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是先秦时期位于长江流域的诸侯国,国君为芈姓、熊氏。周成王时期,封楚人首领熊绎为子爵,建立楚国。据最新出土的《清华简·楚居》记载,楚人立国之初,在鄀国盗牛祭祀一事 ,说明建国之初的贫弱状况;经过几百年发展,楚国在春秋时楚成王之世开始崛起,奄有江汉,不断兼并周边各小诸侯国,周天子赐胙,命楚国镇守中南。公元前704年,熊通僭越称王,是为楚武王。楚庄王时,任用虞邱子、孙叔敖等贤臣,问鼎中原、邲之战大败晋国而称霸,开创春秋时期楚国最鼎盛的时代。进入战国,楚悼王任用吴起变法,一时间兵强马壮,初露称雄之势。 楚宣王、楚威王时期,疆土西起大巴山、巫山、武陵山,东至大海,南起南岭,北至今河南中部、安徽和江苏北部、陕西东南部、山东西南部,幅员广阔。楚国至此进入了最鼎盛时期。楚怀王时期攻越国,尽得越国故吴地,越国因此而分崩离析。但因为怀王用人不当以及秦相张仪欺诈导致国势渐衰。公元前223年,秦军攻破楚都寿春,楚国灭亡。#历史#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1)

伍举论台美而楚殆:

灵王为章华之台,与伍举升焉,曰:“台美夫!”对曰:“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听德以为聪,致远以为明。不闻其以土木之崇高、彤镂为美,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嚣庶为乐;不闻其以观大、视侈、淫色以为明,而以察清浊为聪。“先君庄王为匏居之台,高不过望国氛,大不过容宴豆,木不妨守备,用不烦官府,民不废时务,官不易朝常。问谁宴焉,则宋公、郑伯;问谁相礼,则华元、驷騑;问谁赞事,则陈侯、蔡侯、许男、顿子,其大夫侍之。先君以是除乱克敌,而无恶于诸侯。今君为此台也,国民罢焉,财用尽焉,年谷败焉,百官烦焉,举国留之,数年乃成。愿得诸侯与始升焉,诸侯皆距无有至者。而后使太宰启疆请于鲁侯,惧之以蜀之役,而仅得以来。使富都那竖赞焉,而使长鬣之士相焉,臣不知其美也。“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小大、远近皆无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欲弘侈,则德义鲜少;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天子之贵也,唯其以公侯为官正,而以伯子男为师旅。其有美名也,唯其施令德于远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敛民利以成其私欲,使民蒿焉望其安乐,而有远心,其为恶也甚矣,安用目观?“故先王之为台榭也,榭不过讲军实,台不过望氛祥。故榭度于大卒之居,台度于临观之高。其所不夺穑地,其为不匮财用,其事不烦官业,其日不废时务,瘠硗之地,于是乎为之;城守之木,于是乎用之;官僚之暇,于是乎临之;四时之隙,于是乎成之。故《周诗》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夫为台榭,将以教民利也,不知其以匮之也。若君谓此台美而为之正,楚其殆矣!”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2)

【译】楚灵王建造了章华台,和伍举一起登了上去,说:“这高台真美啊!”伍举回答说:“我听说国君把有德而受到尊崇当作美,把安抚百姓当作快乐,把能听从有德的人当作听觉灵敏,把能招致远方的人归附当作贤明。没有听说把土木建筑的高大和雕梁画栋当作美,把钟磬笙箫等演奏乐队的盛大和喧哗当作快乐;没有听说把观赏的场面大、看到的东西奢侈、迷乱于姿色当作目光明亮,把能分辨音乐的清浊当作耳朵灵敏。 “我们先君楚庄王建造的匏居台,高度不过可以观望国家吉凶的气象,台大不过能够容纳宴会的杯盘,用的木材不占用国家的守备,财用不增加官府的负担,百姓不误农时,官吏不打乱日常的政务。说到宴请的有谁,是宋公和郑伯;说到有谁导引朝见的礼节,是华元和驷騑;说到有谁辅佐宴会事务,是陈侯、蔡侯、许男和顿国国君,他们的大夫们各自陪侍自己的国君。先君就靠这样消除祸乱,战胜敌国,而并不得罪诸侯。现在您建造了这高台,使国家和百姓疲惫不堪,钱财都用光了,年成不好,百官烦忙,举国上下都来建造它,了好几年才建成。希望有诸侯来庆贺,和他们一起首次登上高台,可是诸侯们都拒绝没有一个来的。后来派太宰启疆去请鲁侯,并用蜀地之战威胁他,他才勉强前来。又叫俊美娴雅的少年辅佐宴会事务,长髯美须的士人导引朝见,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美。“所谓美,是指对上下、内外、大小、远近都没有妨害,所以才叫美。如果用眼睛看起来是美的,财用却匮乏,这是收括民财使自己富有却让百姓贫困,有什么美呢?当国君的人,要与百姓共处,百姓贫瘦了,国君怎么能肥呢?况且私欲太大太多,就会使德义鲜少;德义不能实行,就会使近处的人忧愁叛离,远方的人抗拒违命。天子的尊贵,正是因为他把公、侯当作官长,让伯、子、男统率军队。他享有美名,正是因为他把美德布施给远近的人,使大小国家都得到安定。如果聚敛民财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使百姓贫耗失去安乐从而产生叛离之心,那作恶就大了,眼睛看上去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先王建造台榭,榭不过是用来讲习军事,台不过是用来观望气象吉凶。因此榭只要能在上面可以检阅士卒,台只要能登临观望气象吉凶的高度就行了。它所在的地方不侵占农田,它的建造不使国家的财用匮乏,它的工作不烦扰正常的政务,它占用的时间不妨碍农时。要在贫瘠的土地上建造它;以建造城防剩余的木料建造它;要让官吏在闲暇的时候前去指挥;在四季农闲的时候建成它。所以《周诗》上说:‘经营建造灵台,经营它,建造它。百姓来营造,没用几天就完成了。经营建造的时间不急迫,百姓像孝顺儿子一样都来了。周王来到了园林,母鹿悠然卧伏。’建造台榭,是为了要让百姓得到利益,没听说是为了使百姓匮乏的。如果您认为这高台很美,事情做得正确,那么楚国可就危险了!”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3)

范无宇论国为大城未有利者:

灵王城陈、蔡、不羹,使仆夫子晳问于范无宇,曰:“吾不服诸夏而独事晋何也,唯晋近我远也。今吾城三国,赋皆千乘,亦当晋矣。又加之以楚,诸侯其来乎?”对曰:“其在志也,国为大城,未有利者。昔郑有京、栎,卫有蒲、戚,宋有萧、蒙,鲁有弁、费,齐有渠丘,晋有曲沃,秦有徵、衙。叔段以京患庄公,郑几不克,栎人实使郑子不得其位。卫蒲、戚实出献公,宋萧、蒙实弑昭公,鲁弁、费实弱襄公,齐渠丘实杀无知,晋曲沃实纳齐师,秦徵、衙实难桓、景,皆志于诸侯,此其不利者也。“且夫制城邑若体性焉,有首领股肱,至于手拇毛脉,大能掉小,故变而不勤。地有高下,天有晦明,民有君臣,国有都鄙,古之制也。先王惧其不帅,故制之以义,旌之以服,行之以礼,辩之以名,书之以文,道之以言。既其失也,易物之由。夫边境者,国之尾也,譬之如牛马,处暑之既至,之既多,而不能掉其尾,臣亦惧之。不然,是三城也,岂不使诸侯之心惕惕焉。”子晳复命,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则?是言诞也。”右尹子革侍,曰:“民,天之生也。知天,必知民矣。是其言可以惧哉!”三年,陈、蔡及不羹人纳弃疾而弑灵王。

【译】楚灵王修筑陈国、蔡国、不羹的城墙,派子皙去询问范无宇,说:“我不能使中原各国归附,它们只事奉晋国,是什么原因呢?只是因为晋国离它们近而我国离它们远。现在我修筑三国的城墙,它们各出一千辆战车,也相当于晋国了。再加上楚国的兵力,诸侯们该来归附了吧?”范无宇回答说:“书籍上记载说,国家修筑大城,没有什么好处。以前郑国有京城、栎城,卫国有蒲城、戚城,宋国有萧城、蒙城,鲁国有弁城、费城,齐国有渠丘城,晋国有曲沃城,秦国有徵城、衙城。叔段因为京城而给郑庄公制造忧患,郑国几乎不能战胜他,栎人傅瑕使郑子丢掉了君位。卫国蒲城、戚城的邑主驱逐了卫献公,宋国萧城、蒙城的邑主杀害了宋昭公,鲁国弁城、费城的邑主削弱了鲁襄公的势力,齐国渠丘的邑主杀了公孙无知,晋国曲沃的邑主被齐军接纳而作乱,秦国徵城、衙城的邑主侵逼秦桓公和秦景公,这些在各诸侯国都有记载,都是不利的例子。“而且修筑城邑就像人的身体一样,有头和四肢,一直到手指、毛发和血脉,大的部位能调动小的部位,所以行动起来并不劳累。地势有高有低,天气有阴有晴,人分为君和臣,国家有国都和边邑,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先王恐怕有人不遵守,所以用德义来制约它,用服饰来彰显它,用礼仪来推行它,用名号来分辨它,用文字来记载它,用语言来表述它。及至丧失了它,就是因为改变了尊卑秩序的缘故。边境地区,是国家的尾部,譬如牛马,处暑到了,牛虻聚得多了,就不能摆动它的尾巴了,我也怕国家这样。否则,这三座城岂不能使诸侯的心感到害怕呢。”子皙回报楚灵王,灵王说:“这人稍微懂得天道,哪里知道治民的法则呢?这些话真是虚妄。”右尹子革在旁陪侍,说:“百姓是上天生的,懂得天道,必然也懂得百姓。他的这些话应引起警惕啊!”过了三年,陈国、蔡国和不羹的人接纳了弃疾,杀死了楚灵王。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4)

左史倚相儆申公子亹:

左史倚相廷见申公子亹,子亹不出,左史谤之,举伯以告。子亹怒而出,曰:“女无亦谓我老耄而舍我,而又谤我!”左史倚相曰:“唯子老耄,故欲见以交儆子。若子方壮,能经营百事,倚相将奔走承序,于是不给,而何暇得见?昔卫武公年数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闻一二之言,必诵志而纳之,以训导我。’在舆有旅贲之规,位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诵训之谏,居寝有亵御之箴,临事有瞽史之导,宴居有师工之诵。史不失书,蒙不失诵,以训御之,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及其没也,谓之睿圣武公。子实不睿圣,于倚相何害。《周书》曰:‘文王至于日中昃,不皇暇食。惠于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犹不敢骄。今子老楚国而欲自安也,以御数者,王将何为?若常如此,楚其难哉!”子亹惧,曰:“老之过也。”乃骤见左史。

【译】左史倚相要在朝廷会见申公子亹,子亹不肯出来,倚相指责他不对,举伯告诉了子亹。子亹发怒,出来见他说:“你莫非是认为我老了而舍弃我,而且还说我的坏话!”左史倚相说:“正因为您老了,所以我才想见您来告诫您。如果您正在壮年,能处理各种事务,我倚相将往来奔走受命办事,这样还恐怕不能完成,哪有空闲来见您呢?以前卫武公年龄九十五岁了,还告诫国人,说:‘从卿以下到大夫和众士,只要在朝中,不要认为我老了而舍弃我,在朝廷必须恭敬从事,早晚帮助告诫我;哪怕听到一两句谏言,一定要背诵记住,转达给我,来训导我。’在车上有勇士的规谏,在朝廷有官长的法典,在几案旁边有诵训官的进谏,在寝室有近侍的箴言,处理政务有瞽史的引导,平时有乐师的诵诗。史官不停止书写,乐师不停止诵读,用来训导进献,于是作了《懿》这首戒诗来自我警戒。等到他去世后,称他是智慧圣明的武公。您不智慧圣明,对我倚相有什么妨害。《周书》说:‘周文王忙到日头西斜,还来不及有空吃饭。恩惠施及小民,恭恭敬敬处理政事。’周文王尚且不敢骄惰。现在您在楚国自恃年老,想求得自己安逸,抵制别人的各种规谏,倘若是君王又将怎样呢?如果长久这样下去,楚国就难治了!”子亹听了感到害怕,说: “这是我的过错啊。”于是立即会见了左史。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5)

左史倚相儆司马子期唯道是从:

司马子期欲以妾为内子,访之左史倚相,曰:“吾有妾而愿,欲笄之,其可乎?”对曰:“昔先大夫子囊违王之命谥;子夕嗜芰,子木有羊馈而无麦荐。君子曰:违而道。谷阳竖爱子反之劳也,而献饮焉,以毙于鄢;芋尹申亥从灵王之欲,以陨于乾溪。君子曰:从而逆。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唯道是从。夫子木能违若敖之欲,以之道而去芰荐,吾子经营楚国,而欲荐芰以干之,其可乎?”子期乃止。

【译】司马子期想把妾立为正妻,去求问于左史倚相,说:“我有个妾谨慎老实,想给她戴上内子的首饰,可以吗?”倚相回答说:“以前大夫子囊不执行楚恭王遗命要用的谥号;子夕喜欢吃菱角,子木用羊祭祀而不用菱角。君子说:这违反命令却符合道义。谷阳竖心痛子反的辛劳,献给他酒喝,结果子反死在鄢地;芋尹申亥顺从楚灵王的欲望,结果灵王死在乾溪。君子说:这是顺从却违背道理。君子行事,要符合道义,所以进退周旋,只服从道义。子木能够违背子夕的欲望,以符合道义而不用菱角,您经营楚国的政事,却想如同用菱角祭祀那样违犯道义,可以吗?”于是子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6)

蓝尹亹避昭王而不载:

吴人入楚,昭王出奔,济于成臼,见蓝尹亹载其孥。王曰:“载予。”对曰:“自先王莫坠其国,当君而亡之,君之过也。”遂去王。王归,又求见,王欲执之,子西曰:“请听其辞,夫其有故。”王使谓之曰:“成臼之役,而弃不穀,今而敢来,何也?”对曰:“昔瓦唯长旧怨,以败于柏举,故君及此。今又效之,无乃不可乎?臣避于成臼,以儆君也,庶悛而更乎?今之敢见,观君之德也,曰:庶忆惧而鉴前恶乎?君若不鉴而长之,君实有国而不爱,臣何有于死,死在司败矣!惟君图之!”子西曰:“使复其位,以无忘前败。”王乃见之。

【译】吴国军队攻入楚国,楚昭王出逃,在成臼渡河,看见蓝尹亹用船载着妻子儿女。昭王说:“载我过河。”蓝尹亹回答说:“自先王以来没有一个失掉国家的,到了您在位而失国出逃,这是您的罪过。”于是抛下昭王走了。昭王回国后,蓝尹亹又来求见,昭王想把他逮捕起来,子西说:“请听听他说些什么,他来总有缘故。”昭王派人对他说:“在成臼战役时,你抛下我,现在你还敢来,是为什么?”他回答说:“以前囊瓦只会助长过去的怨恨,以致在柏举被打败,所以您才落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您又仿效他,恐怕不行吧!我在成臼避开您,是为了儆戒您,如此总该悔改了吧?现在我敢来求见,是为了观察您的德行,我说:总该回忆战败的可怕,把以前的过失作为借鉴了吧?您如果不以此为鉴,反而发展它,您实在是有了国家而不爱它,我又何惜一死,就是死在司法官那儿罢了!希望您考虑考虑!”子西说:“让他官复原职,使我们不要忘记以前的失败。”昭王于是接见了他。

浅谈楚辞文化的当代意义(国学经典国语之楚语导读第二讲)(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