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聊斋志异》，你第一个想到的故事是什么？对我来说大概就是《倩女幽魂》也就是《聂小倩》这篇故事了吧。张国荣饰演的痴情书生宁采臣一派风流倜傥，王祖贤饰演的多情女鬼一身冷艳妩媚，两人的强强联合俘获了大批观众，造就了聊斋故事中一段最为经久不衰的人鬼恋。
虽然电影以悲剧收尾，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却是很多人心中最美好的爱情的样子。可如果我告诉你，其实他们俩的故事中还有个被忽略的第三人呢？
87版倩女幽魂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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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宁采臣，浙江人，想必大家已经非常熟悉了。在蒲老的描述里，他是个个性爽朗、为人慷慨且品行端正的好人。更难得的是，他这个人非常洁身自好，没有那个时代的书生常有的臭毛病。他常常对身边的人说：“我宁采臣，平生除了妻子外，不好任何女色。”
有一次，宁采臣正好要去浙江金华办事。一路风尘仆仆的他赶到北门外，看到一座寺庙，就卸下身上的行李，打算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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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寺庙修葺地十分豪华，佛塔高耸，宫殿壮丽，然而不知怎么的，似乎没什么人来，寺庙里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蓬蒿。东西两侧各有一排整齐的僧舍，只是一个个门虚掩着，只有南侧的一间小屋子似乎有人居住，门上的锁还是新的。
宁采臣走走逛逛，不知不觉来到了大殿东边的一个角落，那里长满了修长的翠竹，每一棵都有两手合握那么粗，大殿的台阶下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此时正是野莲盛放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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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当时正好赶上学政在金华主持秀才的考试，城里的旅店租金大涨，宁采臣又十分喜欢这座寺庙的氛围，于是打算在此处借宿。
宁采臣一边四处闲逛，一边等着庙里的僧人回来，一直等到日暮时分，也不见半个僧人，倒是回来了一个男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径直就朝着南侧的房间而去。
宁采臣连忙拦住男子，恭敬地鞠了一躬，问道：“请问公子，小生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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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了然道：“这座寺庙早就没有主人了，我也是来借住的。你要是不在乎这里的荒凉，自己找个地方住就好。有个邻居和我作伴也挺好的。”
宁采臣很高兴，他选了个中意的房间，又在房间的地上铺上一些干麦秸当作床，找了块木板支起来作桌子，打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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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明月高悬，溶溶的月色如一汪清水。宁采臣在屋里坐着无事，便去找了下午遇到的那个男子，两人坐在佛殿的廊下聊天。
“我姓宁，名采臣，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姓燕，字赤霞。”
“听燕公子的声音，好像不是浙江本地人吧？”
“公子猜得不错，我是秦地人。”
“那燕公子此次是来浙江参加考试的吗？”
“非也，此次前来是为了处理一些私事。”
……
燕赤霞是个耿直的人，说话态度诚恳，两人聊得还比较开心。不过毕竟相识不久，聊了几句两人就无话可说了，宁采臣向燕赤霞拱手道别，之后，便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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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初来乍到，当天晚上宁采臣久久难以入眠，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突然听到屋子北边传来小声的说话声。莫非是隔壁的邻居？反正也睡不着，宁采臣干脆爬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北墙根儿的石头窗户下，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外面的动静。
只见矮墙外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中间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身边还站着一位老太太。老太太年纪很大，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头上插着一把硕大的银梳子，一身红衣都浆洗地褪了色。
“小倩怎么还不来啊？”妇人抱怨道。
“应该就快要来了吧。”老太太回答。
“她私下里有和您埋怨过什么吗？”妇人压低声音问。
“没听她说起过，”老太太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看她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妇人满脸嘲讽，冷哼一声道：“这小丫头，可不要对她太好了，免得……”
正说话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缓缓走了出来，也不知她究竟是从哪个角落出现的，总之，等宁采臣发现时，她已经走到了那两人身边。
老太太笑道：“我就说背地里啊，可千万不能议论别人。你看，我们俩刚念叨你呢，你这个小妖精就悄无声息来了，还好没说你什么坏话。”
那姑娘笑了笑，没有接腔。
老太太又说：“还是你这个小丫头长得漂亮，像画里的美人一样，如果我是个男人，怕是要叫你把魂都勾走了。”
姑娘瞟了妇人一眼，这才说道：“若不是姥姥多夸我几句，还有谁会说我的好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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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站在院子中间说了很久的话，宁采臣的位置离得远，大部分时候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他估摸着这几个人可能是邻居的家眷，于是也没多想，打了个哈欠，便回去睡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的说话声也消失了，宁采臣躺在床上，刚要睡着，突然感觉有人进了屋。他急忙起身一看，屋里居然真的有个人，就是刚刚北边院子里的那个年轻女子。
“你是何人？为何大半夜的到我的房间里来？”宁采臣冷声喝道。
那女子娇笑着说：“今晚的月色这么好，小女子我睡不着，想过来陪公子春宵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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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臣板着脸严肃道：“你一个姑娘家，难道不怕别人议论？就算你不怕，我也不想被人闲言碎语。人一旦做错事，就会廉耻道德尽丧。”
女子无辜道：“公子为何这么说，这大晚上的，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呢？”
宁采臣态度很强硬，让女子马上离开，女子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他大声呵斥道：“出去！你要是还不走，我就喊南边屋子里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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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本来是随口说的，谁知女子的脸色真的浮现出害怕的神色，她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宁采臣见女子离开，刚想起床检查门窗，谁知她又回来了，这次那女子没有多说话，只是拿出一锭黄金放在宁采臣的被子上，再次转身离开。
宁采臣等了很久，确定女子真的离开了，才从床上爬起来。他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上的那一锭黄金，然后将它扔出了窗外，还唾了一口道：“呸！不义之财，别脏了我的包。”
说完，将窗户关上，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的锁。女子站在窗外一直没走，她将黄金捡起，握在手中看了半晌，自言自语道：“这男子当真是一块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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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宁采臣醒过来，发现庙里死了一个人。死者是从兰溪过来赶考的书生，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厮，住在东边的厢房里。这个书生是夜里突然死掉的，没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的脚掌心有一个小窟窿，像是用锥子一般的利器扎的，还有细细的血渗出。又过了一晚，那个兰溪书生带来的仆人也死了，症状和书生一模一样，脚上也出现了一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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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燕赤霞回来了，宁采臣把寺庙里死人的事情同他说了一说。
燕赤霞毫不犹豫地说：“这肯定是寺庙里的鬼魅作怪，你要小心一点。”
宁采臣向来是个刚正不屈的人，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怕，自然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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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之前的那名女子又来了。见宁采臣一脸的警觉，她心下凄苦，开口道：“公子莫要误会，我今天不是来害你的。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但像您这样正直的却是第一个。公子您是圣贤之人，我很是尊敬，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敢有半分欺骗。”
宁采臣依然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女子无奈，接着说：“我姓聂，名叫小倩，十八岁的时候便死了，被埋在这个寺庙旁边。后来，那些妖精抓到了我，它们威胁我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下贱事。这么多年来我的所作所为和我遭受的那些耻辱，实在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啊。现在，寺庙里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杀的人了，我怕它们今晚就会过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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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臣虽说胆大，但要是真遇到鬼，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他问小倩：“姑娘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公子不是与燕公子交好吗，您只要今晚和他一个房间，就可以躲避这场灾难。”
小倩的这番话倒是让宁采臣好奇起来：“说起来，为什么你们不去诱惑燕兄呢？”
“燕公子是个奇人，我们这些鬼怪是不敢轻易靠近他的。”
“那你们每次都是怎么诱惑其他人的呢？”
小倩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说：“其实对付一般人无非是两个字：财和色。对于那些想要和我亲热的人，我只要找个机会用锥子扎他的脚心，他就会昏迷不醒，然后，我再把他的血都抽出来给那些妖精喝；对于那些不好色的人，我就会给他们留一锭金子，其实那也不是真的黄金，而是罗刹鬼的骨头，如果有人收下了，就会被摘走心肝。这两种方法都是投其所好罢了。”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做防备呢？”
“公子只要熬过明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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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么多，宁采臣才知道那天晚上有多凶险，他郑重地向聂小倩道谢：“多谢姑娘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否则，我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聂小倩苦笑道：“公子最该谢的应该是自己，如不是因为公子不受诱惑，那晚我也不会......”
聂小倩没有说完，脸上的歉意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起身打算出门，站在门口犹豫再三，又转头道：“公子，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说话间，眼睛一红，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如今已经堕入这地狱之海，怎么也找不到岸。公子您义薄云天，请一定要救我出苦海啊。”
宁采臣毫不犹豫道：“你只管说我要怎么帮你。”
“这座寺庙外有一棵白杨树，树上有乌鸦筑了巢，在那棵树下埋着我的尸骨，如果公子能帮我将尸骨送回家安葬，不亚于小倩的再生父母。”
说完，小倩走出了门外，再一眨眼，人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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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宁采臣怕燕赤霞有事外出，早早地就去他家约他晚上一起喝酒。晚上七八点，宁采臣备好了酒菜，燕赤霞也如约而至，两人一起喝酒聊天，宾主尽欢，只是宁采臣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燕赤霞起身打算回房休息，宁采臣一把拉住他道：“燕兄，今晚不如就睡我屋里吧，我和你甚是投机，我们俩睡一个屋里还可以多聊聊。”
燕赤霞为难道：“我打小性情孤僻，喜欢安静的环境，要是两人睡一起，我怕睡不好。”
“没关系的，”宁采臣不听，硬是去燕赤霞的房间将他的行李都搬了过来，“你怕吵，我不说话便是了。”
燕赤霞推辞不了，只好把床搬过来和宁采臣睡一个房间。但他小心地叮嘱宁采臣道：“我知道宁兄你是个大丈夫，也一直很仰慕你的风度。不过，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在前面，我箱子里的东西你千万不要去乱翻，如果翻动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看着燕赤霞严肃的神色，宁采臣隐约觉得可能和鬼相关，于是也郑重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两人收拾完后便各自睡去了。睡前，燕赤霞将自己的小箱子放在了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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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赤霞显然睡眠不错，躺下没多久，便鼾声如雷，而宁采臣却怎么也睡不着。快一更天的时候，他突然看见窗外隐约有一个人影，再一眨眼间，那个人影已经凑到窗户前，似乎正在朝屋里窥视，目光忽闪忽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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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臣大惊，刚想叫醒燕赤霞，却见一道白光冲破燕赤霞的小箱子射了出去，闪闪发光犹如一匹雪白的丝绸，威力却无比霸道，连窗户上的石棂都被撞断了。紧接着，那白光又一闪，收了回来，整个过程比闪电还快。
此时，燕赤霞也醒来了，他起身查看状况，而宁采臣则眯着眼装睡。燕赤霞拿起小箱子检查了一会儿，又从中取出一件物品，对着窗外的月光又是闻又是看。宁采臣偷偷睁开眼，见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大概两寸长，和韭叶差不多宽，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白光。大概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燕赤霞又将那东西层层叠叠重新包好，放入已经破掉的木箱中。他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老妖怪，这么大胆，把我的箱子都弄坏了。”说完，又重新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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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神奇，宁采臣实在是压不住好奇，坐起来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燕赤霞反问。
宁采臣也不瞒了，把自己的所见都告诉了燕赤霞。
燕赤霞沉吟半晌，说：“既然我们把彼此当做知己，我又怎么敢隐瞒呢？我其实是个剑客。刚刚如果不是石窗棂挡着，那个妖怪早就死了，不过没关系，它现在肯定也受伤不轻。”
“那你箱子里的到底是什么？”宁采臣问道。
“是剑。我刚刚闻了闻，上面沾有妖气。”
“不知我能否有缘一见？”
燕赤霞很痛快地将布包打开来给宁采臣看，里面果然躺着一把盈盈发光的小剑。经过胆战心惊的这一夜，两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宁采臣更是对燕赤霞佩服地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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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宁采臣起来检查了窗户，见窗外还有一滩血迹。他想起聂小倩的嘱托，于是出了寺庙朝北走去。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不远处有累累荒坟，很久没人打理，上面长满了杂草，而在这坟堆中果然长着一棵白杨树，树上有一个乌鸦窝。
宁采臣思索了片刻，并没有马上挖出尸骨，他又回寺庙收拾行李，打算尽早回家。这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住为妙。
燕赤霞得知宁采臣要离开，特意为他设酒践行。酒桌上，他拿出一个破皮袋子递给宁采臣道：“这个剑袋你好好珍藏，它可以帮你驱妖避邪。”
宁采臣接过剑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不如燕兄教我习剑吧，这样我以后也可以有个自保的能力。”
燕赤霞认真地说：“你确实很适合当个剑客，又讲信义，性格又直爽刚正。只是，你命中富贵，不是我们道中人。”
宁采臣笑了笑，也不勉强。两人分别后，宁采臣假借自己有个妹妹埋在此处，请人帮忙一起将聂小倩的尸骨挖了出来，用布小心包好，然后租了一条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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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宁采臣家住在靠近荒野的地方，于是他就把聂小倩的坟墓安置在了院子外。将聂小倩下葬后，宁采臣祭道：“可怜你这孤魂一缕，埋在我这斗室旁，日后你的歌声与哭泣我都可以听得见，也不必担心被其他男鬼欺负了。这一碗汤水敬你，虽不甚美味，还请你不要嫌弃。”
念完祭祀词，宁采臣将碗一翻，汤水尽数吸入土中。他刚想回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声疾呼道：“公子留步，待我一起回去！”
宁采臣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女子，正是聂小倩。她欢天喜地地说：“公子如此讲信义，我就算再死个十次也不足以报答您的恩情。还请您将我带回去面见公婆，日后不管是当婢女还是丫鬟，我都要报答您的恩情。”
这是宁采臣第一次认真打量聂小倩的容貌。不可否认她确实是自己生平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肌肤白里透红仿佛天上的红霞，小脚翘起如同初春的细笋，白天看起来比晚上还要娇艳几分。
或许是出于同情，宁采臣默认了小倩的提议，将她带回了家。他嘱咐小倩在座位上等一会儿，自己则先去禀报了母亲。母亲听说了整个来龙去脉后，十分惊讶。
“这事，你夫人知道吗？”
“孩儿回来的匆忙，还未告诉她。”
母亲皱着眉道：“你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生病这么久了，我怕吓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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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聂小倩已经翩然而至，她先是跪在地上朝宁采臣的母亲深深一拜。
“这就是我和您说的小倩。”宁采臣在一边介绍道。
母亲显然还没做好见一只鬼的心理准备，吃惊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聂小倩又是一拜，说：“孩儿一人孤苦伶仃，远离家乡的父母兄弟。承蒙公子的大恩大德，孩儿愿意嫁给他，以此报恩。”
母亲见聂小倩长相温柔可人，并没有几分鬼相，这才敢与她说话：“小娘子愿意照顾我儿子，我自然是开心的。但老太婆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还需要他继承祖宗的烟火，实在是不敢让他去娶一个女鬼。”
小倩道：“孩儿来到这个家里，并没有恶意。既然我这个已死之人没办法得到您的信任，那就让我和宁公子以兄妹相称吧，这样我也可以跟着母亲过，早晚伺候您老人家，您看这样可以吗？”
看到聂小倩诚恳的模样，母亲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见母亲点头，小倩高兴道：“如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还想去拜见一下嫂嫂。”
“你嫂子她生病了，不宜见……见生人。”宁采臣在一旁道。
聂小倩也怕惊恐到病人，只得作罢，又起身进了厨房为母亲做饭。她在房间里穿梭自由，就仿佛已经在这儿住了很久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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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母亲还是有些惧怕聂小倩，想让她回去睡觉，便没给她准备床铺。聂小倩看透了母亲的心思，立即离开了房间。她走到宁采臣的书斋旁想要进去，刚到门口却又退了出来，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在门口徘徊。
宁采臣在一旁看到了，问：“你怎么了？”
聂小倩无奈道：“这个屋子有很重的剑气，吓人得狠。我之前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没有出来见你，也是这个缘故。”
宁采臣这才反应过来，聂小倩说的剑气应该是之前燕赤霞送给他的剑袋上散发出来的。他进屋取出剑袋，将它挂在了别的房间，聂小倩这才敢进入宁采臣的书房。两人在烛光下对坐着，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过了许久，聂小倩先开口道：“你夜里读书吗？我小时候念过《楞严经》，现在多半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聂小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你能借我一卷吗？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可以请兄长指点一二。”
宁采臣爽快地答应了。接着，聂小倩又坐在一旁默默无语，二更天都过去了还是不说要走。宁采臣见天色已晚，便催她离开。
聂小倩黯然伤神道：“独在异乡，一缕孤魂，我实在是怕了那荒凉的墓穴啊。”
宁采臣严肃地说：“这屋里也没有别的床铺，再说了，我们兄妹之情，应该要避嫌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倩也不好再拖延，她慢吞吞地站起身，眉头紧锁，嘴角咧了咧一副想哭的样子，脚抬了又抬，就是挪不出一步，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挨到门边，下了台阶后便消失不见了。
宁采臣也并非铁石心肠，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本想留下小倩住到别的屋子去，可一想到母亲会怪罪自己，便只能作罢，假装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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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聂小倩早早地就来到了母亲房里向她老人家问安。她亲自为母亲端上洗脸水，伺候母亲洗漱梳头，然后又下堂做家务，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明明白白的，宁采臣的母亲也很是顺心。到了黄昏，聂小倩又会及时告退，来到书斋陪宁采臣在烛光下念书，感觉到宁采臣要睡了，这才满脸悲伤地离开。
本来，因为宁采臣的妻子生病了不能做家务，家里一切大小事务都得由母亲来操劳，很是辛苦。自从小倩来到这个家里，帮着打点内外，母亲的日子才变得轻松起来，她打心里感谢小倩，甚至随着小倩在家里待着的时间越来越久，彼此越来越熟悉，母亲将小倩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喜爱。
渐渐地，没人再记得小倩是一只鬼，到了晚上，母亲不忍小倩离开，还会留她一起住。
小倩刚来宁家的时候一直不吃不喝，半年后，她也能稍微跟着喝一些稀粥了。宁家母子都很溺爱小倩，从来不提她是鬼的事情，外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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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宁采臣的妻子病逝，母亲便私下有了要娶小倩做儿媳妇的想法。可是再怎么喜欢，小倩毕竟是鬼，万一娶回来，对儿子不利该如何是好。
聂小倩觉察到母亲的想法，找了个机会，对母亲坦白道：“孩儿在这儿住了一年多了，是好是坏母亲心里应该清楚。我只是不想再去害人，所以才自愿跟着宁公子回来。我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公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连老天都要钦佩他，我本想依附在他身边三五年，借此博一个封诰，即便是个死人了，也可以风光风光。”
这番话将小倩自己的来意分析地头头是道，母亲相信她对儿子没有恶意，可依然担心两人成婚以后会影响传宗接代。
小倩又说：“子女都是上天注定的，宁公子命里有福报，以后会生三个儿子，不会因为娶了我这个鬼妻就断了缘分的。”
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母亲再也没有了任何疑虑，她找来儿子商议，宁采臣自然也是心中大喜，两人一拍板，很快就决定了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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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当日，宁采臣在家大摆宴席，周边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婚礼办得十分热闹。有人说：“宁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请新娘子出来让我们见一见呢？”
“是啊，是啊，我们都还没见过新娘呢。”众人开始起哄。
小倩听到了这件事，穿着喜服爽快地走了出来。她出场的那一刻，满屋男女老少都看呆了，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天仙下凡，哪有一点像鬼啊。
87版倩女幽魂剧照
小倩的美貌很快就在宁采臣的大家族里传开，远近亲戚的内眷纷纷带着礼物上门贺喜，想要一睹传说中的仙女。
小倩擅长画兰花和梅花，她常常把自己的画送给亲戚以示答谢，而收到小倩亲手作的画，亲戚们也很高兴，并以此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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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倩一人坐在窗户旁，低着头，魂不守舍的样子。见到宁采臣，她突然问：“之前那个皮袋子去哪了？”
宁采臣回答：“我怕你害怕，就把它封起来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我在你们身边接受了足够的生气，现在已经不怕那个皮袋子了，你把它拿过来挂在床头吧。”
宁采臣不解，问：“为何突然要取出来？”
小倩说：“我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估计是金华的那些妖怪痛恨我逃跑，就快要找过来了。”
说到金华的妖怪，宁采臣还心有余悸，他立马取来燕赤霞的皮袋子。聂小倩接过袋子，在手中仔细查看，说：“这个是剑仙用来装人头的袋子，都破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我现在看到它，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呢。”说完，小倩将皮口袋挂在了床头。第二天，她又让人把口袋挂在了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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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倩与宁采臣对着烛火而坐，她还提醒宁采臣不要睡觉。没过多久，突然，有一个像鸟一样的东西坠落在了院子里，小倩当即吓得躲在了帐子后面。
宁采臣大着胆子走近窗户一看，只见一个如夜叉般丑陋的怪物，有着闪电般发光的眼睛，血红的舌头，张牙舞爪就朝着门扑过来。可等到它走近门边，却又猛地朝后退了几步，在门口来来回回地徘徊，就是不敢进去。
犹豫了一会儿，那怪物终于下定决心，伸出利爪，好像要把皮口袋撕碎。然而，它的爪子还没碰到口袋，皮口袋却突然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越涨越大，变得像个大土筐子一样，恍惚中看到袋子里伸出半截鬼身，一把抱住怪物将它拖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接着，袋子又缩回了原来的大小，声音也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采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害怕又惊讶，倒是小倩从屋内走了出来，高兴道：“好了，这下没事了！”
之后，他们打开口袋看了看，里面除了几斗清水什么也没有。
几年后，宁采臣果然考上了进士。聂小倩先生了一个儿子，宁采臣纳妾后，两人又分别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孩子长大后都做了官，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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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来自《聊斋志异》之《聂小倩》。故事的最后，宁采臣娇妻美妾，儿子成仨，明明是个大团圆的结局，我却读出了几分悲凉，或许《聂小倩》并不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宁采臣在一出场就有一个糟糠之妻——一个病得很快就在故事中领盒饭的女人。这位前妻在长达两千多字的篇幅里一直像一块背景板一样，她卧病在床，婆婆只觉得家里无人打理，宁采臣日日红袖添香，两人心中都暗暗盘算着要娶聂小倩过门。最终，这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女人病逝，彻底消失在了主角的爱情线里，没有一丝对她的怜悯，连一句多余的笔墨都无。
不管是在电影还是在原版故事中，这位前妻都为了主角俩的爱情黯然退场。在聊斋的故事中，书生遇上一个仙女一样的姑娘，注定是要相爱的，然而，书生们的原配妻子将要何去何从，似乎从来都不重要。
聊斋志异 - 聂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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