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已远去的农村老家,是一生的初始记忆,温暖悠长。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我的童年依然会选择在农村老家度过。

那时常有说书人。也不知有没有村里人牵头,反正在离我家西边不远的空地上,农闲时节,一到傍晚,常有说书人支起摊子,抑扬顿挫说将起来,周围黑压压地围坐了一圈人,还记得内容是罗成的,很是有趣。大约演说三五天之后,说书人会拿着布袋挨家挨户讨粮食,邻居都很善良,不管听或没听,都会舀些谷麦给他。后来村北头的瞎子小伙也学会了,常会扎堆拉着弦子吼几嗓子,有点意思。

我的童年记忆书(童年记事)(1)

电影那时都是露天的,像《喜盈门》、《一江春水向东流》都是那时看的。有时因为跑片耽搁时间长,往往坐等了一两个小时还没开演,而人已经昏昏欲睡甚至叫不醒了,如《孙悟空大闹天宫》就是熬到很晚才放映的。有时也到蔡庄、邵店等邻村去看。那时的夜宁静异常,放电影的声音很容易飘到邻村去。小孩子们晚饭后正聚作一处,没有可玩之乐,觉察到此等诱惑,常飞奔至邻村现场,不过这对体能是不小的考验,一步跟不上,就会掉了大部队。

盛夏捉知了也是有趣的事。午错时分,烈日炎炎、桐叶冉冉,万籁俱寂,只有满耳朵的蝉鸣。老牛慵懒地卧在树下,尾巴悠闲地摇来摇去驱赶蚊蝇。小孩子要趁牛不注意,偷偷拔下牛的一根长尾巴毛,做成活套,安装于秫秫杆的一头,就可用来捉知了了。树叶间的知了见套不知为何物,用前爪试探着抓来抓去,一旦颈置于套内,猛一拉,伴随着一声力竭的鸣叫,知了就被揪翻在地。

我的童年记忆书(童年记事)(2)

秋冬时节,农闲无聊,时光停滞,是抓麻雀的好时机。那时的红薯收罢以后,秧就垛于低矮的大梨树等树杈上,厚厚的、结结实实的。秧从树杈上倒垂下来,成了麻雀遮风挡雨的栖息地。到了晚上,用强手电筒一照,麻雀就呆呆地栖在秧缝中,顺手就可以抓到。

北边的牛屋是村民秋冬的欢乐去处。屋子是大队专门为牛盖的,有专门的饲养员日夜相伴,天冷时室内还会笼火。闲散无聊的附近老小经常聚集于此,谈天吹牛、打牌喷空,暖烘烘的,气氛也比自家舒适。

大约从记事起,我就和大奶奶睡一起。印象里大奶奶身体高大健硕,大耳垂上有时还戴两个银耳环,经常穿黑色的衣裤,裹小脚,裤腿常用黑色的长布带束起来,对人和气,从不生气。小时候家里粮食不足,做饭大多汤水多,晚上起夜就多,一晚往往四、五次。届时用脚轻轻蹬一下奶奶,奶奶就会点上油灯或拉开灯泡,如此反复。还记得三爷去世时,大奶奶也哭丧,边说边哭,响天彻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后来才明白,这叫“唱哭”,是传统丧葬礼节。

我的童年记忆书(童年记事)(3)

村里学校的教室没有窗户玻璃,用薄膜代替,因耐久性差,每年都需更换。让学生兴奋的是,常有破洞的窗户薄膜,时常会放几只麻雀钻进教室,次日一早到教室的学生往往会兴奋地捉到横冲直撞、最终筋疲力尽而落地的麻雀。

那时的教室没有暖气、也没有火炉,一到冬季、北风呼啸、凛冽刺骨。为抵御寒冷,讲台上的老师只好让大家一边搓手一边跺脚,随之教室便想响起震耳欲聋的揉搓、跺地之声。后来学校在深秋时节就给学生布置了任务,每天拾柴上交,诸如枯树枝、楝树叶梗棒等,堆放在教室的右前方角落里,在冷得难以支撑的课间就在教室空地上燃起柴火。学生最喜欢这样取火了,火苗哄哄往上窜,不但暖和还热闹有趣,但也常常浓烟滚滚、咳声连连,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童年记忆书(童年记事)(4)

学校自三年级起就有早自习,每天早起要先到校读一节课间的书再回家吃早饭。家里没有钟表之类的计时工具,多靠日月的影长来判断时辰,鸡鸣也是不错的报时信号,但常常不准。有时月亮皎洁,半夜洒进窗来,顿觉天之将明,此时奶奶的判断也多常模棱两可,经常是人已经到学校了,而教室门却大门紧闭、皓月高照。

那时的衣服多是缝缝补补,冬天即使穿上棉衣棉裤,也多没有贴身的内衣穿,经常是寒风直接窜入袖筒、裤筒之中,冷飕飕的。五年级的秋冬之际,偶然翻出二十年前父亲从部队里带回的泛黄的军用皮鞋,虽旧但基本没有破损。那时的皮鞋是稀罕物,我细细捯饬一翻就穿上了,可惜脚小鞋大,“嗒踏”作响,去学校扭了一趟就不穿了。

多年以后,琐碎的记忆依然清晰,仿佛时光从未从身边逃脱。

2023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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