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领导者的级别越来越高,也就是说他的块头和尾巴也变大了,但和雷龙一样,他们的大脑还相对较小。当计划有所改变,这头庞然大物开始转身时,它的尾巴经常会无意识地扫到别人或其他东西。即便这种破坏是无意间造成的,但其所造成的损失也无法挽回。。

领导应建立怎样的组织气氛:领导者的首要职责(1)

我固然认识到上述做法的必要性,但从“英雄式领袖”变成谦卑的园丁,在精神上对我而言也并非容易过去的一关。

从在西点军校的第一天开始,我所受到的训练就告诉我要培养起自己个人的品行,使自己称职、果敢、自信。如果有足够的信息,我也期望自己能够想出正确的答案,并且信心满满地告诉我麾下的部队。如果不能做到这些,就意味着软弱,别人也会对我的能力提出质疑。

我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准备去做一名“象棋大师”,而为了能够做好一名“象棋大师”,我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但我还是做出了选择。我必须调整以适应新的现实,我要重新塑造自己,就好像客观环境逼迫我们重新塑造我们的部队一样,于是我停止下棋,开始做一名园丁。

01

如何才能做好一名园丁呢?

首先,我得把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动棋子转移到构建生态系统上去。

看上去有些矛盾的是,正当我拥有更多的手段和方法能够做出更多的决策时,我的直觉却告诉我,我做出的决定应该更少一些。一开始有些尴尬,因为明明在技术上我能够做出的决定,如今却要委托我的部下去做出。

如果能够做出一个决定,我为什么不做?难道那不是我的工作吗?这看上去是在推卸责任,这对任何一个领导者而言都是严厉的指责。我的角色已经改变了,但领导者依旧是重要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

照料菜园,也就是创造、维系团队工作的氛围,是我的首要责任。

我要持续不断地修剪、塑造我们的组织网络,信息共享和赋能是让我们作战行动取得成功的法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法宝会蒙上灰尘,而我们获胜的前途也会因此蒙上阴影。

02

信息共享

我发现,只有在高层领导者的推动下,才能保持我们所需要的行动节奏、信息透明度和各部队之间的良好协作。我能够塑造一种文化,并命令保持经常性对话,从而使得共享意识不会丧失。

以“园丁”的方式去领导,这意味着我必须采取毫不含糊的方式与他们对话,从而让整个特遣部队聚焦于明晰的首要任务上,此外我还要以身作则。

我的言行必须一致,因为我的部下很自然地会倾听我说的话,然后观察我的举动来度量我所说的话的重要性。如果我言行不一,则我的话就会被视为无意义的训话。

我们由小团队构成的大团队分布在多块大陆上,如何让他们明白沟通的重要性,并建立起相应的组织文化,这是一个挑战。

书面指导是必要的,但我们每天都被备忘录和海量的文本吞没,单靠这些书面指导显然无法引起足够的重视。为了将最新情况随时公之于众,我启用了每个人都能使用的安全互联网接口,并且认真地编纂每一份备忘录来确保这些备忘录不单单反映了我的想法,还反映了我的“声音”。

我试图去记住,“越少就是越多”,并且仅仅抓住几个关键的议题。经验告诉我,要想让别人记住这些东西,你就必须多次反复强调。只有当下属们能够重复或概述我所说的话,并且视之为必要的“事实”,我才能确信这些话已经被他们完全接受了。

然而,作为一名领导者,我最强有力的沟通工具就是我自己的行为。

在还是一名年轻军官时,我就被教导,领导的榜样总是会成为众人审视的对象,坏榜样的力量甚至要强于好榜样。或许在某些情况下高级领导者可以把自己隐藏在高墙和一群助手的身后,只有当助手们的关系紧张时才会出现,他们头发整洁,说话小心,控制着信息。但在一个推特横行的世界里,在一个新闻全天候覆盖轰炸的世界里,高级领导者想要这么做绝无可能,我甚至都没有尝试去躲在幕后。

相反,我一直试图扮演一个楷模,持续地输出一种信息。而我们每天进行的作战情报简报电视电话会议成为我总体沟通工作中的重要一环。固然,作战情报简报会议的主要功能在于信息交流,但同时它也是最有效的领导工具,因为它给我提供了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我可以展现我所寻求的文化。

在参与战斗的早期,尽管当时在理论上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发号施令,我依旧可以穿着我的作战制服在胶合板的背景前说出我的关切和责任,但我更意识到,作战情报简报才是我最有效的领导工具。相比于其他人,我可以更理直气壮地要求我的部队付出努力,要求华盛顿给予支持。

同时,我也让整支部队在作战情报简报会议上自由交谈,来展现这种新的领导方式。电视电话会议参与的人数分布在70个地点,因此技术上的障碍是巨大的,但该会议的进行过程必须做到流畅。在早期,我发现技术连接有时候会中断,还有一些其他问题,这其实是削弱了这个论坛在别人眼中的重要性,让我不能容忍。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从来不会取消哪怕一次作战情报简报会议,而且强制所有人参加。

我觉得,如果作战情报简报会议被视为偶尔进行的,并且重要领导人不会总是参与,那它最终会归于瓦解。

任何会议的规则更多的是靠先例和与会者的行为制定出来的,书面指导起到的作用相对较小。在我的期望中,作战情报简报应当是关键信息汇报和积极互动的结合。要想达到我的期望,就必须付出努力,尤其是这样一个以数码为媒介的会议。

与会者远隔千里,组织文化背景各不相同,也素未谋面,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彼此间的坦诚是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但我们还是做到了。在必要的时候,我会事先准备问题或评论,然后让我信任的伙伴来读,从而向每个人展现出我希望作战情报简报会议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作战情报简报会议应该成为整支部队的简报会,我作为司令官仍然处于中心位置。在我们的系统中,做简报的人会在屏幕中处于中心位置——无论他或者她身在何处。但如果简报结束,系统会把屏幕中心位置默认切换回我。这样一来,等于我每天要在电视上向整支部队以及无数其他兄弟单位的伙伴“晒”上一个半小时。如果看上去心不在焉,或者别人看到我在发电子邮件、说话,他们会觉得我对这种会议没有兴趣;如果我显得很愤怒,则聊天室里就会不时地闪过“是什么让老大这么恼火”之类的语句,而视频电话会议也会受到类似的影响。批评之语的影响会成倍放大,最终压垮部队中的年轻成员。我知道,仅仅摘掉眼镜、按摩太阳穴这样的一个动作,就会在分布于几个大陆的同僚间引发各种解读。

我一直有机会施展我的领导权力。每天好几个情报分析师(通常都是年轻人,并且与我素未谋面)被要求在自己所在地给出简短的最新情况汇报,他们的所在地包括美国驻也门萨那的大使馆、米德堡国家安全局总部或者是阿富汗、巴基斯坦边境线上的一座小型基地。这些人往往一个人坐在一间小房间里,对他们来说,在电视上向一个50多岁的将军,向一群看上去蛮吓人的、经验丰富的战士和情报专家做自我介绍,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且他们在前一个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觉,我用不着多想,就能体会到他们当时可怕的体验。

当轮到他们做简报时,他们的脸会迅速塞满整个屏幕,此时我都会停顿一下,呼唤他们的名字打个招呼。对此,他们经常吃惊地报以微笑。在指挥链上,他们比我低8个层级,地理上也与我相隔万里——这位高级将领是如何知道他们名字的呢?答案很简单,我让我的团队准备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今天打算做简报者的资料,这样我就能用一个小小的举动来让他们放松下来。

他们做简报时,我一般都会全神贯注地倾听。最后,我会问一个问题。答案通常并不是非常重要的,这一点我其实早就知道,但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刚才在听,而且他们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有些人会被问得局促不安,他们会叹一口气,放松下来,然后在接下来的简报中做出回答。但这也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能够在整个司令部面前展现自己的知识和能力。

对一个指挥部里的年轻成员而言,即便他的简报十分糟糕,我也会表扬他的报告。接下来其他人会给出建议,看看他如何能够改进,而我没有必要在成千上万人面前给他建议。如果我们做得得体,则这位分析师在作战情报简报会议结束后会更有信心,对于我们的事业也更具责任心、更加投入。

“谢谢”是我使用的最重要的一个词——关注和热情是我最有力的行动。和一些受到信任的顾问一起待在一个小房间里,挫败感和愤怒可以被抛到九霄云外慢慢消化,但作战情报简报会议规模庞大,任何的气话和讥讽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作战情报简报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需要自律,而我发现它让人筋疲力尽,但这也是以身作则的绝佳机会。

我采用了一个被我称为“大声想出来”的做法。在做这件事时,我会对我所听到的事情做一个概括,描述一下我是如何获取信息的,并且大概说一下当碰到这些事情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怎样的。这种做法会让整个指挥部追随我的逻辑轨迹,理解我是怎样想的,在合适时,他们还可以修正我的思维轨迹。在我做了这些事情后,为了能够顺利实施赋能,我经常会问手下,怎样的行动才是合适的,并且让他们告诉我他们打算怎样做。

对一个高级领导者而言,“大声想出来”可能会产生令人恐惧的前景。在某一个议题上的无知会被很多人看到,而不懂装懂非但无效而且让人尴尬。

然而,我发现问一些看似愚蠢的问题,或公开承认“我不知道”可以被他人接受,甚至被他人赞赏。寻求别人的看法和建议显示出对对方的尊重。

通过作战情报简报会议,我们总体上强化了一个信息:我们面临着一个只有我们能够理解、解决的问题。

03

赋能

园丁播种、收获,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作物浇水,为土地施肥,并去除杂草。

他们成天走在潮湿的泥路中,跪在纤嫩的幼苗边。优秀园丁日常的到访并非一种形式化的、表达关心的姿态,这种到访能够使作物更加茁壮;对领导者而言,也是如此。

有一个军事术语叫“战场巡视”,它是指高级领导者探访部队驻地和部队。我发现和其他几乎所有事情一样,要想做好“战场巡视”,还得仔细规划、认真执行。这样的探访大部分有着多重目的:增加领导者对于局势的理解,将指导意见向部队传达,鼓舞激发士气。一次成功的探访能够达到上述所有目的,一次糟糕的探访则会让部队迷茫、士气低落。

探访部队能够让你看到在正式报告中看不到的东西,那些正式报告都是在官僚体系中被筛了好几层的。

我觉得,在探访部队之前,最好能够就我所要问的主要问题进行一下沟通,而且我还会试图在抵达目的地前先了解一些背景信息。在探访的现场,当然有必要让当地的领导者做一下简报,但同时还必须与更底层的人进行互动。把下级军人带到大会堂中,和他们的长官一起开会,这种做法虽然毫无意义,但我觉得创造理想的沟通场合还是比较容易的。

提问题是有技巧的。简报是有价值的,但简报的内容主要是下属希望你知道的东西,而他们所提供的信息往往是不完全的,有意识地提问能够弥补这些空白。

在2005年早期,我的情报官,当时还是上校、后来升任中将的麦克·弗林教了我非常管用的一招。当时我们在探访一个吹嘘拥有250个情报来源的情报单位(这里的“情报来源”是指被我们招募的、向美军传递情报的伊拉克平民),他们的描述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麦克当时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能仔细谈谈你所说的最好的情报来源吗?我会觉得其他情报来源都是没用的。”这个单位只承认他们所说的最好的情报来源是新搜集到的,并且还没有证明其价值,于是我们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情报网络没有多少实际价值。

后来我在阿富汗的一些小型基地与低级军官以及军士对话时,会提一个同样的问题:“如果我告诉你,在我们赢得战争前你不能回家,你的表现会有所不同吗?”一开始他们会干笑,觉得我在开玩笑,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大多数人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如果他们不能看着手表等待着回家的那一刻,而是被迫工作到任务完成,那么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这些人几乎都是优秀的士兵和领导者,但他们的思维只会去考虑自己在战场上执行任务时的事情,而很少去展望整个任务胜利完成的那一刻。

一旦重新考虑“如果要待到战争胜利结束才能回家,他们要做什么”这样的问题,他们给出的答案就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大多数人会调整他们的策略,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考虑得更长远。或许在读者看来,他们会试图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好早点回家。但他们都是经验足够丰富的人,知道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案,都需要长远的眼光——一锤定音的买卖只存在于幻想中。虽然我无法改变军队轮替上战场的政策,但在离开时,我都会要求每个士兵在执行自己的任务时秉持刚才他们所提及的心态。

在探访期间,沟通不会有丝毫停顿。从与军官们的小规模会议,到在礼堂里的大规模谈话,我发现有必要让指挥部中的所有人直接从我这里接收信息

我的讲话通常是这样开始的:站在所有人面前,要求他们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决定他们是否信任我;我会告诉他们,我也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决定是否信任他们。

“你们有权对代表你的领导人做出自己的判断,而我也有权对你们做出评价。”

我不会居高临下地和他们谈话,我会试着去理解、尊重他们的视角。在很多情况下,这是很困难的。那些在恶劣条件下苦战了一天的士兵会觉得他们的领导者与他们生活的世界远隔万里。对于这种挑战,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举解决。

如果只有漂亮的语言,而没有实际行动,只会招致部下的讥讽。如果在听取了他们的问题和关切后,我无法为他们做些事情,我觉得还不如直言相告,这比假装我能够为他们改变些什么更好。坦诚展现出我对他们的尊重,也能为我赢得他们的尊重。

实事求是是很重要的。每次探访都经过精心的规划,精力充沛的参谋人员总是会打算进行很多的活动,但实际完成的却并没有那么多。匆匆而过、浅尝辄止的互动反而会让部下感到灰心丧气,所以如果你提出问题,那么请留出足够的时间倾听答案。

而且请记住,即便是高级领导人也是人。国会代表经常不远万里乘坐飞机来到伊拉克,他们筋疲力尽,行程满满,因此就在我们试图解释我们在做些什么事情时,他们往往就会打瞌睡。如果你在睡觉,又怎能表现出自己对军队的支持?

在我的军旅生涯中,我曾经看到高级领导者来探访军队,却无意间引发了消极的后果。通常情况下,这些领导人的行程表都是满满当当的,因为根本不可能完全照做,于是只能调整,只能在探访中取消部分计划中原本要做的事情。从表面上来看,这是必要的抉择,但我们还是要看到,士兵们花了几天时间来准备向一个到访的“大人物”做简报或展示,却在最后一刻被告知他们的工作统统没有意义,这可不是什么提升士气的好办法。

我会告诉我的手下有关“恐龙尾巴”的故事:一个领导者的级别越来越高,也就是说他的块头和尾巴也变大了,但和雷龙一样,他们的大脑还相对较小。当计划有所改变,这头庞然大物开始转身时,它的尾巴经常会无意识地扫到别人或其他东西。即便这种破坏是无意间造成的,但其所造成的损失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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