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看了电影《驴得水》。
显而易见的荒诞、反讽、黑色幽默,还有人性被催谷、放大到以致撕裂。
玩深度幽默的片子,调子大抵如此:表里俏皮轻佻,内里癫狂沉重。
果然,电影从一开始就没令人失望:直接的语言、夸张的肢体,镜头的转换,叙述的节奏,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话剧味和舞台味。
情节很紧凑,看起来不闷。而且一开始还看得挺乐的。
然而,因为从观影伊始就认定之后会变成悲剧,所以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尽管如此,依然没有猜到结局。
一开始,以为校长的女儿孙佳会是导火索,然后,感觉铜匠才是打破“美好僵局”的那一位。
而我猜对了一半:铜匠确实是导火索。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死去的会是张一曼,而且是自己对自己扣动的扳机——尽管我知道她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然而,仔细想想,单就人物而言,张一曼的悲剧似乎又有迹可循,甚至可以说是命定的。
为什么呢?因为张一曼活得太“自我”——尽管这种自我可能是装出来的。
但即便是装出来的自我,也与现实有了很大的一段距离,说通俗一点,就是飘得太高——当然,这里的“飘”不是贬义,只是客观形容——也因为飘得最高,所以掉下来时,也伤得最重。
张一曼是靠“美”活着的(虽然这种“爱美”的自恋背后,可能有一个悲伤的理由)。
她用美来定义自己,用这个定义来“说服”自己,乃至“睡服”别人。
或者说,她即美,美即她。
即使是在那个渺无人烟的穷乡僻壤,在那个全校只有几十个学生的学校,她依然每天对着布料缝缝剪剪,依然穿着旗袍。
她并不贪心,在她的生活中,有美,有漂亮的衣裳,有性。每天缝缝补补哼哼歌,摘油菜花装点简陋的宿舍,兴奋起来与老校长跳一跳舞……足矣。
不是么?面对男人的垂涎欲滴,她能把控自如;面对村妇的谩骂,她可以不动声色,她甚至可以自黑是荡妇——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她认为还有美。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这样活一辈子,她的人生应该是圆满的,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
然而,世事难料。
善于发现美,爱美,本应是张一曼美好生活的延续,却在特派员的调查事件中,异化成张一曼悲剧的起源。
她伤得最重,也变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呢?
因为当某件事物成为一个人唯一的倚仗,就成了贪著。美也不例外。
于是,当她那一头引以为傲的带卷长发,被校长剪掉时,她疯了,再然后,被人强奸未遂则是压垮她自信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我看来,如果不是她的自信因为头发的失去而轰然倒塌,她可能对这件事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毕竟她被认定为荡妇,而她自己也选择接受,虽然或许不情愿……
是的,她唯一接受不了的,是自己的头发变成了凌乱的杂草,是镜子里的自己毫无美感甚至丑态毕露,惨不忍睹。
她的自信与自尊被完全击溃了。
于是,她成了毁灭自己的,唯一的一个人。
是的。在我看来,一个人活着,如果只靠一个东西来支撑,无论这个东西是人还是物,是爱还是恨,都很危险,唯有接受改变(自己以及外界),接受残缺甚至失去,那才能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坚强。
对比一下周铁男。
周铁男本来是一个满腔热血,动辄拿剪刀威胁别人的硬汉,但在别人的枪口对准他,枪声在他耳边炸响之后,他被吓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之后就选择了妥协。
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可耻,但是,从人性本身而言,甚至从动物性的自我保护而言,这何尝不值得我们理解与原谅?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假如这事发生在自己头上时,自己会不会为了自尊而负隅顽抗。
再对比一下铜匠。
在我看来,铜匠是最幸运的,他的幸运不只在于忽然天上掉下个馅饼砸在了他的头上,他摇身一变成了老师“驴得水”,更成为众人里客观意义上的香饽饽,更幸运的是,他有一个泼妇老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铜匠的老婆让他习惯了卑微。他不仅像我们现在说的矮矬穷,在家里也毫无地位,被一个又土气又泼辣的老婆欺压。而这种欺压让他可以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甚至比尘埃还要低。
尽管张一曼的“睡服”让铜匠看到了美,或许更YY了一把“爱情”的滋味——实际上,当张一曼赶他走,说他是牲口时,他是受伤的,他也因此狠狠地报复了张一曼,成为她走上绝路的其中一个帮凶,甚至是主犯。
但即便他没有机会报复张一曼,张一曼的“牲口”二字也不至于让他去寻死,原因同上——于铜匠而言:天上掉馅饼我接着吃一口,美女送上门我解解馋,即使这都是梦境,梦醒了,我顶多活回去。
所以,铜匠的“生命弹性”或者说“活着”的“阈值”很宽,可以说是所有角色中最宽的——即使没有了尊严,没有了钱,他大不了做回矮矬穷,回家任生活蹂躏,被老婆欺负便是。
然而,对于张一曼而言,她做不到。因为“美”与“放荡”是她唯一的支撑,美没有了,支撑就没有了,活着也就失去了意义。
从某种意义上讲,当张一曼把自己与美捆绑在一起,与美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时,她就已经踏入了死亡的幽谷:因为美不可能是永恒的,甚至是短暂的,当美丽消逝时,“她”也就没了。
在我看来,《驴得水》已经从不同角度阐释了人性的阴暗。
在这里,人性是什么?
人性,是张一曼的贪著,把美看得比命还重要;
人性是物极必反,是裴魁山的因爱生恨——把爱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过是“占有”的借口,当占有不遂,爱就成了恨,化作毁灭对方的匕首;
人性,是周铁男面对枪口时的恐惧与妥协;
人性,是孙佳越来越孱弱无力的坚持;
当然,我对这部片子最大的感触,依然是张一曼。她告诉我,对一个人而言,当某一样事物成为其唯一的认定,变作独一无二的执着甚至是贪著,其实是一种不幸。
它甚至可以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就看无常什么时候给你点燃那一根引线而已。
而我说的“事物”当然不只是张一曼的“性与美好”,还有现实生活中的所有人事物:如事业、财富、爱情;如你明知不可能还贪恋纠缠的谁谁谁。
花无百日红。如果你只贪恋它的盛放,却不肯接受它的凋零,这已经是 一场悲剧。正如张一曼,不过是一头长发,即使剪了,还会长回来是不是?而且,短发也可以很美。而她,却把一头长发变成自己无法割舍的美,又把美当作了生命的全部。
不要把任何外物,作为你与世界的唯一的链接,否则,你就会成为两脚悬空,挂在悬崖上的可怜的傀儡。而这唯一的链接会成为那命悬的一线,它将随着时光的流转而变得越来越纤细,越来越无力,待有朝一日崩断时,你便粉身碎骨。
这样,你就永远见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了——正如同《驴得水》的终局,当张一曼不在了,剩下的三个人依然可以伸出手,给彼此鼓劲,重回生活的轨道。而张一曼,那个喜欢一边哼着歌一边采花的女子,顶多算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念想,等时间再久远一些,她甚至会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如果活着真的需要理由,请给自己N 1个。那个1,会在关键时刻,阻止你迈向那一步。
我是悟恩居士(公众号kokyo98,来这里一起洞察人生),一个会写字的修行人。我想诸位知道我说的依然是那两个字:放下。哪怕是你眼中的美。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尊严?等看到明天的太阳再说吧!祝诸位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