满面通红,说道:“我哪有胆量做天理会的总舵主,但张叔叔的临终遗命又不能违背,我现在正在为难呢!”
金逐流笑道:“路是人走出未的,摔了跤爬起来再走好了。有什么可以害怕的?重担子倘若大家都不肯挑,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你爹爹是天理会的开山堂舵主,留下的担子,你不挑谁挑?”
尉迟炯哈哈笑道:“这话说得好!”
祈圣因也笑道:“你和光夏已经是成家立室的大人了,也该挑挑重担子啦。说个笑话,逐流,你做师叔的尚未成亲,不觉得惭愧吗?也该快点儿才好哩!”
尉迟炯道:“我们准备明天就陪他们两对小夫妻回去,幸亏你今天赶到,我们还可以有一天相聚。”
说话之间,进了内堂,竺尚父正在那里等候他们。
金逐流首先报告了厉南星和公孙燕业已脱险的事情,竺尚父听得他们安然无事,而且天魔教亦已和红缨会合并,给抗清的义军又添了一股力量,当然是大为高兴。
竺尚父笑道:“辛苦你了,这里几个月来都是风平浪静,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着急回来的,令尊刚从海外回来,又要你们父子分手,我倒是有点过意不去呢。”
金逐流道:“封子超有个紧急的消息托我带回来给你。”
竺尚父诧道:“封子超?他不是曾经做过大内侍卫的吗?”
金逐流道:“不错,但他也是秦兄的泰山,现在已经背叛了清廷,是咱们的自己人了。”当下将封子超告诉他的那个消息说了出来。
竺尚父吃了一惊,说道:“原来萨福鼎竞有这样的阴谋,想利用青海五个盟旗的王公来掣肘咱们,这倒是不可不防了。”
金逐流道:“萨福鼎派去联络他们的人早已出京,咱们须得赶快也派人去才好。竺伯伯若是不怕小侄误会,我想请命前往。”
竺尚父沉吟半晌,说道:“青海的白教喇嘛,与令尊颇有交,你轻功又好,由你去的确适宜,不过最好多一个人陪你。”说至此处,看了史红英一眼,接着说道:“本来我应该让史姑娘和你一同去的,不过那些王公有个成见,看不起三截梳头,两截穿衣的女子。”祈圣因愤然说道:“岂有此理!”
竺尚父道:“是没有道理。不过他们的习俗如此,咱们有求于人,也只能迁就他们了。”换句话说,义军派道的使者,必须是男子,不能是女人。
尉迟炯忽道:“逐流,我和你去。”
金逐流道:“你不是要陪道轩、光夏他们回去么?”
尉迟炯笑道:“我一来爱趁热闹,二来没有到过青海,也正想趁此机会一游,有你的嫂子陪他们两对夫妻回去,沿途又有天理会的人接应,料想不会出事。”
祈圣因笑道:“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好,你尽管放心吧。他们两对小夫妻的本领早已是今非昔比,就是碰上了扶桑七子,也足可以对付得了。”
竺尚父哈哈笑道:“谁敢招惹千手观昔?青海这边,有尉迟炯和逐流同行,也正是最好不过。只是如此一来,却是要拆散你们夫妻了。”
计议已定,竺尚父当下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尉迟炯。说道:“青海五个一盟旗,以伊克昭盟为首,你们以义军使者的身份,去见伊克昭盟的大王,不必理会他是否已受清廷笼络,先和他说清楚彼此的利害关系,看他如何应对?只须他能为咱们所用,其他四个盟旗,自必马首是瞻。”
尉迟炯却把这纣信交给了金逐流,笑道:“我最怕和王公打交道,这使老一份,还是请逐流老弟壮胆吧。我算作他的随从好了。”
金逐流道:“这怎么可以?”尉迟炯道:“又不是争着作官,有什么不可以?”金逐流推辞不掉,只好把信收下。
金逐流道:“要是土王不肯和咱们联盟,那又如何?”
尉迟炯道:“这些土王多半是贪财的,似乎应该送他们一点礼物。”
竺尚父笑道:“我早已准备好了。”当下拿出了一个碧玉西瓜,一支千年人参,说道:“这是你们那年从萨福鼎那儿抢来的寿礼,如今正好借花献佛。你们到了那儿,看土王态度如何,再见机而为吧。”
第二天,尉迟炯夫妻便各自分道扬镳,祈圣因与林、李两对小夫妻回保定。
竺尚父给尉迟炯、金逐流二人送行,临行前竺尚父想起一事,说道:“逐流,我忘记告诉你,伊克昭盟是信白教的,那儿的大喇嘛名叫宗达完真,是白教法王的大弟子,白教法王和令尊是老朋友,这宗达完真也曾见过令尊。凭着这点渊源,你到了伊克昭盟,不妨去求见他,说不定可能得到他的帮助。”
从大凉山穿过原始森林到青海草原,沿途历尽艰苦,好在一路无事,这一天终于到了伊克昭盟。正是:
欲化干戈为玉帛,登山涉水不辞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但愿有情成眷属 却嗟无处觅萧郎
伊克昭盟的土王招待他们在客栈住下,当晚就接见他们。
金逐流呈上竺尚父的书信和礼物,土王见了这两件价值连城的礼物,果然乐得口都合不拢来。可是看了竺尚父的书信之后,却又沉吟不语了。
金逐流道:“我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唇亡齿寒’。我们这支义军在大凉山等于是作你们赂屏障,如果我们失败了,清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来到你们这儿了。到了那时,满清的皇帝不会容许你自立为王的。至少也要用他们的所谓‘王法’来管你了。所以为王爷着想,上策是和义军联盟。中策是两边不帮,和义军也做买卖。下策则是给清廷利用,与义军为难,王爷是聪明人,这道理一定是早已明的了。”
土王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关系五个盟旗,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容我仔细思量,再召集各盟旗的王公,大家来商议吧。”
金逐流不敢操之过急,土王既然不肯表明态度,而且在说了那番说话之后,就顾左右而言他,金逐流和尉迟炯也只好告退,回客栈去等候消息了。
第二天金逐流去拜访白教大喇嘛宗达完真,宗达完真知道他是金世遗的儿子,对他倒是十分热情,一见如故。
宗达完真说道:“当年我们教中内乱,得令尊帮忙不少。令尊也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一直挂念着他的,难得你今日到来,见了你就似见到今尊一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为你做到。”
金逐流道:“小侄正是有一件为难事。”当下将义军的愿望以及自己和土王交涉的经过告诉宗达完真。
宗达完真沉吟半响,说道:“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向王爷进言的。不过其中有个障碍,你想知道王爷为何不肯爽快答应你们的原因吗?”
金逐流道:“正想请大师指教。”
宗达完真说道:“因为清廷的使者比你们早来了三天,现在正住在王爷宫中,作他的贵宾呢,不过王爷不让你们知道罢了。”
金逐流被招待住在客栈,清廷的使者则住在土王宫中,显然土王的态度是更为亲近清廷的了。
宗达完真接着说道:“王爷并不是个眼光远大的人,听说清廷的使者许他正式策立为王,又答应了给他许多利益,至于金银珠宝之类的礼物,那是更无须说了。我当然是会帮你劝王爷的,他肯不肯听,那就难说得很了。”
金逐流大失所望,只好说道:“但求大师代为进言,成与不成,小侄都是一样感激。”
宗达完真道:“有一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们。”
金逐流道:“多谢大师关照。”
宗达完真说道:“清廷使者志在必成,他们住在宫中,对王爷的手下人等宠络备至,你须得提防他们暗中加害。”
金逐流谢过了宗达完真,卧到客栈,当晚果然就有一个宫中的内侍,捧了一壶酒四盒肉脯饼食前来,说是奉了王爷之命,赐他们酒食。
金逐流起了疑心,悄悄地把一颗碧灵丹塞进尉迟炯手心,说道:“多谢王爷美酒,只怕我们酒皇不胜。”尉迟炯乃是海量,听得金逐流这么一说,登时会意,把碧灵丹偷偷纳入口中。
那内侍说道:“这是我们王爷日常饮用的葡萄美酒,酒味香醇,但多饮也不会醉。王爷因为昨晚有事,未得亲自款待贵使者,是以叫我把酒食送来,略表敬意。请贵使者多饮几杯。”
金逐流道:“好,尉迟大哥,多谢王爷的美意,那我们就一同饮吧。”
两人各自饮了三杯,那内侍暗暗欢喜,正想叫道:“倒也,倒也!”忽听得尉迟炯哈哈笑道:“好酒,好酒!”突然反手一掌,“乓”的一声,把一张擅木桌子劈下一角,吓得那内侍跳了起来。
金逐流道:“尉迟大哥,你喝醉啦?”
尉迟炯手舞足蹈地叫道:“没醉,没醉。只是这酒实在太好,喝了之后,我的气力倍增,禁不住要试一试增了多少了。”随即又哈哈笑道:“如此美酒,不宜独享,请贵官也来喝个三杯吧!”
原来碧灵丹乃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能解百毒,金逐流和尉迟炯内功深堪,其实没有碧灵丹,也无大碍。有了碧灵丹,当然是更不会中毒了。
这是一壶可以烂肚断肠的毒酒,这内侍如何敢喝?连连摇手。尉迟炯怒道:“你说这酒是不会醉的,为何不喝?”
尉迟炯佯作喝醉了酒的样子,强迫这内侍喝酒,内侍吓得魂不附体,喝道:“你,你这厮兀是无礼!”想要发威,但声音已是颤抖不堪。
尉迟炯双眼一翻,猛地喝道:“明人眼前不说假话,你这壶酒是不是毒酒!”
内侍心怯胆寒,讷讷说道:“不,不是毒酒。”金逐流淡淡说道:“既然不是毒酒,贵官喝也无妨。不过你一定不肯喝,我也不敢勉强……”内侍忙道:“对,对。喝酒也不能勉强的。”金逐流不理他的插嘴,接下去说道:“不过为了查明真相,我们只好带这壶酒去见王爷了。你不喝,我们请他喝,你不是说过这是王爷日常饮用的美酒吗?”
尉迟炯道:“不行,他不说实话,非要他先喝不可!”劈胸揪住这个内侍,作势就要灌他。
金逐流和尉迟炯二人,一个做好,一个做坏,吓得这内侍魂不附体。要知道这毒酒并不是土王叫他送来,即照金逐流的办法,他虽然可以暂时不喝毒酒,但秘密揭穿,终也难逃一死。
还有一层,他见金逐流和尉迟炯喝了毒酒,行若无事,心里也有些好生惊异。他是相信神的,暗自想道:“贵人有百灵呵护,毒酒毒他们不死,真主一定在他们这一边的了。”
这内侍又掠又畏,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不错,这是毒酒。但这不关小人的事,是大清国的使臣叫我们这样的。”
“尉迟炯道:“好,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饶你不死。清廷的使者住在什么地方,你把地图画出来。”
这内侍不敢不依,说道:“他们住在王宫的花园里面。”画好地图,交给尉迟炯。
金逐流道:“尉迟大哥,你主意如何?”
尉迟炯点了这内侍的昏睡穴,说道:“我们去把清廷的使者揪出来,当众宣布此事,一刀将地杀了。”
金逐流道:“使不得吧。”
尉迟炯:“土王一定是袒护他们的,我们只有用这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金逐流道:“土王若是向清廷,杀了那个使者,只怕也无济于事。”
尉迟炯道:“杀了使者,也是断了土王投靠清廷的后路呀。”
两人各执一见,金逐流想了一会,说道:“好,我们采取折衷的办法,你把这内待送去给宗达,让他知道今晚之事,请他指点。我偷进土王官中,侦察清廷使者的行动,必要时我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尉迟炯道:“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下解开了那内侍的穴道,说道:“你和我到喇嘛庙走一趟。但出去之时,你只能说是带我去谒见王爷的。否则,你就要仔细想想,你的头颅是否比这张檀木桌子更硬了。”
这内侍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又醒过来,越发疑心他们是“神人”,而且他又见过尉迟炯的厉害,哪敢不依?
这内侍刚才进来的时候,是吩咐过客栈的人不许进来的,是以刚才发生的这桩事情,客栈中的执役都不知道,内侍带领尉迟炯进宫答谢,说来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当然没人起疑了。
金逐流待到将近三更时,估计尉迟炯已经见到宗达完真,便即换上了夜行衣,悄悄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土王宫中。按照那张地图所示,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清廷使者的住处,只见那间房间,灯火尚未熄灭,纱窗现出两个人影。
金逐流轻轻掠过一座假山,正想走近去偷听,忽听得那长须汉子喝道:“什么人在外面?”啪的一声响,这人已是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
全逐流的轻功差不多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掠过假山,端的是有如一叶飘落,坠处无声。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好厉害!”
但金逐流也是十分机警,他早已看见假山旁边一棵树上有个鸟巢,当那人出声的时候,金逐流捏了一颗泥丸,使出了弹指神通的功夫,把泥丸向鸟巢弹去。迅即一个起伏,闪过室角,绕到这间房子的后窗。
长须汉子推开前窗,只听得”呜呀”一声,一只大鸟恰恰从树上飞起来,树叶泥屑籁籁落下,金逐流所发的那颗泥丸跟着落下,给掩盖过了。那只大鸟受惊飞起,绕树一匝,叫了几声,好像是知道没有危险了,又回到树上。
长须汉子“呸”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只鸟儿,倒把我吓了一跳。”那个官员说道:“你忒也多疑了,怎会有人,有人也不过是王爷宫中的侍卫罢了。”
长须汉子道:“我好像听得是夜行人的声息。别怪我多疑,因为对方实在是非同小可之辈,咱们倘若害他们不成,只悄他们也会来暗算咱们呢,岂不可防!”
那官员道:“你说的可是那两个大凉山的使者?”长须汉子道:“当然是了。除了他们,还有谁是咱们的对头?”
那官员道:“对啦,我正想问你,那两个是什么人?宗爷,以你的武功,当世罕有,何以你不去悄悄把他们杀掉,点了他们的死穴,别人也看不出痕迹的呀。这不比转托内侍下毒,更为干净利落么?”
金逐流听得这官员叫这长须汉子做“宗爷”,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汉子就是扶桑七子的领袖,曾经和尉迟炯交过手的那个宗神龙。
金逐流屏息呼吸偷听,只听得宗神龙说道:“因为这两个人只怕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满州官员道:“究竟是谁,宗爷,请你别卖关子了,好吗?”
宗神龙缓缓说道:“我已打听清楚,一个是金世遗的儿子余逐流,一个是你们缉捕了多年,还未能够将他缉拿归案的关东大盗尉迟炯!”
那满州官员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他们,这就怪不得宗爷要分外小心了!”接着说道:“不过咱们的计策万无一失,内侍是王爷自已的内侍,他们再聪明也想不到这内侍是替咱们送毒酒的。酒中的毒药是大内所藏的鹤顶红!”
金逐汉暗暗叫了一声“侥幸”,想道:“原来他早已知道是我,我却还蒙在鼓里。幸亏有宗达完真提醒,否则就要着了他的道儿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宗神龙又是一声大喝:“什么人胆敢来此窥探?”
金逐流吃了一惊,只道又给他发现,忽听得衣襟带风之声,屋顶上出现了几条人影。那满州官员也听见了,“咦”了一声道:“这回恐怕是真的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人已在喝道:“宗神龙出来!”
屋顶上跳下几个人来,为首的竟是牟宗涛。
和牟宗涛一向来的还有三个人,金逐流一看,三个人中他认得两个,就是那晚在华山绝险之处和他交过手的那对夫妻。金逐流已经知道他们的名字叫做石卫和桑青。另外一个则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金逐流心里想道:“这个少女想必就是林元双说的她那个好朋友练彩虹了。”
宗神龙看见他的三个师侄和一个陌生人同来,这个陌生人对他甚是无礼,宗神龙不觉得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喝道:“这小子是谁?”
牟宗涛淡淡说道:“我是扶桑派嫡派掌门弟子牟宗涛,你的辈份虽高,也不能不听我的命令!”
宗神龙横眼向石卫、桑青等人看去,他们夫妇和那个少女都点了头,表示牟宗涛说得不错。
宗神龙怒道:“扶桑派早已分为三支,各自为政。你这掌门弟子是自封的,要想管我,万万不能!”
石卫说道:“宗师叔,古语有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扶桑派正是因为分崩离析,以致不能重振雄风。如今是该到了由分而合的时候了。”
宗神龙“哼’了一声,说道:“你们都愿意捧他做掌门了吗?”
桑青说道:“他是牟宗师的嫡系子孙,当这掌门,原是名正言顺。”
宗神龙冷笑道:“好,新掌门,你有什么吩咐?”
牟宗涛道:“第一,你贪图利禄,实是不该,我不许你冒充清廷的使者,在此招摇撞骗。”
宗神龙大怒道:“胡说八道,谁敢说我这使者是冒充的!我得朝廷重用,也正是为了重光本派门户,你这小子懂得什么?居然敢教训我!”
牟宗涛不理睬他,径自说下去道:“第二,本派的拳经剑谱,各人都不许私藏。你得的那一份,必须交出来给我。”
宗神龙嘿、嘿、嘿冷笑三声,说道:“图穷匕见,原来你是想独霸本门秘笈!”
练彩虹道:“师公,你可不能这样说,这是对本门大有好处的事呀!”
宗神龙瞪了她一眼,似乎想要骂她,却又忍住。
牟宗祷道:“宗神龙,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也不管你说些什么,只问你依是不依?”
宗神龙道:“不依又怎样?”
牟宗涛道:“那我只好替祖师清理门户了!”
金逐流大为欢喜,想道:“牟宗涛为扶桑派清理门户,我倒是不必插手了。”于是仍然藏在假山背后,暂不露面。
宗神龙气得七窍生烟,喝道:“你这小子欺我太甚,好呀,你要清理门户,那就来吧!石卫、桑青,你们夫妇怎样?”
石、桑二人同声答道:“我们是帮理不帮亲,牟师兄说的是正理。”
原来对于依附清廷总管萨福鼎一事,扶桑七子之中,本来就有三派不同之意见。一派是和他往来,得点便利,帮他一点小忙,也无所谓。但不可过于为他利用,以致失了“高人”身份;一派是初起糊里糊涂,跟着宗神龙走。后来逐渐明白,因而对他不满的,还有一派则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宗神龙走的。练彩虹是第二派。石卫、桑青犬归是第一派。但他们在华山钺羽而归之后,也渐渐有了悔意,觉得不应该这样下去,自坠身份。
牟宗涛进京,先找着练彩虹,另外的三个人是要跟宗神龙走的,不肯听他的话。牟宗涛带了练彩虹立即离京,途中碰上桑青、石卫。桑、石二人听说宗神龙已正式出任萨福鼎的私人使者,更为不满,于是决意奉牟宗涛为掌门,随他赶来青海。
宗神龙见桑、石二人已经给牟宗涛拉了过去,越发大怒,冷笑说道:“好,你们二人和他并肩上吧!他要清理门户,我可也要清理门户了。”宗神龙是他们的师叔,是以口出此言。
牟宗涛道:“石师兄,桑师姐,请你们替我把场,不许外人骚扰。接着冷笑道:“宗神龙,我以掌门弟子的身份,前来清理门户,定要你输得口服心服!”
宗神龙说了一个“好”字,随即把眼向练彩虹看去,冷冷说道:“彩虹,你又如何,你也是帮理不帮亲吗?”练彩虹是他妻子的关门弟子,他的妻子已死,练彩虹也就等于是他的徒弟一样了。
练彩虹道:“我既是帮理,又是帮亲。”
宗神龙道:“此话怎说?”
练彩虹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虽然是我的师公,总不能胜于我的生父。丈夫比生父更亲,何况于你?”
宗神龙吃了一惊,叫道:“什么,你们,你们……”
牟宗涛道:“我们早已订婚了,练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子。”
练彩虹道:“师公,我看在故世师娘的份上,只要你交出祖师的剑谱,我一定替你向牟郎求情。”
金逐流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真是始料之所不及,牟宗涛竟然和这位练姑娘订了婚,那位林姑娘可怎么办呢?”金逐流想起了林无双那一晚和他说起牟宗涛的时候,那一副一往情深的神态,心中不禁暗暗为她叹气。
一声大喝把金逐流从迷茫之中惊醒,只见宗神龙已是拔剑出鞘,向牟宗涛刺去。
牟宗涛折扇一挥,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宗神龙的长剑弹开,退下一步。牟宗涛的折扇上却给刺穿了一个小孔。
这一下两人都是心中一凛,知道碰上了劲敌。论功力是宗神龙更深,论剑法是牟宗涛更妙,他把折扇当作短剑使用,在那一招之间,已是遍袭了对方的七道大穴,这才把宗神龙逼退的。
宗神龙长剑一挑,抖起三朵剑花,攻向对方三处要害。牟宗涛折扇一张一合,扇子滴溜溜一转,竟然把那柄长剑引得东摇西晃。原来牟宗涛使的是一招“三转法Www~ddvip~com轮”,正是克制宗神龙这一招的。可是表面看来,牟宗涛虽然好像轻描淡写的便化解了对方的招数,但仔细观察的话,却可以看到他的额角已经沁出了几颗汗珠。
金逐流看得也不禁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想道:“一个功力深厚,一个剑法精奇,鹿死谁手,实是难料。”
土王宫中的卫士此时己是给他们的剧斗惊动,纷纷起来。
石卫喝道:“我们扶桑派在此清理门户,与旁人无关!”
那个满州使者连忙叫道:“你们休要听他胡说,快快上来,捉拿刺客!”
牟宗涛叫道:“这人并非清廷使者,他不过是萨福鼎私人派来的。请你们暂时袖手旁观,待会儿我再向你们王爷分说。”
那些卫士不懂江湖规矩,更不敢相信牟宗涛的说话、因此仍是抡刀动枪,四面围拢、眼看一场混战,难以避免,金逐流忽地大喝一声从假山石后跳出来。
金逐流喝道:“我不管他是否清廷使者,他犯了谋杀案,我正要拿他去见王爷!你们谁也不许多事!”大喝声中,挥动玄铁宝剑向假山劈下,转眼之间,已把一座假山的山头削平。假山虽然不比真山,但堆叠在山顶的五六块巨石也有磨盘般大,给玄铁宝剑乱砍乱削,变成了一大堆碎石了。
土王宫中的卫士几曾见过这样厉害的本领,人人吓得魂飞魄散,登时潮水般的退下,生怕给宝剑的锋芒殃及。
那满州使者虽然懂得武功,但自忖决计不是金逐流的对手,此时也是吓得慌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连忙混在卫士堆中,向土王的内宫拔足飞奔。
忽听得有人一声大喝:“直厮鸟,往哪里跑?”声到人到,只是一个照面,就把这满州使者的右臂拗折,狠狠的揪着他。这人正是尉迟炯。在他后面跟着有两人来到,这两个人是大喇嘛宗达完真和那个替满州使者送毒酒的内侍。
金逐流喜道:“尉迟大哥,你来得正合时。”尉迟炯睁大眼睛看牟宗涛和宗神龙比剑,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金逐流道:“这人就是牟宗涛了。他为扶桑扼清理门户,咱们暂且不必插手。待会儿再去见王爷吧。”
武林中一派清理门户,按规矩外派是不能插手的,但金逐流用“暂且”二字,却另有一层意思,因为他不知鹿死谁手,如果结局是牟宗涛败了的话,他当然还是要和宗神龙动手的。
尉迟炯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是不必咱们插手了。”
金逐流怔了一怔,想道:“怎的尉迟大哥好像断定了是牟宗涛业已稳操胜券?”凝神看去,只见剑花错落,人影翻飞,突然间牟宗涛一声大喝,连进数招,果然又抢了上风,金逐流暗暗佩服:“尉迟大哥的眼力果然是比我高明得多!”
金逐流再看一会,不觉又是好生诧异,原来牟宗涛似扇代剑,使出的剑招,竟有几招酷似“大须弥剑式”。金逐流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我参悟了他的扶桑剑意,另创新招,他也参悟了我的天山剑法,能够变化出大须弥剑式了。呀,此人聪明,实是不在我之下!”
大须弥剑式是与扶桑剑法异曲同工的最上乘剑法,宗神龙的扶桑剑法本来就略逊牟宗涛一筹,更加以不识大须弥剑式,只凭功力较高,已是难于抵敌,不过数招,只听得牟宗涛喝声:“着!”扇柄一敲,正中宗神龙的琵琶骨,把他的琵琶骨打碎了。
牟宗涛搜了他的剑谱,冷冷说道:“看在你是彩虹师公的份上,饶你不死,去吧!”宗神龙武功已废,不敢作声,只好走了。
宗达完真对众卫士道:“此事由我和王爷去说,你们都回去吧。”他是大喇嘛身份,众卫士都是信奉喇嘛教的,自是唯命是从。于是宗达完真与尉迟炯等人,便押了那个内侍和满州使者去见土王。
土王见宗达完真和金逐流等人把满州使者押进来,又是诧异,又是吃惊。原来他刚才在宫内的露台早已看见金逐流剑劈假山的厉害,此时无一卫士在旁,金逐流和尉迟炯却揪着这满州使者进来,他心中自是情知不妙。但诧异的却是不知喇嘛何以也与此事有关。
宗达完真说道:“真主的吩咐对客人必须视同自己的兄弟,客人倘若给人加害,做主人的不能不管。王爷你说是么?”宗达完真抬出教规质问,土王只好点头称是。
宗达完真道:“他们两位都是使者的身份。但如今这位清廷使者却加害大凉山来的那位使者,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请王爷处置。”
土王诧道:“有这样的事?”宗达完真把那内侍推到土王面前,说道:“你把在真主面前忏悔的说话对王爷再说一遍。”这内侍不敢不依,一五一十地供了出来。
那满洲使者吓得发抖,硬着头皮发怒道:“我是朝廷的使者,岂能与土匪的使者相比?”
宗达完真说道:“我们并未受清廷策封,只能把你当作客人看待。按照我们的教规,不论是谁都不能在我们这儿害人。”
土王也是吓得浑身发抖,按他的心意是要袒护满州使者的,但金逐流和尉迟炯凶神恶煞地站在他身边,大喇嘛明显又是帮助他们的,土王给吓得六神无主,不敢说话。
牟宗涛忽地走了出来,说道:“此人不是清廷使者,他只是萨福鼎派来的人。”
满洲使者冷笑道:“萨大人身为大内总管,还不能代表朝廷?”
牟宗涛也冷笑道:“萨福鼎早已给清廷治罪,你若回去,只怕自身也难免呢?”
土王道:“你是何人?这消息从何得来?”
牟宗涛道:“我是替王爷送一份‘邸抄’(古代的官报)来的。”
原来萨福鼎因为和一位亲王勾结,把持权柄,贪污舞弊,给他们的政敌参劾,这政敌是亲王加上两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势力比他们更大,皇帝不能不准他们奏。那份‘邸抄’所刊载的就是把萨福鼎免职下狱的“圣旨”。
事情至此,急转直下,土王去了顾虑,同时也是权衡本身利害的结果,遂把那满洲使者赶了出去。
金逐流虽没获得上王答应和义军签订盟约,但得土王答应两不相助,也算得是完成使命了。
全逐流、尉迟炯、牟宗涛三人告辞出宫,练彩虹等人正在外面等着和牟宗涛同走。
牟宗涛道:“彩虹,这位就是我和你常常说及的金少侠了,你过来见见。”
金逐流想起是林无双,不禁有点为她难过,说道:“练姑娘,你是不是有一位好朋友叫做林无双?”练彩虹道:“不错,她还是宗涛的表妹呢。”金逐流道:“一个月多前,我在华山曾见过她。”练彩虹道:“是。我听得石师兄和桑师姐说了,只是未知她的地址。”金逐流道:“她们父女住在闽南一个小渔村中,但林姑娘现在已经进京,听说她正是去找你们呢。”
牟宗涛道:“我们也惦记她,好在现在已知她的住址,她找不着我们,我们去找她好了。”牟宗涛获知林无双的消息,很是欢喜,但却没有激动的神情,原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林无双暗恋着他。
金逐流心里叹了口气,但想姻缘之事,亦是难得人人如意,不再说什么,也就只好告辞了。
金逐流和尉迟炯回到大凉山,进入帐中,只见他的父亲金世遗和厉南星、公孙燕二人也都在座。金逐流喜出望外,叩见父亲之后,便向竺尚父报告此行经过。
竺尚父大为高兴,说道:“这件事办得非常之好。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过,这应该由令尊说了。”
金世遗拈须笑道:“逐流,趁着目前暂时没有战事,我想替你办了这件喜事,以了心愿。不,还不只一件呢,厉贤侄和公孙姑娘的婚事,也将和你同日举行。日期已走在下月十五,到时公孙舵主和你的大师兄都会赶来的。”
大凉山虽然僻处西陲,但因金世遗相识满天下,他的儿子成婚,仍是有不少宾客到来道贺。公孙宏、江海天和妻子谷中莲以及红缨会、邙山派、丐帮等等领袖人物是早就来了的,婚礼举行那天,尉迟炯的妻子祈圣因也从保定赶回来了。
正在热闹之际,忽地有知客报道:“有个姓林的姑娘也来道贺,说是金少侠的朋友,我们都不认识她。”金逐流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连忙叫“请”。林无双进来,说道:“我到京中,找不着表哥。特来喝你的喜酒,顺便向你打听消息。”金逐流道。“我已经见着他了,他说他会去找你的。”他不愿引起林无双的伤心,只能如此说了。
金逐流虽然有点难过,但整个气氛却是十分热闹欢腾,尤其当祈圣因说到小金川、天理会各方面的义军都是好生兴旺,人人更是高兴。
丐帮帮主仲长统哈哈笑道:“这正是一代胜过一代,更难得的是这许多涌现的新人,人人都是对反清事业一片丹心,何愁大事不成!”金逐流心上的一点阴霾,在这样高兴的气氛中,也就像淡云遮不住燃烧的太阳,给烧化了。正是:
侠骨柔请谐好合,洞房红烛映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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