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问题的提出
“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经》中的这句话,对中国文化影响甚深。也严重的影响中国道德观走向现代文明。中国古代圣贤,说话都是独断式的,就是不论证,不讲道理,我说的就是对的。而西方文化的源头之一《圣经》认为,人是有原罪的。原罪,类似汉文化的恶;于此,人之初,性本恶。东西方的判断完全对立。那么,人之初,到底性善还是性恶呢?
二 厘清定义概念
厘清定义概念,有助于划定范围,便于逻辑推理,讨论问题。
善:道德上的定义无私,利他主义,集体主义。
恶:道德上的定义自私,利己主义,个人主义。
自私:基于自己私人需求和利益做出的合理行为与反应。将侵害他人的利己行为定义为极端的自私。
三 吃 获取食物是自私行为:即道德上的恶
对哺乳动物和人来说,吃(获取食物)是第一位的,不然不能生存。吃是满足自己身体需求的行为,理所当然是自私行为。
汉字 乱 抢 的字源对此做了生动的描述。
什么是乱呢?多胎生哺乳动物更生动。
繁体 亂luan4=乳 禸 又(手) 压缩
繁体字形本义:孩子手抓母亲的胸部慌乱的寻找乳房吃奶,慌乱乱吃。
简体 乱luan4=舌 (乳ru-孚)
简体字形本义:对于多胎生产哺乳动物,如小猪等,舌头寻找乳房吃奶时,嘴乱动乱挤,本义慌乱 乱吃。
理解: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
所以,刚生下的哺乳动物和人类,睁开眼睛,就要抓取母亲的乳房,获取乳汁,这叫慌乱中,饥不择食。如果在饥饿中,母亲把奶头取出,婴儿会用嚎啕大哭表示反抗。此时,婴儿会把奶头让渡给其他婴儿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它就是恶的行为。
什么是抢呢?这是汉字文化中特有的场景。
抢qiang3=扌(=持) 仓cang
字形本义:就是手持刀棍,攻击粮仓,夺取粮食。抢仓库引申抢夺 抢劫。
张宏杰教授在《简读中国史》中指出:中国特有的地理环境,平原少,可耕种土地少;温度适宜,适应人口繁殖,自商周以来,从来都是地少人多。粮食满足不了华夏人口的需要。加上秦汉建立的郡县制帝国,帝国的财政夺取能力远远超过欧洲封建领主制。农民被官府剥夺,获取粮食的生存能力及其低下,因此不断发动农民起义,形成中国王朝周期性循环。农民的诉求就是“抗役、抗粮、抗税”。如李自成时代的口号是“迎闯王,不纳粮”。农民起义,攻击粮仓,夺取粮食,免除饥饿。攻击粮仓,夺取粮食,显然是恶的行为。
钱满素博士指出:“人类的历史就是饥饿的动物寻找食物的历史”。人类从一种野蛮的动物开始,为摆脱野蛮,必然经历一个野蛮的过程。在自然界生存中,适者生存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才是生存之道。
吴军博士在《全球科技通史》中指出:“人类在进入工业革命之前,人口的基数是保证文明发展的最重要因素...要维持较大基数的人口,生育从来都不是问题,粮食却是大问题。”
从人类个体到人类群体,寻找食物,满足个体生存和群体生存就是自私行为,就是恶。是个体的自私和群体的自私,是个体的恶和群体的恶。因此,人之初,性本恶。
人类从哪里来的呢?张宏杰在《简读中国史》中指出,根据现代Y染色体研究:“中国人和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类一样,是六万多年前从非洲走出来的”。
当非洲原始人从非洲大峡谷的森林走出来,在漫长的蒙昧时期,艰难摸索、缓慢前行;忍受饥饿、抵抗寒冷,战胜动物、攻击野兽。此时的人类茹毛饮血,残暴凶狠。
他们从森林取来火种,点亮荒山中的洞穴。为了生存,他们不断的迁徙,不断的争斗,不断的杀戮。他们在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平原 中东两河流域 地中海周边 印度恒河 远东黄河流域建立了自己的家园。如果不是自私,不是利己主义,不是丛林法则,能有今天的人类和民族吗?今天的人类仍然在宰羊杀牛来获取食物蛋白质,这本质上就是牺牲他人的生命,满足自私的愿望。
支撑原始人类内心的只有一个信念,求生 求生 再求生!
求生欲望,就是自私,就是利己主义,这没有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自私,人类早就灭绝了。
芸芸众生 熙熙攘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四 自私 根植在人类的基因中
理查德.道金斯是世界著名的行为生态学家,通过研究动物行为和人类行为后 总结得出基因是自私的。出版了《自私的基因》一书。
什么是利益?对人和动物来说,最基本的利益就是生存机会。生存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其他的利益呢?
自私,就是自我利益。自我利益的基本单位,既不是物种,也不是群体,而是遗传单位基因。人类和动物,获取食物这一基本的自私行为,深埋在原始人类的基因中。同时生物遗传中,不断复制基因是保证物种在世界上得以存在下去的生物机器。就人类来说,人体基因创造了人类的肉体和心灵。
最根本的是,基因本身体现了自私性:“基因为争取生存,直接同它们的等位基因竞争,因为在基因库中,它们看等位基因是争夺它们在后代染色体上的位置的对手。...这种在基因库中牺牲其等位基因而增加自己生存机会的任何基因,往往都会生存下去。因此基因是自私行为的基本单位。”
再深入研究一下,人类后天的自私行为会不会通过遗传给后代呢?
答案是肯定的。印度电影《流浪者》有个著名问题:法官的孩子永远是法官,贼的孩子永远是贼。这句话是具有相对性的真理。
瑞典斯德哥尔摩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科学家近年宣布,后天的生活习惯、环境等多方面条件都可以对人类的基因产生迅速而直接的遗传影响。实验胚胎学证明基因活性的变化,在不改变遗传密码的前提下,这种变化是可以成功植入子女一代的。
他们认为,基因表达模式受到一种名叫 外基因 的细胞物质的控制。这里所谓的外基因,位置排在基因之外,因而其英文对等字是在基因genetic加上了表示“在……之上”的前缀epi。正是这些外基因的标记,发出指令,控制着我们的基因开关。外部刺激就是通过外基因标记epigenetic marks作用于基因。因此行为 环境等后天因素,比如饮食、压力、孕期营养等,就会对子女一代产生影响。
因此采集时代的原始人类的自私行为,已经深深的刻在我们的基因中,它是人类固有的行为和思想特征。
五 理论大师谈自私
著名的怀疑论者 哲学经验主义代表休谟在其著作《人性论》着重论述了自私。
在休谟的道德学里,正义与非正义是最为重要的部分。自私成就了正义。自私是建立正义的原始动机:“正义只是起源于人的自私和有限的慷慨、以及自然为满足人类需要所准备的稀少的供应。”“道德的善恶的感觉就随着正义和非义而发生……这种感觉虽然是由思维他人的行为得来的,可是我们也总是把它甚至于扩展到我们自己的行为上”。人类自从有了私有制之后,正义永远是对财产权的维护,财产权产生的条件:现实中的占有、占领、时效、增加、继承。这些条件的中介便是所有者的“同意”,“除了所有主同意将所有物和财产给予另外一个之外,财物和财产永远应当是稳定的”。
进一步,休谟提出了人类社会和平与稳定的三条基本自然法则:稳定财物占有法则;根据同意转移所有物的法则;履行许诺的法则。因此,休谟在这里指出,如果我们的财产权(正义)依靠的道德依靠于自然(情感和行为),那么我们世界的次序便会因为偏私的道德体系而破坏,所以正义必然是一种人为的措施。区别正义与非正义有两个基础,利益(自私)和道德。
英国经济学家 市场经济理论奠基人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剖析了人类的心理特质,又在《国富论》中阐述了市场的运行机制。两部巨著浑然一体:斯密对人性的深刻理解,恰恰为市场经济提供了坚如磐石的正当理由。
亚当·斯密首先在《道德情操论》中指出,人是自私自利的。“我们并不轻易怀疑某人缺乏私心。缺乏私心并不属于我们通常对人产生猜疑的原因之一。然而,如果某个人不是为了家庭和朋友的缘故,却不爱护自己的健康、生命或财产,不去做本来只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就足以促使他去做的事,那么这无疑是一个缺点,虽然说这是某种可爱的缺点。它把一个人变成与其说是轻视或憎恨的对象不如说是可怜的对象。但是,这种缺点还是多少有损于他的尊严和他那品质中令人尊重的地方的。满不在乎和不节俭的品质,一般不为人接受,并不是由于它讨人怜悯,而是由于它缺乏对自己利益的恰当关心。”
不难设想,人如果都不自私,那么社会就无法存活。从纯逻辑的角度看,人可能是极端利己的,却不可能是极端利他的。人人都极端利己的社会,仍然是可以想象的社会。虽然彻底弱肉强食,与动物世界无异,但动物世界也仍是可能的世界。然而,人人都极端利他的社会,却是不可想象的:如果谁都不肯吃饭,非要让给别人吃;别人都吃饱了,也还是不肯吃,非要把剩下的粮食拿去酿酒或养猪……这样的社会不可想象,也不可能存活。
亚当·斯密洞穿了市场经济的运行机制:“每一个人,不需要自己关心社会福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推动社会的福利。他只需要关心自己,追求他自己的福利就可以了。但是他在追求自己福利的过程中,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让他的努力转变为对公共事业的推动。这只看不见的手,会让他的自私自利推动社会福利的改进。”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自私乃至财产私有是经济得以运行的根本基础。
无怪乎,黑格尔 恩格斯都发出著名的论断: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
自私的研究对今天的社会有什么启发呢?如果一个社会限制和剥夺了人的合理的自私需要,这个社会就是不合理的,不会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
综上所述,自私,是人类开始的生存法则,是至高无上的原则。是数学中的公理,无须加以证明。从这个意义上说,人性本恶是不言自明的真理,自私是人类生存的第一法则。
但是,仅有自私法则是不够的。人类要往前发展,必须构筑另外的道德和法律的两个支柱,才能支撑人类社会的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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