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爱徒，李云手中的刀是砍不下去了。
一是因为不忍。
无亲无故的李云平生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他已经拿徒弟当儿子般对待了。
二是因为顾忌。
徒弟虽然跪在那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但他的身后还伫立着两个大汉。
其中一人正是自己负责押解的通缉要犯——杀人杀兽如麻的李逵。
“喂！俺说那个青眼珠，你只要敢动他一下，爷爷就动你十下！”
李逵大喝道。
李云左思右想，只得长叹一声道：“徒儿，徒儿，你算是把为师给坑苦了！”
“师父，徒儿这也是没办法呀…”
01
我是李云
我是李云。
现任大宋沂水县刑侦队大队长，不过我们都流行称“都头”。
我早年间就父母双亡，加上我生了一双绿眼珠，所以街坊四邻的都拿我当“异人”。
我听说书的讲过，秦始皇的老爹就叫“异人”，后来发了迹，做了大王。
难道说我以后也会发迹吗？
不过人家秦始皇的老爹生下来就是王子，我生下来却是个孤儿。
即便是像陈胜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可总得遇上机会呀。
所以，想的太多没啥用。
人呀，还是得先学会生存。
后来，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考上了沂水县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沂水县警察局做了一名警察。
老人们常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我信。
沂水这地界治安不太好，盗匪强人比较多。
我寡人一条，无牵无挂，所以每次县里有行动，我自然是最拼命的。
不是我不怕死。
是因为我不想永远只当一个小警察。
没有资源、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再不拼命，怎么能进步呢？
警局里人倒是不少，可“混日子”的多。
这样就给我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几年下来，靠着我的勇敢、机智，我亲手抓了不少罪犯，立了不少功劳。
最后，县令大人力排众议，破格提拔我做了都头。
县令说：“李云这样的就是要提拔！绿眼珠怎么啦？我就是要用他这双绿眼珠替我盯牢沂水的贼人，守好沂水的大门！”
我听得顿时觉得热血澎湃！我发誓：“一定坚守职责守护百姓除恶务尽！”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县令抬举我，我又能干、敢干、肯干，再加上我相貌奇怪功夫又好，所以沂水周边的强人还真是怕了我，很少敢来沂水惹事了。
对了，这些强人还给我封了个绰号“青眼虎”。
治安好了，大案要案自然就少。
我平时的工作也就不太忙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
我想：也许这个“都头”职位就是我的人生顶峰了吧？
管他呢。
在沂水做个都头也不错啦。
毕竟县城也就那么几个能做都头的。
我打拼了这些年，也该过几天舒心日子啦。
就是有一点让我扫兴：没有亲人，有点孤独。
是啊，是时候该找个老婆了。
02
我是朱富
呵呵，我叫朱富。
沂水县人，在县城西郊城外经营一家小酒馆。
俗话说：笑口常开，笑能生财。
我一个做餐饮的小人物，就是要笑迎四方宾客。
酒馆，什么地方？
鱼龙混杂的所在。
这些年我做可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
服务行业嘛，人要是太老实，街头地痞流氓就会来找事儿。
同样，要是太不老实了，没顾客敢上门，你挣谁的银子去？
所以，我就学会了“笑”。
地痞流氓来了，我笑迎。
大不了赔上几个菜几瓶酒，好吃好喝伺候了完事儿，大家都好。
若是这样还不依不饶，呵呵，对不起，我朱富也不是好欺负的。
若是论打，我朱富也会几路拳脚。
若是论人，我哥朱贵也是“道上”有名号的。
不过，这关系我一般都不用。
因为说出实话来怕吓死你——我哥是混梁山的！
寻常顾客来了，我更是笑迎。
这是来消费的，也是给我送银子来的，我没有理由不对他们笑。
不过，要是遇到外地人来消费，我也不会客气，一般都会温柔的“宰”他们一刀。
大家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笑面虎”。
啥是笑面虎？
无非是说我虚伪、狠毒、装老实。
其实，我这样做也是被逼的。
谁逼的？还不是衙门里那些官差。
那些官差是最难伺候的。
即使是我一直陪着笑，他们也未必次次让满意。
这群人最爱找事儿、爱挑刺，一群真正吃肉不吐骨头的虎。
就说上次，来了几个卫生局的。
吃饱喝足了算账时，我让小二特意给他们打了八折。
这伙人当时啥也不说，隔天却到我小店里来检查卫生。
又是看伙房，又是看仓库，最后还拿走了我2个猪腿、3个羊头、4坛老酒，说是要拿回去检验。
过了几天，他们又来了。
说检验出我店里的肉都是臭的，酒都是假的，不但要罚款还要停业整顿。
这事弄得！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打那之后，我就明白了。
要想安安稳稳做生意，背后一定要来自衙门的“保护伞”。
我哥虽然是混梁山的，但毕竟属于是见不得光的身份。
吓唬吓唬一般地痞流氓行，但遇到衙门官差就差点意思了。
再说了，这沂水也不是我哥地盘儿。
唉，我的那把伞，在哪呢？
03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一天，天气很好，沂水县城平安无事。
都头李云决定带几个人去治安巡逻，酒馆老板朱富也是照常开门迎客。
中午时分，李云巡逻到西郊朱富酒店附近，朱富见店里这会儿不忙，就抄起一根木棒在店前舞弄。
李云爱武，瞧见了朱富，朱富也瞧见了绿眼珠的李都头。
李云出于好奇和兴致，停下了脚步。
朱富则感到是个机缘，当下表现更是卖力。
看了几下之后，李云觉得眼前这汉子武功平平，也就没有了兴趣，准备转身离开。
朱富抛了木棒，赶快向前几步拜倒说：“小人拜见李都头！李都头辛苦，李都头受累！”
李云说：“你是何人？认得我？”
朱富抬起头来笑着说：“小人朱富，小店老板。沂水百姓谁人不知李都头！保境安民，心系群众，有口皆碑！”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云听了这话，确实有点高兴。
为了表现自己亲民姿态，随口说了句：“起来吧，哦，你这棒术还不错。”
朱富站起身来，笑着又说：“李都头，您见笑了。要论功夫，您在咱沂水那绝对是第一！”
李云被眼前这人撩得突然有了点兴致。
于是说了句：“被这么说，看来你还是懂些功夫的嘛！”
朱富继续笑着说：“小时候倒是练过几套拳脚。但比起都头您，小人这充其量是些花架子罢了。”
“噢？你都练过什么拳？打几路让我瞧瞧。”
接下来，剧情进入了通常电视剧里的套路：时间不早了，该吃饭喝酒了。
所以，李云和朱富不但由此结识了，还定下了师（李）徒（朱）之情。
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孤独无亲的李云一下子寻到了家的味道，小市民朱富一下子抱住了一条衙门大腿。
李云因为收了朱富这个徒弟，就时不时来朱富这里“指点指点”功夫，顺便体验一把当“家长”的感觉；
朱富因为拜了这个师父，逐渐和衙门各路公差扯上了关系，生意做得更顺畅了。
这样的日子要是就这么过下去，说不定朱富很快就要开餐饮连锁店。
可是，会这样发展下去吗？
04
蝴蝶效应
关于“运气”，阴阳学认为为运气是诸多好事累计，在一段时间或者关键时刻形成的连锁事情，好运降临或霉运缠身，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你的行为和举动。
沂水县城平静的日子被打破，用时髦的话说就是“蝴蝶效应”。
这只蝴蝶是只来自梁山的黑蝴蝶——李逵。
李逵也是沂水县人。
早年因为打死乡人负案而逃，后来跟着宋江又干了几件大的，最后去了梁山，做了骨干社员。
日子突然安定下来，李逵却想家了，主要是想妈妈了。
想回乡接妈妈来梁山享几天福，好好吃吃肉。
头等心腹爱将的“尽孝”心愿，宋江自然是要答应。
为此，宋江专门叮嘱了李逵“路上不能饮酒（怕误事）、回家不能张扬（怕严打）、下山不能带板斧（怕曝露）”三条“纪律”。
最后还是不放心，又特意派李逵老乡朱贵前去接应。
朱贵是梁山早期元老之一。
梁山换了当家人之后，并不受重用。
领了这趟差，就打算借机回家看看弟弟，顺便也散散心。
这些事，看上去处置都挺好。
可是，现实情况却不一样。
“黑蝴蝶”李逵来到沂水县西城门，见不少人围着几张纸看。
尽管李逵不识字，但还是大模大样凑了上去。
所幸这时候朱贵正好也赶到。
朱贵扯住李逵就走，李逵不悦：“看一看嘛，又不是喝酒，俺又没犯纪律。”
朱贵说：“逵哥，你知道那是啥吗就看？那是通缉榜！你，宋大哥，戴大哥，都在榜上呢！”
朱贵拉上李逵先去了弟弟朱富酒馆。
三人一见面，自是少不了酒饭陪伴。
要说朱贵这人还挺靠谱的。
朱贵说：“逵哥，肉、饭你随意吃，酒就不能喝了，犯纪律”。
李逵黑眼一瞪：“你是打算给俺要酒钱啊还是店里没酒？哥哥叮嘱俺“路上不能喝酒”，俺如今这已经都到了家了，喝几杯又怎样？犯纪律吗？”
朱贵不敢再劝，只随他喝上几碗。
这酒喝到半夜。
朱贵又说了：“逵哥，这会儿路上人少，你赶快走大路回城东接上老母亲咱好一同回山寨。”
黑蝴蝶黑眼又是一瞪：“干嘛走大路？你欺俺不识回家的路吗？大路远，小路近，你以为俺笨吗？”
朱贵说：“这会儿走小路人怕是遇到坏人，更怕遇到大虫。”
李逵不屑的说：“屁话！还坏人，还大虫？俺是啥人！你以为俺是你吗？”
朱贵被李逵“冲”的脸色发黑。
他想：毕竟交情不深，说多也无益，随你便吧。
结果，酒后李逵就振动“翅膀”，掀起一股黑旋风。
事情蛮简单。
李逵先是在小路上遇到了一个假冒李逵劫道的李鬼，三言两语之下轻信了李鬼的鬼话，放了李鬼不说还泄露了自己真实身份。
接着，李逵饿了，无巧不巧就走进了李鬼的家。
然后又恰巧偷听到李鬼夫妇准备合谋杀他的鬼话。
于是，李逵先下手除掉了李鬼，却不巧漏掉了李鬼妻。
黄昏时，李逵回到家见到了瞎眼老娘和兄长李达。
李达怕这个通缉犯连累了自己，决定报官。
李逵见状不妙，背起瞎眼老娘就跑。
慌里慌张，跑到了沂岭。
老娘口渴，李逵找水，回来之后，老娘让大虫给叼跑了。
李逵寻到了大虫巢穴，一口气干掉了四只老虎。
天亮了。
李逵遇到了一群奉命捕虎的猎户。
大家一起寻到死虎，又一起来到了曹村长家报喜。
消息一出，引来了大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其中恰好有李鬼妻子。
李鬼妻子认出了李逵，就悄悄报告了曹村长。
曹村长得知这黑汉子竟是朝廷通缉要犯之后，一边好酒好肉稳住李逵，一边差人向县长送信邀功。
李逵在众人吹捧之下，早忘了自己是谁，酩酊大醉之后被曹村长捆了个结实。
县长接到曹村长情报，立即招来都头李云。
久未遇到大案要案，李云激动万分，点齐30名干警迅速执行秘密抓捕。
不过，县衙里人来人往，消息很快就泄露了。
朱贵连声叫“苦”。
这李逵被抓，回梁山自己怎么给宋江交代？
朱贵当时那叫个悔。
自己出趟公差就是因为李逵，折了李逵，怎么有脸回山寨？以后还怎么在梁山立足？
他是李逵，宋江心腹爱将兼救命恩人。
自己要是不救，那以后的下场…...
可是，怎么救？
回山寨报信？
恐怕领人杀来时，李逵黑头早就掉了。
只有铤而走险，也劫上一把。
可帮手呢？
再说带头的还是李云！
对，李云！李云不是朱富师父吗？可不可以走走后门趟趟小路呢？
朱富，来，哥有事问你。
好了，“蝴蝶效应”开始了。
05
左手是你右手是他我跟谁走
朱富最开始强烈反对。
李逵是谁咋了，宋江又如何？
对不起，我不熟。
李云是谁？
我师父，对我关照有加，倍亲倍亲的师父。
这些年朱贵你跑去梁山自己快活了，我呢？混到今天容易吗我？
这些年我天天怕啊。
怕你朱贵被抓被杀，怕官府知道我是你兄弟，把我也捎上了。
哥，你成天不回来，回来一次就给我扔这么大一颗雷。这不是害我吗？
想打李云主意？
不是我吹，就咱哥俩这样的，再有三五个也进不了我师父身前儿。
等朱富牢骚发够了，朱贵才抛出了几张牌。
第一张：亲情牌。
阿富，李云对你再好再亲，能有哥对你好，哥对你亲吗？
第二张：同情牌。
阿富，哥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可你以为哥在外面过得好吗？唉…...（此处省略诉苦的300字）
第三张：摊牌。
大致意思是：死了李逵不要紧，但得罪了宋江就惨了。
那秦明是如何被弄上山的？家破人亡。
那黄文炳是如何挂掉的？分而食之。
切不可得罪宋江。惹恼了他，生死莫测啊！
第四张：底牌。
阿富，这趟活儿也好干。干了这回，哥带你去梁山，大碗酒，大块肉，论秤分金银。
朱富问：“那我师父怎么办？”
朱贵说：“只要他愿意，一起上山。”
哥，这事只能这么办？
弟弟，这事就得这么办！
这哥俩到底如何干呢？
路子，哥俩其实都很熟——用药啊。
外号“旱地鳄鱼”的朱贵在梁山脚下干的就是下药害人的活。
当年林教头不也给麻溜的放倒过吗？
“笑面虎”朱富在沂水西郊酒馆偶尔也干干这事。
这一切，都头李云全不知情。
所以朱富端过来酒肉之后，李云毫无警惕。
然后李云和30个手下，就全被撂倒了。
醒来已是黄昏。
药劲儿下去之后，李云发现身边是30个小弟尸体。
李云长叹问：“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
朱富跪倒在地说：“师父，徒儿怎么敢害你呢。”
李云：“好徒儿，你这样做，和杀了为师有区别吗？”
朱贵说：“不一样。人是李逵杀的，我们兄弟俩没有动手。”
李逵喊道：“好了没有！絮絮叨叨，你们到底还走不走？”
走吧，不走又能去哪里？
李云用青眼望了一下远处的沂水县城。
唉！别了，我的都头衙门；
别了，我的事业和我的“亲人”。
最后，交代一下他们的命运：
李云，入梁山后，负责后勤杂务，主管盖房修楼，排名97，死于征方腊；
朱贵，在梁山一直打理山下酒店，负责一些情报工作，排名92，死于征方腊；
朱富，入梁山后协助管理食堂，负责采购酒、醋，排名93，死于征方腊。
李云在上山前是沂水县都头。
阳谷县的武松，郓城县的朱仝、雷横上山之前也都是县城都头。
可武松排名14，朱仝排名12，雷横排名20，三人位置差距倒还不大。
唯独李云，不但远远排在97，而且还落在徒弟朱富后面。
这是什么道理呢？只有去问宋江。
看来呀，这梁山的排名很有讲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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