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翻拍(致敬翻拍借鉴)(1)

时光网特稿按照法国戏剧家乔治·普罗第的理论,古往今来的剧情只有36种模式。这些剧本组合应用在电影上,一百多年来也早已让前人拍完了,后人的剧本只能在边角上修修补补,处处是在向前辈学习和模仿,无一场景不是在向大师们致敬,所为类型片的诞生与趋同,莫过于此。

也可以说,在一部成熟的电影作品中,几乎不可能避免出现与前人相似之处,毕竟一个导演在独立执导前的日子里,他都是在对存世电影的学习、模仿、消化的过程中,不断积累和成长。

完全无师自通的天才虽然存在,但毕竟罕见,而借鉴是一个导演成长中难以绕过的学堂,也是迈入专业水准的敲门砖。

致敬:迷影文化的会心一笑

《荒野大镖客》致敬过头,被黑泽明给“告”了

盘点翻拍(致敬翻拍借鉴)(2)

《一步之遥》开场致敬《教父》

姑且把恶搞式的戏仿也归入到致敬一类,毕竟植入这些桥段、造型的创作者,内心对于前辈大师还是保有敬意的。为了让普通观众一眼认出,制造会心的笑意,导演们在作品中编排致敬场景时,通常尽量浅白直接,有时难免流于生硬。《一步之遥》开场时姜文对《教父》的模仿,通篇对于电影形式和早期默片的致敬,难得有分虔诚感。

《少林足球》片头对于《2001太空漫游》的戏仿,《功夫》里对《七十二家房客》《如来神掌》等粤语旧片,以及《闪灵》等好莱坞经典的致敬,凸显了周星驰本人的影迷情怀。周星驰、王晶等人的电影里,致敬、戏仿、借鉴桥段随处可见。

通常“迷影”型创作者会比较热衷于在作品中向前辈偶像致敬,这在戈达尔,特吕弗那波“新浪潮导演”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而当代也有许多把“致敬”玩到炉火纯青,化腐朽为神奇的高段位导演,其中两个人颇具代表性,一个是“录像带营业员”出身的昆汀·塔伦蒂诺,一个是电视台编导出身的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昆丁的阅片量之高,口味之庞杂,在他的作品中多有体现,早期的犯罪片,黑色电影,香港武侠,这两年的西部片,许多已近“失传”的类型片手法,在他的镜头里得以复活,致敬的是《精神病患者》《公民凯恩》“黄金三镖客”《天下第一拳》这类东西方经典。

而哈扎纳维希乌斯则是把经典好莱坞的桥段和角色完全吃透,在《OSS117》,《艺术家》就是对时代背景,表演模式和审美取向的全方位模仿,几乎达到了乱真的地步。一个法国人,能有这番对美式精神层面的继承,让他的作品饱含了怀旧的质感,几乎成了《雨中曲》《一个明星的诞生》和《日落大道》的姊妹篇,也难怪奥斯卡会毫不吝啬的授予他小金人,这才是最高层面的“致敬”。

但是“致敬”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很多时候和抄袭也只有一步之遥,同时也要看被致敬的那位大师买不买账。当你用一部新的经典来致敬旧的经典时,并代表就能在法律上完全免责。

电影史上就有个有名的公案:赛尔乔·莱翁的《荒野大镖客》堪称意大利西部片的经典之作,影片上映之后,虽然获得盛赞,却招来了黑泽明的不满,因为整个影片几乎就是《用心棒》的翻版,即使赛尔乔·莱翁承认自己师承黑泽明,但这位日本大师却不肯善罢甘休。他向法院提请了诉讼,要求保护自己的著作权,他写信给莱翁说:“这(《荒野大镖客》)是一部好电影,这是我的电影”。

黑泽明最终赢得了对赛尔乔·莱翁的起诉,他和《用心棒》的编剧菊岛隆三将获得影片全球票房收入的15%,以及本片在日本、中国台湾地区以及韩国的独家代理权。事后,黑泽明也不忘感谢赛尔乔·莱翁“翻拍”了《用心棒》,因为他从这部电影里得到的金钱远远超过了他自己拍摄《用心棒》赚得的票房。也许赛尔乔·莱翁不该只仰仗自己在艺术上对黑芝麻的崇拜与师承就冒然全盘致敬,而是应该用第二种方法——买下《用心棒》的改编版权进行翻拍。

借鉴:警惕从量变到质变

《港囧》《泰囧》承认学习好莱坞

故事情节上的借鉴比较容易一眼看出,比如张艺谋的《英雄》借鉴《罗生门》的叙事架构,宁浩的《疯狂的石头》从架构上借鉴了盖·里奇的《两杆大烟枪》。今年暑期档的三部票房大片都因存在明显的借鉴而被质疑抄袭,《捉妖记》被指与《驯龙高手》“很像”;《煎饼侠》“偷拍电影”的骨架疑似照搬《包芬格计划》。

也有人说“囧系列”电影与多部好莱坞电影在主题、情节以及人物设置上的相似之处。——《人在囧途》的故事线与《飞机、火车和汽车》高度相似,而“两个南辕北辙的人被迫结伴同行开始一段疯狂旅程”这样的一句话剧情介绍既适用于《泰囧》,也同样适用于《预产期》。而《港囧》中徐来见初恋的细节被指与《四十岁的老处男》撞车,而两人一亲吻就倒霉的梗也在很多电影中用过。

对此《泰囧》及《港囧》的编剧束焕说,这三部电影(指“囧系列”)在创作时确实有借鉴过一些好莱坞电影,但是本土化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原创”。

盘点翻拍(致敬翻拍借鉴)(3)

“文白”撰文指出两部影片在通过马桶穿越、主角服饰被嘲笑、和老师发生冲突、最后幡然醒悟等诸多细节上高度相似

在《夏洛特烦恼》大卖10多亿之后,影评人“文白”撰文称影片抄袭美国影片《佩姬苏要出嫁》,并截图列举出两部影片在诸多剧情细节方面的雷同,在业内引起很大反响。对此影片的主创坚决否认,称并没有看过《佩姬苏要出嫁》。开心麻花还将文白诉至法院,要求删除涉案文章、公开致歉并索赔各项损失221万余元。

虽然众多国产片都身陷“抄袭门”,但真正走上法律程序的尚属罕见。艺术创作很难细致量化,我国相关法律的制定也不够完善,借鉴与抄袭的界限如何界定?如有雷同,是否真的”实属巧合“?对影评人索赔天价赔款是否会打击“批评自由”?这次的具体案例势必会成为今后电影抄袭纠纷的参考范本。

除了故事情节,还有镜头语言、场面调度甚至剪辑技巧方面的借鉴,而这些只有业内人士和比较专业的影评人才能火眼金睛辨识。比如林超贤执导的枪战动作片《逆战》当中有一场主角在火车站躲避警察追捕的动作戏,从场景发生地、敌我对抗以及运镜的细节,都存在着大量与《谍影重重3》火车站追杀戏相似的情形。

还有周星驰的《西游降魔篇》,在分镜头上彻底消化《大白鲨》,通过借鉴《大白鲨》的若干视听语言手法,将片中的恐怖效果营造成了一种“遮蔽的悬念”,当然也已经是一种比较常用的制造悬疑手法了,也不是《西游降魔篇》才用。但又有人指出影片最后一段打斗段落对日本游戏《阿修罗之怒》的借鉴过于直白,从概念到分镜几乎完全一样,让星爷身陷“抄袭”风波。在《西游降魔篇》这一部电影中就演绎了“致敬”、“借鉴”与“抄袭”之间的微妙分野。

盘点翻拍(致敬翻拍借鉴)(4)

《西游降魔篇》的最后打斗段落被指抄袭日本游戏

致敬本身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致敬的方式。“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段位高的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吸取艺术养分以后以“致敬”标明师从;段位低的以粗暴调侃的“戏仿恶搞”博取眼球。

翻拍:和抄袭只有一纸之隔

马丁·斯科塞斯《无间行者》感谢香港导演

所谓“大抄买版权,小抄算借鉴”。翻拍与抄袭的一步之遥就在于版权合同的一纸之约。这在法律上确定了影片的正当性,也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借鉴”和突破底线的山寨抄袭彻底划清了界限。

通常翻拍片比上一个版本间隔数年甚至数十年,或把时代背景挪到了今天,地点挪到了他国,那就要考虑符合当地和当代观众的习惯和价值观,所谓“本土化”和时代解读。 某个场景和对话如完全一致,那是原样复制,“取其精华”;若是在剧情细节、拍摄手法、演员表演上变化较大,那便是与时俱进的“创新”,至于观众和影评人接受与否则见仁见智。

像《金刚》《五十英尺高女人的攻击》这类具有奇幻色彩的卖座商业片,好莱坞在多次翻拍中,都采用了最先进的特效技术,常拍常新,故事内核不变,追求的就是更加逼真的视觉效果。而有的艺术类影片,则是导演对于原作精神的重新挖掘,结合自身长处在手法和重心上做了取舍,譬如令人感怀的法国影片《放牛班的春天》,就是翻拍自战后经典《笼中的夜莺》,作曲家出身的导演克里斯托弗·巴拉蒂就淡化了时代色彩,突出了儿童的音乐天赋,用大量原创歌曲来丰富师生之情。

一部杰出的电影,其剧本最核心的立意和结构,会吸引全世界导演的目光,跨地区,跨文化和语言的翻拍,改动幅度之大,甚至会让人以为是另一部电影。马丁·斯科塞斯就成功的把香港电影《无间道》改编成了《无间行者》(合法购买版权),即便故事背景,表演风格和对白上都做了大量删改,可导演在获奥斯卡时还是着重感谢了“香港的同仁们”,这份对原作者的敬意,已然超越了法律意义上的版权价值。

盘点翻拍(致敬翻拍借鉴)(5)

张艺谋的《三枪》改编自科恩兄弟的处女作《血迷宫》(合法购买版权),虽然沿用了原作的动机和人物关系,但东北二人转元素的加入让原本的黑色幽默、荒诞感变成了一场闹剧。近年来,还有《新娘大作战》,《我知女人心》,《十二公民》等国产电影都是通过正规途径翻拍自好莱坞。

此外,还有导演自己翻拍自己的“炒冷饭项目”,譬如今年热门的“中韩两吃片”,从《奇怪的她》到《重返20岁》(中韩导演并不相同),《盲证》到《我是证人》,不仅剧情是韩国电影的本土化移植,许多镜头和调度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拍了一遍。更有甚者,像金棕榈大导迈克尔·哈内克那样,逐镜翻拍自己的成名作《趣味游戏》,只是把对白改成了英语。而这种还原度极高的翻拍形式,更像是话剧团队的全球轮演,主创人员不变,仅在细节稍作本土化,以适应当地观众,自然不会触及到抄袭的风险了。

可见,除了买下版权的翻拍,致敬和借鉴与抄袭之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那究竟怎样的行为才算是抄袭(剽窃)呢? 中国《著作权法》的法律解释是“将他人作品或作品片段窃为己有”,按照这个定义,除了全部照搬(一般都不会这么蠢),部分的引用在何种篇幅和何种程度上可以定性为抄袭,这一直是判定剽窃、抄袭和借鉴、模仿行为区别的难点,草拟的《电影法》也未对抄袭做出具体量化的规定,这就给一些擦边球留下了空间。至于创作者是否有法律义务主动规避类似前作等等,也引发了广泛的争议和探讨。

当然,今天中国人的版权意识上也在进步和完善中,公然把欧美流行乐搬作电影配乐的情况越来越少,法律层面的完善,才是真正兜住了道德的底线。这种意识和约束,在中国电影历史上是一直缺失的,解放前上海的电影公司直接从好莱坞最新的热门片中“借鉴灵感”,雷同之多,还冠以“中国的XX”面世。

上世纪90年代的一些香港电影也曾也热衷于跟风和拿来主义,模仿欧美卖座片固然“短平快”,纵然逃过了国际官司,却也扼杀了本土剧本的原创力,加速了香港电影的衰落。其实,即便是在版权法律完备的美国,对于涉嫌抄袭的山寨电影,也并非消灭干净,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一种恶趣味,否则就不会有《环大西洋》和The Asylum公司的存在了。

在言必称IP的当下,知识产权越来越被重视和保护,含金量也越来越高,毫无底线的抄袭和山寨也越来越为人所不齿,这种人人喊打的行为不仅会给电影人在道德上留下污点,在法律上也会被追究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