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二货青年”,每天的心愿就是吃得饱一点,穿得暖一点,被骗少一点。四年里,我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尽管我经常抽空做兼职补贴自己,但一次兼职,一餐就挥霍完了,有时候还得倒贴。衣服,我只上某宝买,如果拼夕夕能早些出来,或许我可以实现第二个愿望。关于被骗这件事,骗的不止我一人,还有我那群沙雕姐妹,我被骗的时间比较长,一直延续到四年之后还在继续。
入学第一天,大家都是小淑女,熟络以后,我们都成了不太聪明的“二货青年”。大学最令人兴奋的不是至此以后没有人管,不是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用来谈恋爱,而是可以努力挣钱,实现吃饭自由,穿衣自由,购物自由。
学校里面好多人都在发小卡片——招兼职。姐们几个一合计,决定去试试运气。浩浩荡荡地一群人,跟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小巷道。一个简陋的房间,挂着几副做好的画,桌前坐着一个女人,“假装”从容地问我们是不是来做兼职的,一会儿功夫为我们办好了了入职。每人交了一百八十元,领了一个画着简笔画的纸板,一个镊子和几坨颜料。女人嘱咐我们耐心填充颜色,做好这一幅,检查过关了就可以做下一幅了。这幅画毫无意外地在宿舍躺了四年也没有过关。
但这一次并没有让我们气馁,我们继续搜索着兼职信息,有时候会找到一些发传单的活。50一天,60一天,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是被学校的某些组织人员剥削了一半的工钱。尽管如此,我们每天都干得很快乐,收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学校外面的火锅店,点一锅干锅土豆鸡,吃完肉让老板帮我们加汤煮菜,有时候一连加了好几次,但我们依然可以吃到“一滴不漏”。
室友的姐姐说,我们找的这些兼职太便宜了,而且还比较累。她给我们在网上搜寻了一个,让我们去看一下。联系了她给的电话号码,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自称是酒店的经理,把我们约到市中心的一个酒店门口。我们要获得面试资格得先购买电话卡,他说作为酒店的服务员,以后人手一部对讲机,需要插卡,但是我们做满一个月后公司会返还给我们。没有见识的我们居然不知道对讲机不需要用卡,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姐们几个搜刮全身总的筹了200元,手机上一顿操作买了两张电话卡。他让我们把卡号和密码念给他听,刚操作完有个姐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小跑着去问酒店保安,这家酒店果然没有“经理”这号人物,而且他们并没有发招聘信息。两个姐们打电话过去让男人把钱还给我们,男生应该是个“惯犯”,丝毫不慌不忙,继续编造着他的谎言。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表演没有说话,我的姐妹们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威胁他说不还钱就报警。见我们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他开始有些急躁了。双方互相咒骂一翻之后,我们悻悻地回到了学校。但仅仅悲伤了两天我们就忘记了这次疼痛。
今天是晴天,没有疼痛,心里又长出了阳光。挣钱的欲望又开始迸发出来,我和我的姐妹们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学校一共两路公交,高峰期坐车根本不用扶手。同学们会喊着让师傅不要再上人了,他们已经贴在门上了,师傅只会飘来一句:“有啥,这不还没被挤成照片嘛”。“把钱投了,从后门上”,这是师傅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不愧是市区,灯红酒绿的生活多少让人有些向往,就连街上的人也比较时尚。他们都包装得很好,就算是骗子,你也会觉得他是一个有讲究的骗子。
人多的地方到处都有人发小卡片,有免费送洗护用品的,有免费体验美容项目的。有个男孩拉住我的衣袖,说要送我一套洗发水、沐浴露,只需要我在他的本子上写上名字和号码。我以为天上掉的馅饼真的砸中了我,我就是那个天选之人呀!不,我只是个冤大头。我拿着他送的洗发水准备跑路时,他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留下我的信息,然后收我二十块钱。我问他免费的东西为何要收二十元?他说洗发水是免费的,二十元是宣传费。我顿时就惊呆了,但是我不敢伸张,强装镇定的我把东西还给他。他一把就推了回来,他说留了信息就必须得要,不付钱就别想走。原来城里的骗子骗人都这么理直气壮了,甚至有一丝嚣张的成分。那时才从乡下进城,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着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索性就给他钱吧!就当花钱刷个经验咯!就这一次,让我对穿西装的男人多了一些阴影。
我们努力找寻电线杆上贴的兼职小广告,站在前面研究了许久,也没有人主动打电话问一问。“时间有点久了”,“可能不招了”,“可能招满了”,“这不太适合我们做”,“那我们再找一下”,“好的”。我们重复着这个“游戏” 直到我们意识到时间不早了的时候,“工作是找不到了,我们去超市买点吃的吧”。就这一句话仿佛使每个人得到了救赎,大家都知道找不到兼职,但谁都不想先示弱。不一会儿功夫,一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从超市出来。“今天花了太多钱,这些东西是我一个星期的口粮”。我们都是这样打算的,然而有些事情你再努力也不会朝你预想的方向发展,就这口粮毫无征兆地两天就被吃完了。
鸟儿都知道要出巢穴才有吃的,更何况我们是由高等动物进化而来的人类。我们重整旗鼓,这一次,我们改变策略———直接去各大快餐店、奶茶吧、饭店、超市、酒楼询问。
采取逐一排除的方法,我们先来到一家肯德基店。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前往下一个目标。原因是这家店面太小,里面已经有了三个服务员,一个收银员,而且没有张贴招聘信息,肯定不需要人手了。实际上,我们都是一群胆小鬼,就是单纯地不敢进去问而已。
下一个目标,我们找了一个比较大的奶茶店。把之前的戏码重演了一遍,最后觉得在门口站了半天不进去显得有些猥琐,于是我们猜拳选了一个代表进去问。果然,他们也不缺人手。
黄天负了有心人,我们在闹市区转悠了半天也没敢进去多问几家,于是开始了破罐子破摔——去购物。去购物的路上遇到一对男女,拉着我的姐妹一顿夸,“个子真高,长得真漂亮,就是皮肤不太好,眉毛修一下就完美了。我们刚好有一个体验项目,免费保养一次,要不要去体验一下。”我的姐妹明显心动了,鉴于有过一次被骗的经验,我抵制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诱惑。但因为担心姐妹的安危,我还是跟她们走了。一个又窄又黑的两居室,外面接待,里面体验。一个姑娘看着我们进来,热情地打着招呼。我的姐妹被带到里居,我在外面候着。姑娘询问我要不要一起做一下保养,我拒绝了。就像炎热的夏天突然来了一个惊雷,她的脸比下暴雨前的天还要黑,“你出去”,她说了三个字。我的下巴差一点就掉了下来,她们连面子工程都不做一下吗?这个行业已经只对精准客户下手了吗?是不是没有耐心培养潜在客户了?
我走出他们未来会破败的门店,下了几个铁锈班班的楼梯,站了只有五分钟时间,我的姐妹就出来了。她说进去就是各种推销,价格死贵,说是免费体验。手艺不收费,但用到的产品往死里收费,其实就是变相的直销,但是销售的都不是正规产品。
说起来,我们也是有一些优点的——毅力和恒心。当自己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时,要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比如——人脉。把自己需要工作的消息散播出去,不久就会有人来找你。
果然,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兼职,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我们的工作需要负责上菜,收桌子,洗碗,有宴席时还得学会摆盘,擦杯子。酒店要求必须化小浓妆,穿丝袜。我们去两元店买了眼影,在学校的夜市买了丝袜,在热闹的市西路买了一双奶奶皮鞋,当作是挣钱之前的投资。每天化着紫的,蓝的,粉的眼影去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从事的是特殊职业,但其实我们只是单纯的不会化妆。酒店的厨房比较小,用餐时间好多人都在走廊上吃饭,在包间里吃饭,而我们选择了在厕所里。厕所也是更衣间,平时被阿姨打扫得很干净。因为是临时工,不敢随意去别人的包间,过道上人也比较多,姐妹几个索性就直接把饭端到厕所吃。直到被经理发现,他说可以去空着的包间吃,在厕所吃饭有些不合适。
这份兼职因为暑假的来临而结束,学校里很多人离开了,也有很多人留下来,我们属于留下来的人,因为想等收到工钱再回家。学校食堂没有营业,我们早早地准备了面条和豆瓣酱,以为只需要耐心等待两天,就可以拿到几张粉粉的钞票。谁曾想一等就是一周,餐餐吃豆瓣酱拌面,流出来的泪都是豆瓣酱的味道。到底是多少钱值得这样等待,是三百块。
回校第一天,有个姐们收到一个包裹。几个人好奇地围观了一翻,问她是啥。她面无波澜,一本正经地让我们赶紧去拿叉子,这是她妈妈给她寄的梅菜扣肉,开袋即食。我信了她的鬼话,把我珍藏的雕着仙鹤的不锈钢叉子拿在手上,随时准备“大干一场”。她开箱的下一刻我就口吐了芬芳,“你大爷的”,里面是双“臭鞋垫”。“真好看,”为了掩饰我的愚蠢,我说了一句违心的话。同时把我那亮闪闪的叉子默默地放回了桌上那个矿泉水瓶做的笔筒里。
短暂的修整之后,我们想起了挣钱这件事。通过一个学长的介绍,我们在火车站旁边的快餐店谋得了一个兼职。打餐、收桌子、洗碗,偶尔去后厨帮忙拣菜,工作内容很简单。但要求必须穿皮鞋,好在之前的奶奶大口皮鞋还在。
每天下课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公交,有时候会穿着我在地摊上淘回来的高跟鞋和小裙子奔跑。追不上是常态,但我们总会找到方法成功到达。
每个公司都逃不开画饼这个喜好,就算是小小的快餐店,也会以这种方式为员工加油打气。领班告诉我们,新来的人都只能做简单的工作,工资会低一些,学会了打餐,学会了收银工资就会高一点。一起去的有三个姐妹,有个姐妹一下就被分去打餐和收银了。我和另外一个姐妹每天收碗,洗碗交换来。但我们都很快乐。放碗池和洗碗池中间有个窗户是通的,我们可以边做事边聊天。感受着这里很多温馨的事,也体验着很多现实性的东西。
我从来没想过手指破皮是需要包扎的。削土豆的时候,左手的食指被削了个口子,伤口不大,但流了很多血,我想用纸巾擦一擦了事。一个男孩子走过来,说伤口不可以这样处理,他找来医疗箱,先用酒精帮我清理了伤口,再小心翼翼地为我包扎。一边包扎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说他语重心长是因为他很严肃,其实他也只是个小孩儿)这么大的伤口一定要包扎起来,不然容易感染。看得出来他包扎的手法不太好,但是真的很温暖。当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不得不承认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关怀。
店里面大多数人是友好的,就像年纪稍长的阿姨们。有个男孩问我毕业以后准备干嘛,我说找工作,他说找完工作呢?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虽然懂他的意思,但不想顺着他的道。有个阿姨解了这个尴尬的氛围,她说女孩子毕业了就该找个工作好好上班,谈婚论嫁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我们有好几个邻班,有脾气好的,有天生带点优越感的。有时候,他们会喝店里面的散装饮料——果汁,奶茶和可乐,像奖赏一样,他们喝的时候会允许我们品尝一两口。初来乍到,看大家都喝得如此随意,我以为所有人都可以这样,于是和我那“不知死活”的姐妹拿着碗就去倒了。才刚喝完,领班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俩抓紧认错。
说起这个领班,我忍不住想八卦一下,她大概是中意另一个异性领班。那个男孩高挑帅气,笑起来有点像韩国明星朴宝剑,店里面的女同志都爱围着他转。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也分三六九等,新人和服务员是最低等,而我们是新来的服务员,吃饭的时候排在最后,也没有凳子可坐,基本上就和厨房拣菜的阿姨们在储藏室应付了。厨房挤了好多人,我好奇为什么要挤在一起吃,我的姐妹告诉我,那些人喜欢和帅气的领班一起吃饭。
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积极和一些懈怠的人。客人多的时候,每个环节都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喊后厨加饭喊死都不给加,我性子比较急躁,喊两三次没有回应就会自己到厨房操作。因为没有用过蒸汽机,有一次差点把厨房炸了。当时没觉得害怕,事后想一想,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神灵护佑吧!如果打开了那扇门,估计最轻也得落个半身不遂。
领导视察永远是最忙也是状态最假的时候。那天走得匆忙,担心迟到就没有回宿舍换鞋,穿着运动鞋就过来了。毫无意外地被领班教育了一翻,这是我的错误,即使被扣钱我也觉得理所应当。他们没有扣我一分钱,但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让我有些难受。我被安排在看不到脚的地方打餐,这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午餐时间,因为客人少,大家把菜端到大厅吃。坐下才吃了几口饭,一个邻班冲出来让我别吃了,这个时间领导有可能会过来,不能让领导看到我没穿皮鞋的样子。我放下碗筷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因为觉得委屈,第二天就辞职了。交还工作服的时候经理也不忘数落我一番,他说大学生内心也太脆弱了,就这点芝麻大小的事就承受不了了。我没有和他计较,因为背地里,我们姐妹几个也没少吐槽他。
去学校的公交十点是最后一班,但师傅通常会在十点过几分发车。排队等候的几分钟时间,是我们吐槽店里人最多的时候。吐槽经理老是让我们去发那些毫无意义的传单,吐槽领班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吐槽后厨的男生有些无礼,老是调戏女孩子,吐槽店里的女人好花痴,整天围着帅气领班转。有一天,说得正起兴,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凉意,回头才发现经理站在我们的身后,不知道他听过我们多少“苦水”。看他一脸平静,我们也假装云淡风轻,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每天下班都会和我们共同乘坐一辆车。此后,我们再也没敢在外面说过一句关于工作的话。
生活精彩,是因为陪你生活的人们很精彩。此后,再也没遇到过这么“沙雕”的姐妹,我也没了之前的沙雕气息。愿望都实现了,可是我们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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