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京剧名伶于占元赴港创办“中国戏曲研究学院”,那时的他,可能只是想借己之力,把戏传承下去,并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口饭吃。却不曾想到,他的很多弟子后来会成为香港影坛动作片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这其中最著名的是以成龙、洪金宝、元彪为首的“七小福”。
虽然叫作“七小福”,但实际上其班底成员远远不止元龙(洪金宝)、元楼(成龙)、元彪、元奎、元华、元武、元彬他们七个人(全盛时期就曾有近七十人),只不过因为他们知名度颇高,所以很多人便认为“七小福”就是指这七个人。
进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西洋音乐、交际舞等为首的西洋外来文化成为当时年轻人的休闲娱乐方式,没有了观众和外部环境的支持,戏曲艺术和剧团们也渐渐走向穷途末路。七十年代,于占元解散了学校,随后移居美国,他的弟子们也开始投入武打动作片领域各谋出路。八十年代末,罗启锐、张婉婷把他们的故事搬上大银幕,拍成了电影《七小福》。可能在其他导演把控下,“七小福”这样的传奇故事,会拍成人物性格鲜明的传记片,但在罗启锐、张婉婷手中,片子的气质则更像是部忧伤的文艺片,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和理想的破碎。
该片讲述了由于家庭不堪重负,小龙(张文龙饰)被送到于占元(洪金宝饰)的戏剧学校学艺,在学校的他,和三毛(钟锦任饰)、阿彪(黄剑伟饰)等同门师兄弟结下深厚友谊。
他们一起练功,一起表演,一起成长。常常被师父骂,吃尽苦头,却依旧热爱着这份事业。但随着戏曲艺术的消亡,学校解散,他们将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与未来所经历的一切挑战。
影片的主线是于占元办戏剧学校的过程,他教孩子们京剧,并带他们去戏院表演,直到学校被迫拆迁,他无时不刻地都在为弟子们着想。而在影片开头才加入这个大家庭的小龙,则更像是个旁观者与经历者,见证并经历着时代变迁所带来的变化,但他对于变化又是不知所措的。所以当他认识钟意的女孩小仙,却不能投其所好时,只好选择默默地离开。
影片前45分钟是“七小福”的童年时代,虽然在一起学艺,但他们都还保留着孩子的天真,他们的友情也都是那时建立起来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小龙吃着西瓜,看到师弟来便主动给他们吃,可见他们的友谊之深。最让人哄堂大笑的是,师父和师叔(林正英饰)出去喝酒,他们出去玩累了坐霸王车回家,却被司机挟持说要送警局,每次看这段都会哄堂大笑。
之后的部分则是“七小福”的青年时代,他们从懵懂的孩子,渐渐长成了男子汉,他们试图融入外界生活,却发现自己与外界格格不入。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师兄弟几个穿着不再流行的阔腿裤,在歌厅里跳舞。别人跳的是交际舞,他们则是伴随音乐翻跟斗,做一些京剧的基本动作。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但他们却自得其乐,这也是他们那时候的状态。
最大的泪点是于占元帮三个弟子来剧组报名,因为没带个人照片,他把大合影给了出去,剧组的人便从大合影里剪下三人的头像照片。看着缺了三个人的大合影,他的心里不是滋味,回到家里一遍遍翻看着他们之前的照片。他明白弟子们迟早都是要走的,这是大势所趋,拦不住的。他们还年轻,需要更广阔的舞台和更好的出路,跟着他唱戏是没有前途的。
本片的配乐是卢冠廷,有了他舒缓,偏重交响,以写意为主的高质量配乐加持,影片已然成功了一半。虽然影片看似是本平淡的流水账,但音乐的成功创作,带动了影片的情绪高潮与低谷,使得影片有了明显的层次感。而影片在细节塑造方面也充满层次,如戏院票房讲的是国语,理发师父则是讲上海话,于占元则是在不同情绪之下国语、粤语随时切换。
这些不同语言的出现,不仅还原了当时香港外地人口众多的现状,也使得人物性格变得丰富有趣。这其中塑造最完整的人物便是于占元,他的饰演者洪金宝也凭借该角色获得第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而最能打动人的,则是林正英饰演的师叔于华元这个角色,林正英曾学过京剧,随后便进入电影圈做替身、武术指导,他的这些经历和于华元很像。
影片尾声,他在片场做替身拍戏,同一场戏第一次因为身体原因未达导演预期,第二次因为威亚断了,他从房顶摔下来,弄坏剧组道具。当他意识到问题时,他开始两眼发直,并自顾自的在置景里唱戏。可能他疯了,但他在那一刻心里只有戏。学京剧好多年,却做了武行,现在终于能唱了,能用这种体面的方式跟熟悉的人告别,是他最大的荣幸。
除了揭示师叔于华元这个让人伤感的结局外,这场戏的作用在于,一方面告诉于占元,好戏还要有好观众欣赏,不如像程剑仙(郑佩佩饰)去美国发展。
所以他安顿好弟子之后,移居美国,继续自己的京剧事业。另一方面则是告诉“七小福”,他们即将进入的社会,包括片场有多残酷。他们只有记住师父的教诲,师兄弟团结起来,才能闯出一片天地。
电影在“七小福”把于占元送上去美国的轮船就告一段落,在之后的若干年里,“七小福”在片场摸爬滚打,一个个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邹文怀曾评价:“七小福”是个令人敬畏的名字。自香港电影金像奖设立最佳动作设计奖项以来,超过半数的奖杯都是被“七小福”成员拿走的。
能有如此高的成就,离不开童年时于占元对他们的严厉教导,也离不开进入电影圈后师兄弟间的互帮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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