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拍摄完电影《裸体切割》之后,坎皮恩宣布息影。
当她携《明亮的星》重回影坛之时,已是六年之后。在这部作品中,坎皮恩一改她一贯对于女性身体、欲望的浓厚表达兴趣,在《明亮的星》中,观众看不到女性角色饱受创伤的躯体,也看不到她们饱满到无法压制的性欲望。
相反女主角芬妮欣赏自己的身体,她热爱缝纫、设计时装,并且乐于自己担当模特,向全世界展示这些由自己设计的优雅而富有曲线美的衣服。
在刻画男女主角的情感时,坎皮恩电影中之前从不缺席的肉体、床戏都全然不见了踪影。
女主角芬妮与男主角济慈全程保持着一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整部影片下来两人仅有的接触不过是四目相接的目光,蜻蜓点水的触碰和轻快的亲吻。
当两相情浓时,电影里大量篇幅描绘的是如诗如画的美景:从花团锦簇的树顶,到开满了黄水仙的田野和风信子点缀的牧场,再到冰雪仙境般的丛林……这些让人感官愉悦的景色的描绘,实质上是对济慈和芬妮爱情与欲望的隐喻性表达。
当一对男女沐浴在爱河的时候,世间万物都是那么美好,仿佛日月山河,花鸟虫鱼都在吟唱着关于爱的颂歌。
这也正说明了,芬妮与济慈的爱情,相比于肉体上的迷恋和吸引,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共鸣与依恋,即使没有身体上的交融,两人的灵魂也是交融,难分彼此的。
解读坎皮恩的《明亮的星》,看导演建立的理想世界,以及柏拉图式的爱情。
在《明亮的星》中,女性与父权社会之间不可调和的天然矛盾也被坎皮恩故意隐去。女性身处家庭环境中,容易因为父权中心制而成为“他者”,坎皮恩干脆就直接省略了父亲的角色,在这个家里,有母亲、妹妹、弟弟,唯独没有父亲。
母亲从不强硬干涉芬妮的生活,弟弟妹妹更是崇拜仰望着芬妮,芬妮可以全情投入与济慈的感情,没有家人能够阻挠。
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被“社会身份”牵绊住,芬妮有自己的工作,甚至收入远高于济慈,她可以不顾旁人的眼光主动接济济慈;甚至在济慈死后,她连续三年坚持穿黑衣为济慈守寡,终其一生都没有摘下济慈送给她的戒指,这一系列出格的行为发生在十九世纪的英国,是非常难以想象的。
而坎皮恩实际上是刻意舍弃了这些文化上、社会上、人与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设置了一个理想化的世界,让芬妮和济慈的爱情能够在这个理想化的世界里生根、发芽、开出最纯洁的花朵。
《明亮的星》从叙事主题来看,是坎皮恩从事电影创作以来,舍弃掉所有的观念束缚,真正意义上的一次自由表达。
通过对女性身体的刻画与描绘,反映女性创伤或欲望的觉醒;通过聚焦女性在父权中心制的社会中所遇到的种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反映女性内里精神世界的坚韧与顽强……这些是坎皮恩最擅长也最习惯去表达的思想主题。
但是在《明亮的星》中,坎皮恩刻意放下了所有的擅长、所有的习惯,去创造了一个低欲望、少矛盾、零压迫的理想世界,在这个理想世界里,一段纯净无暇的、思想高度契合的爱情破土生根,茁壮成长。
女性依旧被坎皮恩放置于主体的位置,但父权对于女性的压迫不见了踪影,一种平等的、和谐的两性关系被突显了出来。
尽管这个过于理想化的世界的构建,少了几分“坎皮恩式”的犀利与尖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坎皮恩对于女性电影中性别秩序、两性关系的全新的思考与探索。
影片中男性形象的变化,则似乎是在对父权中心制的社会耳语,柔声指出:那些懂得尊重女性,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赋权给女性的男人们,则可以尽情享受和女性之间的和谐共处的关系,而不需要盲目担心统治权力的丧失。
《明亮的星》诞生于最激进、最外放的作品《裸体切割》之后,实际上反应的是坎皮恩对于过往作品的一种反思与沉淀,对于自我的“破”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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