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怕中秋月怕半,这句话本身是要告诉我们要珍惜时间,做该做的事情,而我却错误地理解为,过了中秋节,就要开始准备过年了,只是这准备有点漫长而已。
时间倒回二十多年,年少时的我对过年有着美好的眷恋。
期末考试结束后,担惊受怕地等待通知书上的成绩。语文、数学过了六十分就能保住老爸老妈的脸面了。冬季的期末考试压力没有夏季期末考试的压力大,夏季期末考试不及格,那是要留级的,别人都三年级了,你还二年级,这可是同学圈内乃至整个村内的笑谈。我就不幸地拥有了鹤立鸡群的荣誉傍身,可是我又能说什么,我就是弹琴老师对面的那个牛。幸好老师给我妈找了一个借口,美其名曰我比班里大部分学生小一岁。
所幸两门考试都及格了,可以不用挨打受骂地过假期了。
学校的寒假作业先排到正月十五以后再说,玩着玩着时间就到了腊月里。与那句“过了腊八就是年”古话说的一模一样。腊月期间农民没有太多的农活,小麦冬灌可能是每家最大的农活,那时候的爸爸妈妈还很年轻,这点农活也用不上我们这些孩子。
一个村,大几十户人,今天小明的爸爸从省城打工回来了,明天又是小红的爸爸从哪回来了,总之还不到腊月初十,村里的人员就基本齐了。
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妈妈与那些婶婶阿姨们,这个手里拿着一个还在织的毛衣,坐在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灵活地穿动两根棒针,有时候还要停下来讨论某一个花怎么样才能织出来,那个手里拿着还在缝制的千层底棉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家人还是想让孩子过一个开心快乐的年。曾几何时,妈妈那双做棉衣棉鞋的手不再穿梭自如,于是妈妈爸爸决定给孩子们买棉衣棉鞋了。
在这腊月期间,镇上的赶集一次比一次热闹,每隔上四五天才能迎来一次赶集,家人们带着自己孩子在集会上买新年要穿的衣服,鞋子,买了后妈妈先压在箱子里面,等到三十晚上才拿出来交给我们。集会上同样也有好多好吃的,冰糖葫芦,棉花糖,烤红薯,肉夹馍,糖果,锅巴,在那时候孩子们的眼里,集会犹如天堂一样,只有吃不到,没有看不到。这个集会解决了孩子的问题,下个集会就要解决过年待客用品的问题。印象中,也只有过年家里才会买牛肉,买肘子,买很多经常吃不到的东西。
我们那里也没有腊八粥的讲究,冬天基本都是包谷粥,大白菜。过年的脚步一天比一天快,打扫房舍,炸油饼,炸麻糖,一天有一天的准备,可是家里还没有买到肉包子用的猪肉。
早上找小伙伴的时候,知道了王家宰猪的事情。现在想想,我爸肯定早就知道他们家要宰猪,因为在农村过年需要的钱比平常要多,谁家的猪长大没卖,那就是过年准备吃肉呢,那会的过年相当于一个难关。等到村里帮忙的人都到了,四五个身体壮实的,将猪拖到猪圈外面,抬上桌台,王伯就让猪闭上了双眼。一盆又一盆的猪血被接走,现场搭的炉台已经生火,锅下的火越来越旺,等到锅里的水烧开之后,就把猪放到开水里面烫皮,刮掉皮毛。当猪皮被刮得白净白净后,用铁钩将猪挂在木架上取肉,一头猪也就一百多斤肉,家里亲戚多的也就要十几斤肉,亲戚少的三五斤肉,总之一头猪很快就被分完了。要是让村另一头的人知道了,一个猪还不够,还得再来一头。那热闹的情景让我觉得那才叫过年。
宰猪这种活动不是我们这群孩子关心的,我们在意的是能不能把猪的那个真皮存尿袋给我们,等我们拿到这个东西后,洗一洗,大人们用气筒帮我们把这个制作成一个皮球,于是我们就有了自己的足球,或者说叫土皮球,因为是皮球外面确实是一层土。
到了腊月二十六七这两天,每家每户都开始蒸馍,大肉包子,油包子、糖包子,豆花包子再加花卷和馒头。串门走到每家都是蒸馍,我家人多客多,得来四锅,他家人更多,得六锅才够。正月十五前基本没有蒸馍的,初一到十五全都是走亲戚或者等着走亲戚。不走亲戚的吃着自己家的馍和菜,走亲戚吃着亲戚家的馍和菜,关中人没有面食吃不饱。
在某天的下午,听见别人家的孩子放起了鞭炮,鞭炮的响时的声音和响后的火药味,加快了过年的时钟。二十八以后,所有孩子才把自己鞭炮拿出来炫耀对比,拿出来太早,后面就没有了。有一声尖叫窜天猴、双响二雷子,八响,十四响,地雷雷王,大地红。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你的噼里啪啦,我的震耳欲聋,他的又响彻云霄,这样才是过年。
到了除夕,吃完早饭就要贴对联,挂灯笼,崭新的对联贴出和和美美,火红的灯笼象征团团圆圆。下午去坟前烧纸,下跪磕头,鞭炮声叫醒沉睡的先辈,说些话给先辈的灵魂,让先辈看看自己的后代。上坟以前是爸爸带着我,现在是我带着我的孩子,一代传一代,是传统,也是传承。晚上有电视的人家围着炉子看个春晚,没电视的坐在炕上打个扑克,玩到凌晨才睡觉。这才是过年的样子。
大年初一,早早起床,穿上新早已放到炕头的新衣服,新鞋。洗完脸,刷完牙,走出自己家大门,先给本家人拜年,来回的路上再给村里人拜年。
回到自己家门口,看见邻家的孩子早已在他家门前站着,他们起得早,拜年也早。三五成群走到一起,比比新衣服新鞋,每个人都说自己的好,其实除了样式不一样,价钱都一样,集会上的东西差不多都一个价,在孩子的眼里,只会觉得好看不好看,是不是新的。
邻居问道:你今天去哪里走亲戚?我回道:我跟我爸去我老舅家。我问:你去哪?他回道:我外婆家。
在这春节里,老舅家、外婆家,姑姑家、姨妈家一家家走,大人们好久不见,拉拉家常,看看我们这些孩子的变化。这些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玩地忘了自我,非要等到天快黑才回家,有的还不愿意回,干脆住在亲戚家。
等到初六左右,就有更小的孩子打着灯笼找朋友,那会还是那种竹制的灯笼架子,纸糊的灯笼纸。上下绿,中间红,蜡烛一点朋友来,小孩子们灯笼碰来碰去,一会这个灯笼着了,一会那个灯笼着了,大人们看着反而高兴,因为这寓意着今年红红火火,最多是嫌弃孩子的舅舅送的灯笼少,要么就是嫌弃孩子的舅舅少。
浓浓的年味从腊月持续到元宵节,过年这个节日才算结束。年后的孩子们听见开学上学后,不高兴就写在了脸上,而大人们又要为柴米油盐而奔波,新的一年,新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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