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从小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她出生在一个名门望族?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她出生在一个名门望族(虽然她出生在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

她出生在一个名门望族

但她从小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十八岁以前,鄢绿水时刻都很想去死

当她还在襁褓中,每天都能听见母亲的叹息声,还有祖母婶婶们的叹息声。她们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说:「如果是个男胎就好了。」

作为一个传承了百年的将门,后继无人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因此作为遗腹子,在鄢绿水被生出来之前,每天都有人来把脉,判断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女的或许还好,恰恰不知为何,那些来把脉的宫中太医、民间大夫,异口同声地一口咬定她是个男胎。

春雨绵绵的一个夜晚,鄢绿水出生了,她乖巧的没有让鄢夫人受一点罪,仿佛只是一眨眼,就被生了出来。

随着她的出生,侯府里众人的笑脸瞬间消失,逐个面色冷凝地上前确认后,面无表情地退到一边。

襁褓里的婴儿哭了一会儿,似乎确认了不会有人理她,扁了扁嘴,停下了哭声。

作为主心骨的鄢老夫人跺了跺龙头拐杖,掷地有声道:「今日侯府喜得麟儿,去请族中老耆开宗祠上族谱!」

场上诸人面露惊愕,稍稍一回神,却又理解了鄢老夫人的意思。不管生出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现在她必须是男的。

侯府于次日对外宣称鄢绿水的降生,皇帝听闻这个消息,颁布圣旨加封鄢绿水为一等将军,袭靖安侯爵位。

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言,这样的荣耀太重了。但这些嘉赏与其说是给鄢绿水的,其实是给那些战死的鄢家人。

鄢老夫人带着儿媳们接完圣旨,转身就命人关紧大门。对外宣称鄢夫人生产不顺,需要修养,侯府暂时谢客。

经过一连三天的密谋,侯府众人决定将错就错,让鄢绿水女扮男装,维持住鄢家的地位。

鄢绿水刚学会走路,侯府就专门找了文武各四位师父,教导她文治武功。

或许是因为心虚,侯府对鄢绿水特别严格,不仅要求她举止上像男子,还要求她事事都做得比男人好。

鄢老夫人认为,只有当鄢绿水强悍到无人能及,就算她再怎么生得女相,旁人也不敢多嘴多舌。

在记忆中,鄢绿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过整觉。每日五更天起床读书,辰时开始练武,晚上子时才能入眠。

从小到大,鄢绿水听过最多的话,就是母亲说:「你是鄢家唯一的子嗣,你不吃苦,谁来吃苦。这些锦衣玉食,都是你父兄用命打拼下来的。你若是偷懒,辜负了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为此,鄢绿水虽然累,却从来不敢违逆,否则就是没良心。她没日没夜的练武修文,终于成了京城世家里最杰出的那个后生。

十五岁那年,鄢绿水在练武场来了葵水。

侯府众人严肃地坐在椅子上,审视着站在中央的鄢绿水,像极了衙门里审犯人。

鄢绿水低着头,仿佛干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她们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给鄢绿水吃药,延迟葵水时间。鄢绿水被动地接受了这个决定,她没有权利拒绝。

等待熬药的时候,鄢绿水坐在房里看着铜镜,将头上的束发带扯了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倾泻而下,柔软地披在耳后。

镜中的人虽然没有白皙的皮肤,温柔的眉眼。却也杏眼圆圆,鼻梁微挺,殷红的唇瓣轻抿,一副英气十足的女相。

丫鬟回来之前,鄢绿水把长发束了上去,恢复平日的冷漠模样。

2

宫里要为几位皇子选伴读,鄢绿水毫无悬念地当选入宫。

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在靠近正华门的尚书殿,鄢绿水第一天去的时候就被排挤了。

对于其他伴读乃至皇子而言,鄢绿水就是他们又嫉又恨的仇人。

从他们开始读书,家中长辈就耳提面命:「你看看鄢家小子,天没亮就起来读书。累累累,他怎么就不累,偏你娇滴滴一个姑娘样。这篇《劝学赋》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因此少年们恨不能闯到鄢家去,叫鄢绿水早点去睡觉吧,不要再害他们挨骂了。

鄢绿水没有兄弟姐妹,因为身份问题,也没有交好的同龄人,因此倒也习惯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只是偶尔看着那些人说说笑笑,有时也会羡慕罢了。

尚书殿里最讨厌鄢绿水的人,当属七皇子。七皇子从小吊儿郎当,偏德妃娘娘管得紧,常以鄢绿水鞭策他。

是以,两人还未见过面,七皇子就将鄢绿水视为心头刺。带头孤立鄢绿水的,也是七皇子。

有一回集体去校场射猎,鄢绿水当之无愧地拔得头筹,再次引来一众少年的羡慕嫉妒。

这时武师傅收到了一封信,扭头对众人道:「各位殿下,微臣家中突发要事,请旨暂先归家。」

皇子们甚少出宫,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回放风的机会,纷纷摇头拒绝。

武师傅只好道:「绿水武功在我之上,由他暂代师职,各位殿下觉得可好?」

若是往日,众人绝对不会允许鄢绿水踩在自己头上。但两相权衡,还是在校场玩耍更有吸引力,皇子们点了点头。

武师傅急匆匆走了,但少年们完全不服鄢绿水的管教。鄢绿水让他们在校场练习射箭,他们却非要骑马到校场附近的山林狩猎。

「鄢绿水,你别以为武师傅让你教我们,你就是真师傅了。」七皇子一脸倨傲,带头走了。

其他纷纷跟上,还不忘学着七皇子的样子,朝鄢绿水翻个白眼。

山林里没有事先清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鄢绿水阻拦不了,只好带着弓箭跟了进去。

里面树林阴翳,冷风阵阵,奇异的兽叫从远处传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们瞬间兴奋起来,骑着马到处乱窜。

七皇子更是发出兴奋的猴叫,扬鞭策马冲进了深山里,一群拥趸尾随其后。

也有一部分人比较理智,留在了外围。

鄢绿水眉头紧皱,骑着马靠近留下的那一圈人,对其中一人拱手道:「三殿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三皇子素来稳重,看着这副景象也知不妥,闻言点了点头。

鄢绿水「吁」一声,策马跟上了七皇子那群人,落在后面暗暗地保护他们。

七皇子射了几箭,得了几只猎物,越发志得意满,也越来越深入山林。

跟来的那些人看着高大的树木,昏暗的光线,兽叫声也越来越近,不禁有些害怕了。

其中一人建议道:「殿下,今日的猎物也够多了,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其余人附和道:「正是正是,这里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七皇子拒绝道:「你们一群废物点心,要回你们回,本殿下还没尽兴。」说着,纵马朝里面跑去。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鄢绿水在后面只听见一声熊嚎,随后看见那些少年骑着马惊慌失措地奔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七皇子落在后面,身后紧紧跟着一只黑熊。黑熊的左眼插着一根箭,正愤怒地咆哮着,所过之地树木尽折。

负责护卫的禁卫想要拦下黑熊,无一不被黑熊所伤。眼看黑熊马上就要追上七皇子了,鄢绿水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鄢绿水一个滑铲,刺中了黑熊的肚皮。

黑熊受痛,扭头朝鄢绿水打来。鄢绿水借势飞跃,举起剑就往黑熊的脊骨插下去。

谁知剑身却被骨头给卡住了,鄢绿水也被挂在黑熊的后背上。

「吼——」黑熊长啸一声,一边朝鄢绿水抓去,一边朝着深山老林跑了。

见黑熊已经跑了,那些逃走的伴读纷纷调转马头,围拢在七皇子身边,关切地询问伤势。

七皇子看着黑熊消失的方向,目光凝重道:「我们得去救他。」

其余人大惊:「殿下,你的安危要紧,这种事等羽林军来了再说吧。」

「等羽林军来,他都被熊瞎子吃完了。」七皇子拽起了缰绳。

其余人犹豫不决道:「这……鄢绿水武功那么高,说不定他自己就可以……」

「你们这群废物点心,本殿下自己去救他。」七皇子拉紧缰绳,头也不回地追着黑熊去了。

3

那只黑熊驮着鄢绿水到了一处洞穴口,随后就无力地趴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鄢绿水拔出了长剑,有些奇怪黑熊为何拼死也要跑到这里。

黑漆漆的洞穴里传来一点动静,有些像是狗吠。一只毛绒绒的小黑熊慢悠悠地爬了出来,依偎在大黑熊头上低低地呜咽。

鄢绿水心中蓦地一软,涌过浓浓的悔意,她方才杀了它的母亲。

七皇子循着痕迹找过来时,正巧看见鄢绿水撕下衣袍包扎受伤的左腿,身边还依偎着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

七皇子走到已经死亡的黑熊旁边,想要割下一只熊掌带回去吹牛,被鄢绿水出声阻止了。

「留她一个全尸。」鄢绿水说这句话时,身旁的小黑熊发出一声呜咽。

「这也太可惜了。」七皇子叹了句,却是收回了剑,走到鄢绿水身旁,问道:「喂!你还能走吧!」

鄢绿水点了点头,用长剑杵地,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七皇子忽然拦在她面前,弯下了腰,语气不耐道:「就你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上来!本殿下背你!」

「不用了,多谢殿下美意。」鄢绿水拒绝。

七皇子扭过头道:「你快点的,等天黑了我们还没出去,谁知道又会遇见什么?」

鄢绿水一再拒绝,七皇子却是强硬地把她背了起来。

密林多沟,骑的马早丢了,七皇子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背着鄢绿水出山。

身后传来呜咽声,鄢绿水回头看了一眼,小黑熊正拨动着四根小短腿,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跑。

「殿下,我们能不能带上它?」鄢绿水问。

七皇子当即挑眉道:「你救了本殿下,本殿下背你就算了,你居然还要本殿下屈尊降贵去背一个畜生?」

鄢绿水当即忍痛从七皇子背上跳了下来,蹲在地上将小黑熊抱在怀中,语气坚定道:「我杀了它母亲,我要对它负责。天快黑了,殿下先回去吧,我自己走。」

七皇子恼怒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确定鄢绿水不会丢下小黑熊后,无奈道:「我真是服了你了!」说完,弯下了腰。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不甚宽厚的肩膀,鄢绿水有些想笑。

「你笑什么?」七皇子扭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没……」鄢绿水下意识否认,却发现自己真的弯了唇。

七皇子转回了头,别扭道:「笑就笑了,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鄢绿水重新趴在了七皇子背上,带着小黑熊。

七皇子忽然闷闷道:「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以前为什么都不笑?」

鄢绿水没回答。

七皇子接着道:「整天摆着一张死鱼脸,冷冰冰的好像自己很牛批一样。」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虽然你确实有点牛批……」

原来七皇子一开始并没有那么讨厌鄢绿水,只是每次他对鄢绿水示好,鄢绿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这点让七皇子特别不爽,便处处找鄢绿水不痛快。

鄢绿水闻言默了默,终于开口为自己澄清道:「其实我没有看不起你们,我只是……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

七皇子闻言哈哈大笑,竟有些得意:「鄢绿水你居然也有不会的事情。」笑完颇讲义气地承诺道:「我们也算生死之交了,往后你就跟着本殿下混,你多和人处处自然就学会了。」

鄢绿水被七皇子的热情感染,心情也轻松不少,第一次有了少年人的朝气。

两人一熊走在出山的路上,小黑熊趴在七皇子的颈后睡着了。

夜幕降临,萤火虫飞舞,将他们笼罩在荧绿色的海洋中。

两只萤火虫停在了七皇子的脑袋上,鄢绿水定定地看着那荧光,不禁再次露出一个笑容。

萤火虫的亮光渐渐黯淡下去,不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伴随着羽林军的呼喊。

七皇子连忙把鄢绿水放了下来,严肃地警告道:「出去了不许告诉别人这件事。」

鄢绿水点了点头。

两人略等了一会儿,羽林军就赶到了。看见他们俩都平安无事,张将军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

鄢绿水左腿受伤,被移到了担架上。七皇子却也躺到了担架上。

只听见七皇子对众人道:「那只大黑熊可真真凶悍,好在本殿下及时赶到,哐哐几脚飞轮腿……就是劲用猛了,腿现在还酸得很。」

一旁听着的人纷纷露出佩服的表情,就差高声呼喊「殿下你好厉害」了。

鄢绿水并不戳破,并且再次有些想笑,举起衣袖掩住了笑容。

4

自从山林遇险后,鄢绿水与七皇子的关系突飞猛进。时不时的,七皇子就要来找她讨教功课。

「彼知安而忘危兮,故出生而入死。这句话的意思是……殿下?」鄢绿水回头一看,本该听课的人正和小黑熊玩得忘乎所以。

鄢绿水无奈道:「殿下你今日再不把这篇《秋兴赋》背完,朱太傅定是要责罚了。」

「……嗯。」七皇子心情顿时低落下来,没精打采地翻着书。

还没读一会儿,七皇子就嚷嚷着肚子饿了。等一顿小食吃完,大半天过去了。

鄢绿水合理怀疑七皇子来她这里并不是为了好好读书,而是为了躲避德妃娘娘。

如今随着几个皇子的年纪渐长,皇帝又未立储,皇子之间的争斗日益水深火热起来。

德妃娘娘显然也有这个想法,耳提面命让七皇子勤恳努力,自己则周旋于拉拢朝臣中,弄得向来吊儿郎当的七皇子苦不堪言。

听说三皇子那边定下了洪尚书家的嫡女,德妃便蠢蠢欲动也要给七皇子找个家世出众的皇妃。

纵观整个京城高门,能与七皇子相配的也就是张太保家的小女儿了。德妃找了个借口,将张小姐叫进宫中给七皇子相看。

张小姐为人大方,处变不惊,很有名门风范,德妃满意极了。七皇子在旁边听她们俩聊天,听得昏昏欲睡,比他听鄢绿水讲课还困。

张小姐走后,德妃问七皇子的想法。七皇子打了个哈欠道:「还行吧,不过我不喜欢。」

「她你都不喜欢,那你要什么样的?」德妃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满,若不是亲生的,她都觉得七皇子配不上人家张小姐。

七皇子却是没听出德妃的言外之意,大大咧咧道:「至少得高,张小姐才到我胸口,太矮了。」

「那你想要多高的?」

「至少得像鄢绿水那么高吧。」

「还有呢?」德妃问。

「还不能太白,太白看起来病恹恹的,像鄢绿水那样就很健康。」

「还有呢?」

「还要和我有话聊,不能像鄢绿水那样我都说三句了,他才说一句。」

德妃脸色越听越白,终于忍不住一拍桌面,喝道:「鄢绿水鄢绿水,句句不离鄢绿水,你干脆娶他好了!」

七皇子在呵斥中回了神,心中也是一惊,他怎么说着说着就照鄢绿水的样子提了。

见德妃气得不行,七皇子赶紧安抚道:「儿子就是开个玩笑,鄢绿水是个男的,我怎么能娶他呢。」

「你知道就好。」德妃白了他一眼,气顺了。

七皇子从德妃处出来,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尚书殿,他干脆就去找了鄢绿水。

鄢绿水正在帮小黑剪指甲,为了防止小黑伤人,每月需要定时修剪指甲。冷不丁就听到七皇子问她:「鄢绿水,你家里有妹妹吗?堂的表的都行。」

鄢绿水摇了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七皇子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帮着抬起小黑的熊掌。

鄢绿水:「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唉,我觉得我喜欢你妹妹。」七皇子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一句。

鄢绿水更是一头雾水了,别说她没妹妹。就是有,七皇子常年居于深宫,也不可能见过啊。

七皇子很惆怅,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和鄢绿水待得太久了,才会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比如,要是鄢绿水是女的,他就娶她当皇妃。

德妃虽然比七皇子的心眼多一些,但到底斗不过宫里那些女人。她拉拢朝臣的事情被捅到了皇帝面前,后宫干政乃是大忌。皇帝震怒,下旨将德妃贬为昭仪,终身幽禁。

七皇子在显圣殿外面跪了三天,皇帝始终没见他。

原本交好的朝臣作鸟兽散,张太保家更是急忙与别人家定了亲事,生怕与德妃母子沾上关系,触到皇帝的逆鳞。

当时人人独善其身,鄢家也给鄢绿水来信,嘱咐她离七皇子远点。

鄢绿水还在犹豫之际,小黑熊却不知何时跑了出去,将七皇子从显圣殿外叼了回来。

昔日前簇后拥的七皇子被熊叼走了,却没有人敢来担心他。

看着已经昏迷的七皇子,鄢绿水突然有了种物伤其类的感伤。

夜幕降临之时,七皇子悠悠转醒,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鄢绿水的手,求她带自己去看德妃。

「宫里惯会捧高踩低,母妃一个人被幽禁,不知要受怎样的苦,求你带我去看看她吧。」七皇子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声音柔软低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神使鬼差的,鄢绿水点了头,等她反应过来时,七皇子已经喜笑颜开,将房内的值钱物品扫荡一空。

一边扫荡,一边说:「母妃那里肯定需要用钱打点,我得多给她送些。」

鄢绿水让小黑熊咬断了尚书殿的柱子,整个房顶摇摇欲坠。趁着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鄢绿水借着夜色将七皇子带进了内宫。

七皇子进去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出来时两眼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鄢绿水没说话,沉默地带着他飞檐走壁,送回寝殿。

转身正欲离开,独坐在床榻上的七皇子忽然开口问道:「鄢绿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答,走进了夜色里。

七皇子脸上浮起一抹苦笑,母妃说得确实不错。这世间的人,熙熙攘攘逐利而来。一旦你失势,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弃你而去。

小黑熊还在尚书殿里折腾,一群禁卫围着它,碍于它是鄢绿水的熊,都不敢动粗。

鄢绿水吹了一声口哨,小黑熊就越过所有人的头顶,朝她飞奔而来。

身后高大的尚书殿,在夜色中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5

尚书殿倒塌后,鄢绿水请旨降罪。不过是倒了一座房子,皇帝并不太在意,却是在听闻小黑熊将七皇子叼走后,命鄢绿水把熊送出宫。

鄢绿水顺势请旨归家,皇帝允了。

鄢老夫人看到鄢绿水回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今皇子们也都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你提前出来领个官职,将来也方便。」

如今德妃倒台,七皇子失势,鄢家的意思是追随圣宠正隆的三皇子。

见鄢绿水有些不高兴,鄢夫人出来劝道:「我知道你在宫中与七皇子交好,但你身上背负着鄢氏一族的荣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是。」鄢绿水低低地应了,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夜七皇子孤单的身影。

——鄢绿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自己决定不了,她只是侯府掌控下的一个傀儡。

不久之后,皇帝下旨,让所有成年皇子出宫建府,分别封王,参与朝政。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在观察,观察哪个儿子最能继承大统。

七皇子也被封王了,封号为「恭」。

「在貌为恭,在心为敬。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皇帝给他这样一个封号,显然别有深意,是在警告他不要闹事。

其余王爷都在六部三司任职,唯有恭王在瀚文馆,整日与书籍为伴。

恭王似乎真的很安分,只要是关于他的消息,都是「王爷如今在瀚文馆念书」。他每天都在念书,夙兴夜寐,有种要把以前没读的书都补回来的架势。

鄢绿水有时从瀚文馆附近经过,总会恍惚地想,曾经那么讨厌读书的人,是如何耐下性子读书的。

吉庆十七年,恭王献出前朝全史,立大功。皇帝大悦,擢其为刑部侍郎,执掌刑狱。

恭王为人恭谨谦厚,任职期间冤假错案大大减少,民间敬称为「七贤王」。

鄢绿水在上朝时常有碰见恭王,看着他温和谦逊地与其他朝臣交谈,总觉得不真实,就好像他戴上了一块假面。

比起恭王在朝中的好人缘,鄢绿水就差劲很多了。她从小性格就冷淡,皇帝还让她管京畿安防,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同僚们私下都叫她「小阎罗」。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竟开始缠绵病榻,一连数日上不了朝。

如今朝中对三王爷的呼声最高,但皇帝一直都没下旨立储。三王爷一派很着急,总是三日一小奏五日一大奏,催促皇帝赶快立储。

鄢绿水冷眼看着,皇帝如今虽然病了,但心中肯定不愿承认自己大限将至。三王爷一派这样急功近利,简直就是在往皇帝心口递刀子。

终于有一日,皇帝爆发了,强撑病体上朝,将三王爷近来的政绩批得一无是处。朝中风向一时间乱作一团,人人都在重新观望。

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鄢绿水一身夜行服潜入了恭王府。恭王当时刚刚沐浴完,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亵衣,刚走进寝室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

「王爷,是我。」鄢绿水压低了声音。

恭王「唔」了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鄢绿水便松开了他,单膝跪地道:「方才实属不得已,还请王爷勿怪。」

恭王低头看着她,懒懒地笑了,似是嘲讽道:「鄢将军武功越发进益了,本王那些护卫竟然一个都没察觉。」

鄢绿水低下了头,没回应。

恭王心中叹了一声,怎么还是这么沉默寡言,他不说满三句,就绝不会接口。

「说吧,半夜三更地来找本王有何事?」

「三王爷一派近日在筹谋大事,恐怕对圣上不利。」鄢绿水面无表情地说着石破天惊的消息。

恭王瞳孔缩了缩:「什么时候?」

鄢绿水再次摇头。虽然鄢家站三王爷一队,但毕竟不算心腹,这种内部消息她听不到。逼宫造反这种事,若不是涉及了调动军力,而鄢绿水刚好就在京畿大营,恐怕都难以察觉。

恭王嘴角带出一抹玩味的笑,问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是三王派,这莫不是三王新出的把戏?」

「三王爷外柔内奸,于国于民非明君之相,我愿为天下百姓另择明主。」鄢绿水说得大义凛然。

她曾经亲眼看见三王爷的大舅子当街打死人,可三王爷却派人去大理寺压下这个案子。有时候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清一个人了。

恭王道:「你凭什么让本王信你?」

「鄢家第十三代世孙鄢陵,愿为殿下不二之臣,护殿下千秋盛世,百代平安。」

她称呼他为殿下,是在回答那天夜里的问题。

——鄢绿水,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

这个答案她想了这么久,久到绝对不会反悔。

夜色浓重,烛火闪烁,昏黄的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仿佛一幅画。

过了很久,恭王笑了:「我信你。」

话音一转道:「不过你得把小黑押在这。」

鄢绿水闻言愣了愣,这么些年,她一直把小黑当自己的儿子抚养。恭王讨要小黑,无疑是将她死死绑在一条船上。

时间是一把尖刀,把所有人都雕刻成不同的模样。鄢绿水此时才醒悟,恭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助哭泣的少年了。

他有城府,有手段,有拥趸,他是一只潜伏在夜色里的狼,蓄势待发。

6

由于不知道三王爷何时举事,鄢绿水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生怕某天早上醒来,就听到三王爷谋反成功的消息。

恭王安慰她不必担心,一切尽在掌握,让她在京畿大营等消息。

这一天来得很快,鄢绿水正在练兵,就听到小兵通报。恭王派人给她送了印信,这是动手的意思。

鄢绿水丝毫没有犹豫,披甲点兵,带三万精锐入宫救驾。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三王爷面露惊愕地看着大军,慌张地指挥部下对抗。

殿门被人轰然踹开,鄢绿水于刀光剑影中向恭王走去,然后擦肩而过,单膝跪在了龙床前:「微臣救驾来迟,还望圣上恕罪。」

龙床上的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看了看鄢绿水,又看了看床前站着的儿子们,终于颓然地倒回床上。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大限将至,憋着一口气处理了三王爷,然后开始放权。

鄢家收到消息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鄢老夫人震怒地用龙头拐杖打了鄢绿水:「你知不知道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一着不慎,鄢家百年基业就被你毁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鄢绿水第一次在责骂中抬起头来,眼含热泪地反问:「我没有良心?你凭什么这么说?」

「从小到大,我都是为你们而活,为了鄢家而活。我一步都不敢错,一步都不敢自己走,我太害怕了,害怕因为自己的错,辜负了鄢家先祖们的牺牲。」

「可我宁愿生在平凡百姓家,宁愿吃糠咽菜普普通通地度过一生,甚至宁愿一出生就被溺死。你们总说是为我好,要我也为了鄢家牺牲,可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十八岁以前,鄢绿水每天都想去死,她没有朋友,没有自我,活在长辈们的掌控之下。她实在太累了,可她连去死都不能自己决定。

直到七皇子遇险,鄢绿水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面对如此凶恶的黑熊,难道她不害怕吗?

害怕的同时,更多的是释然。若是因此而死,皇帝势必会更加眷顾鄢家,那她也算偿还了鄢家的养育之恩。

她没想到七皇子会回来找她,背着她从山里走出来。

他问她为什么不笑。

那是因为心死的人找不到笑的理由。

当鄢绿水发现自己真的笑了时,感觉暖意从四肢百骸涌过来,就像棺材里的死人突然复活了一样。

从那以后,鄢绿水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不是为了鄢家,而是因为他。

可她毕竟被鄢家掌控太久,她不会反抗。所以当鄢家让她远离七皇子,她远离了。鄢家让她站队三王爷,她站队了。

可察觉三王爷意图造反的那天,鄢绿水突然发现,就算是十个鄢家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七殿下。

那天她说替天下百姓择一个明主,但其实她说谎了。她有私心,她希望恭王能在夺嫡中活下来,她希望当初那个哭泣的少年最终能赢。

侯府众人看着地上那个双眼通红,却脊梁笔直的姑娘,突然意识到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轻易摆弄的小孩了。

皇帝驾崩,恭王众望所归,在龙武殿登基。

登基后的第一时间,圣上接出了德妃,封为圣母皇太后。

太后被幽禁时,圣上孤身一人;太后出来后,见他还是孤身一人。太后认为是自己的失职,十分的愧疚。当即命礼部组织采选,为圣上充盈后宫。

太后问圣上,是否还如当年那样,喜欢像鄢绿水那样的女子。

圣上笑答:「不过是儿臣一时戏言罢了。」

最终太后还是给圣上找了个满足当年要求的女子为后——将门出身,喜欢武艺,身体健康,大大咧咧很活泼。

简直就是为圣上量身打造的梦中情人,就连圣上自己看了皇后的生平,都要感慨世上居然还真的有这个人。

可大婚那天,圣上手里拿着玉如意,却怎么也挑不开盖头。

他这才愕然发现,自己喜欢的不是鄢绿水那样的女子,而是喜欢鄢绿水。

一国之君居然爱上了自己的臣子,圣上如蒙雷击,他强迫自己靠近皇后,可鄢绿水的样子却出现在皇后脸上。

「抱歉。」最终还是做不到,圣上放下了玉如意,在一片惊呼中转身走出了婚房。小黑趴在外面的地上,看见他出来高兴地转着尾巴。

一人一熊爬到了房顶上,坐在碧瓦琉璃的屋脊上看着偌大的皇宫。圣上望月惆怅,他还没有孩子,年纪轻轻就栽到了鄢绿水手上。鄢绿水还不知道。

大婚之夜一走了之,太后收到消息后深深地震惊了,认为圣上身体出现了问题,日日派太医把脉,补品流水一样送到承乾殿。

圣上每天晚上带着小黑坐在屋脊上吹冷风,望月惆怅。这一宫的女人都是他的,可他却为一个男人牵肠挂肚。

世上还有人比他更苦吗?

其实鄢绿水也被圆房一事苦恼。鄢家已经停了鄢绿水的药,开始为她挑选夫婿,然后在民间寻找一个好操控的女子当幌子。

有一天,下朝归家,鄢绿水看到了床榻上的陌生男子。室内熏着香,那男子长相身材也并不差,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妥当。

可鄢绿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侯府众人手足无措,无人敢来拉她。

不知不觉,鄢绿水就进了宫。圣上给了他令牌,进出自由。

在承乾殿碰见何大监的徒弟时,鄢绿水才回过神来。小宫人问道:「鄢将军这个时辰进宫,可有什么急事?」

鄢绿水抿了抿唇,从脑袋里搜刮出一个理由来,以免显得自己来得突兀。

她道:「我来找圣上商讨新衙门的事。」

「将军今日来得不巧,圣上方才被太后娘娘请去用茶了。」小宫人有些为难。

照往常,鄢绿水或许就回去了。可今日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见见圣上。

在慈宁宫外的甬道上,风带来一声呼救,鄢绿水凝神细听,却发现是圣上的声音。

她没有犹豫,脚步一点就翻墙进了慈宁宫,吓坏了带路的小宫人。

慈宁宫正殿殿门紧闭,圣上用力拍打着门板。门外的太后与一众宫人冷眼看着,谁也不曾为他开门。

众人眼前一花,只听见「砰」的一声响,一扇门板轰然倒下。烟尘滚滚中,鄢绿水扛着圣上走了出来。

「鄢陵,你大胆!还不快放下圣上!」太后气得乱颤。

圣上满脸通红,委屈无比地靠在鄢绿水肩上,虚弱道:「绿水,带我走,快带我走。」

「是。」鄢绿水低低应了,旁若无人地将圣上带走。

太后在身后气得差点厥过去,正殿里的皇后愣愣地走了出来。

原来是太后急着抱孙子,给圣上下了药。奈何圣上誓死不从,还招来了鄢绿水救他。

在慈宁宫时,圣上还能保持一丝理智,靠在鄢绿水身上时,却觉得天地间一片火红,炽热的火舌在吞噬着自己。

「绿水,绿水我好热……」圣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口中呢喃着鄢绿水的名字。

鄢绿水察觉到他的异状,连忙将人往御河那边带。眼看着就要到了,圣上的力气忽然大了起来,一下子就把鄢绿水扑倒在地。

「圣上!你醒醒。」鄢绿水一边推开他,一边护住自己。

圣上神智混沌,只是一直重复着鄢绿水的名字。

万般无奈,鄢绿水将圣上丢进了御河中。御河冰冷刺骨,圣上很快清醒过来,却不会泅水。

鄢绿水跳了下去,渡气给他,唇瓣相触的时候,圣上蓦地睁大了眼睛。浑浊的湖水里,却看不清彼此的脸。

「微臣僭越了。」回到岸上时,鄢绿水单膝下跪。

圣上呆呆地坐着,眼眶周围还是红的,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侍卫与宫人都赶到了,连忙将圣上送回承乾殿,又传了太医。

鄢绿水没有留下,她需要静一静。夜幕之中,她坐在房顶上发呆,方才明明不需要渡气,可她就是渡了。她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般大胆,圣上又会怎么想她。

7

下药之事过后,鄢绿水不敢面对圣上,平常奏对朝务都是能避免单独相处就尽量避免。

圣上却越来越奇怪,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她,就连丞相都发觉了,约鄢绿水在春来楼说这件事。

春来楼的掌柜是丞相的义妹,名叫三娘。

第一次见面,三娘就连连往鄢绿水身上靠,时不时抛个媚眼。鄢绿水应付不过来,脸红得像猴屁股。

还是丞相解围,让三娘先退下。鄢绿水一口气刚松,另一口气就又提了起来。

丞相竟然明晃晃地问她与圣上的事,鄢绿水一慌张,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急匆匆到后间整理。等她回来时,就看见春来楼掌柜三娘正与丞相说悄悄话,丞相一脸的震惊。

鄢绿水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眼,却是什么「不喜欢女人」「没看错」。

鄢绿水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走进去打断他们,然后告辞离开。

三娘却似乎缠上了自己,隔三差五要去衙门给自己送点东西,什么香囊、手帕、腰带,通通送了个遍。

「三娘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请你以后不要再送东西来了。」鄢绿水终于忍无可忍地当面拒绝了她。

可三娘却是娇媚一笑,十分自信道:「我厉三娘可不信世上还有我掰不直的男人,鄢将军,您瞧好吧,我肯定把你拉回正道上来。」

鄢绿水当真无奈极了。

鄢绿水没想到家里竟然会学太后的手段,对她也下了药。迷迷糊糊中,她只知道推开那个男人,然后向外逃去。

等她醒来时,就看见三娘言笑晏晏的脸。

「你……我们没发生什么吧?」鄢绿水护住了胸前,发现衣襟整齐如故,松了口气。

三娘笑道:「将军放心好了,我才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鄢绿水放心下来,越看三娘越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奇怪三娘此后竟再也不提将她掰直的事了。

圣上一直不肯圆房,被追问原因时,总是说再等等,等他准备好。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太后联想到那天下药的事,皱起的眉头拧得更深了。懿旨传召了鄢绿水,在慈宁宫晾了她两个时辰。

算着圣上差不多要收到消息赶过来了,太后悠悠开口问:「鄢陵,你可是忠臣?」

「臣自然是。」鄢绿水毫不犹豫。

「那你就离圣上远点。」太后看着鄢绿水一下子惨白的脸,叹息一声道:「哀家知道你们年少相识,情谊深厚。但后宫不可永远虚设,你也不想看到圣上绝后吧?」

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凝固,太后以为她要拒绝时。

鄢绿水开口了:「是。」

短短一个字,太后却满意地笑了。只要鄢绿水拎得清,圣上那边就好处理一些。

「圣上驾到——」

「绿水,你没事吧?」圣上急匆匆赶到,朝鄢绿水走来。

鄢绿水往旁边让了一步,躬身行礼后道:「衙门还有要务,微臣先退了。」

太后微笑:「鄢将军去吧。」

鄢绿水不敢朝圣上看去,腰弯得更深了,一步步退到殿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绿水。」圣上愣愣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太后语重心长:「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莫要为难他才好。」

如果鄢绿水能回头看看,定会发现圣上此时与那日山洞里爬出来的小黑熊神似。

鄢绿水回到家中,侯府众人全都正襟危坐地等她。原来鄢家与太后已经达成一致。

鄢老夫人道:「太后的意思你也明白了,不仅是皇家,我们鄢家也需要子嗣。」语气弱了弱,「只要你留下一个孩子,以后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不插手,可以吗?」

鄢绿水没答应,也没拒绝。

原来爱一个人,替他守着清白是这么难。

次日,鄢绿水向圣上请旨戍边。

圣上反问她:「是因为那个民间女子吗?」

鄢绿水微微发愣,家里安排的幌子这么快就被圣上打听到了吗?

却原来是圣上误会了,他听说鄢绿水在民间与一个女子交好,便将人传进了宫中。想要看看,这名叫三娘的女子有何不同,能让鄢绿水这样的石头开花。

三娘在风月场上滚过一遭,一眼就看穿了圣上看似威严的背后,潜藏着的不安与试探。

圣上没想到这个民间女子竟然这么厉害,伶牙俐齿反而从他这里套了话。

鄢绿水万万没想到会连累其他人,急忙赶进宫中。她到的时候,圣上面色铁青,用一种伤心失望的眼神看她。

三娘言笑晏晏,喊了一声「鄢郎」。

鄢绿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出宫的路上,三娘忽然道:「鄢将军,你向圣上求旨赐婚吧。」

「什么?」鄢绿水愕然。

「我知道你的秘密。」三娘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不好意思道:「其实那天你中春药,我是想落井下石的,不过……」她的眼睛在鄢绿水胸前扫了扫,不言而喻。

鄢绿水瞬间浑身紧绷,声音都哑了:「你有没有告诉别人?」

三娘立即摇头,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我义兄算别人吗?」

鄢绿水犹如五雷轰顶,难怪近来丞相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原来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三娘接着道:「义兄说将军你不能暴露身份,但如今……」她朝承乾殿的方向挤了挤眼,「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显而易见,三娘与鄢家及太后想到一处去了。只要鄢绿水「娶妻」生子,圣上那边自然会慢慢放下。

「你为什么帮我?」鄢绿水问道。

三娘扬眉笑了笑:「义兄如今是举世皆知的奸臣,将来若是蒙难,还望将军念在三娘今日的帮助,保义兄一命。」

鄢绿水有些恍然:「那你一开始为什么……」

「为什么日日纠缠将军吗?」三娘嫣然一笑道:「义兄心中已有佳人,三娘不愿义兄为难。」

只有她整天嘻嘻哈哈,丞相才不会发现她的心思,这段兄妹情才能继续下去。

鄢绿水忽然有些悲伤,原来三娘与自己一样,爱而不得,还不能说出口。

8

鄢绿水请旨赐婚,却被圣上驳回了。

圣上看着那奏章,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伶牙俐齿的民女,除了是个女的,还有哪里好。

于是鄢绿水又上一道折子,她要去戍边。

圣上再次驳回,还用小黑威胁她:「你要去,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何其可笑,一国之主竟然要靠一个动物来挽留臣子。

鄢绿水还是离开了,带着三娘。她不能不走,不论是皇家,还是鄢家,都需要一个孩子。

在她离开的那天,圣上带着小黑偷偷出了宫,站在山坡远远地目送她离开,一直待到了日薄西山,才失意回宫。

太后来劝他说:「你还年轻,等日子久了,就会慢慢忘记的。」

圣上没答话,他并不想忘记鄢绿水。等日子久了,他会找到机会,让鄢绿水回到自己的身边。

边塞苦寒,大漠孤烟,狂沙卷集。三娘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不少将士都偷偷喜欢她。

鄢绿水每日都出城跑马,风沙割在脸上,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鄢家安排的男人鄢绿水没碰,她暂时还没办法接受。

看着天际的红轮升起落下,升起落下,鄢绿水觉得也许有一天,她就会忘记圣上,圣上也会忘记她。然后两人各自成婚,儿女绕膝。

五年一度的大朝会,圣上传旨让鄢绿水回去。但鄢绿水不敢,她怕自己回去了,就没有了第二次离开的勇气。

毫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不可以再回去激起波澜。

鄢绿水万万没想到圣上会在大朝会上遇刺,收到消息时已经是遇刺第三天了。

鄢绿水带着兵将百色国周边几郡打了一遍,算是发泄一下不满。同时有些懊悔,若是自己能在圣上身边,圣上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直到鄢绿水收到丞相寄来的信。

「……老鄢,兄弟实在对不住你。圣上如今已知你是女儿身,望好自为之。」

丞相竟然这么兜不住事。

不过,怪他吗?鄢绿水说不清楚。

风沙磨平的心突然又尖锐起来,仿佛在期待着将来会发生的事。原来时间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人就是放不下。

朝廷来了旨意,圣上不日要御驾亲征。就百色国那个弹丸之地,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百色国国王立即派使臣送来降书,不过被鄢绿水拒之门外,降书也烧了。

自从消息传来,鄢绿水每天坐在城头上等待,数着日子。

只见远处旗帜幢幢,马蹄如雷,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小黑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队伍前头,它的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鄢绿水笑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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