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靳义堂,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大人专属节日?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大人专属节日(有娘的节日)

大人专属节日

文/靳义堂

这几天在手机上听了梁实秋先生的《人间一趟,尽兴而已》一书,书里全是谈饮食的散文随笔,让人感觉梁先生吃得讲究,吃得精致,吃得有滋有味又有趣。

这让我也自然地想起一些关于吃的记忆,我也曾经发表过几篇关于吃的文章,像《忆当年,吃肉之事且莫等闲看》《馋嘴的童年》等。但今天在梁先生的启发下,又想起一些与吃有关的事情,还想再写写。

现在人们普遍觉得生活好了,但生活的滋味却淡了不少,就连我们中国人最在意最看重的春节,其年味也淡了很多。过去有句俗话叫做“娃娃爱过年,大人怕花钱”。现在的娃娃对过年也没啥期盼,大人也不太为花钱发愁了。对过年过节吃什么也不太在意了。但我们小时候,逢年过节的吃食却成了最美好的记忆。

说到吃,每个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母亲!我更是这样。

我母亲是一个很重视生活仪式的人。在那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母亲为了这些生活仪式,发过多少愁,受了多少作难,我们那时候体会不到,现在回想起来,对我们兄弟姊妹而言,是甜蜜,对母亲,应该是难场和辛酸。

先说过年。在穷得全家没有几块钱过年的那十几年,母亲也会给我们张罗一桌有凉有热、有荤有素的年夜饭。吃饭之前,要我们给祖宗的牌位磕头,然后给父亲磕头,父亲给我们一毛或者两毛压岁钱。在全家人吃完之后,我的十几个本家的堂叔们,会陆续到家里来给他们的大哥——我的父亲拜年。他们来时会端一盘凉菜,提一壶白酒,而母亲就要做几个热菜和凉菜搭配起来。他们不是同时来,来几个人就要开一次席,年年会吃到午夜子时过了才散。有一年我已经高中毕业回乡在生产队劳动,得知那年春节前夕生产队把自己养猪场养的猪杀了9头,给社员分肉过年,算下来按人头每人可分大肉4两,我家当时6口人,分得2斤4两。市场上又买不到肉,就是市场上有肉卖,我家也没钱买,我不记得母亲那年是怎样让我们吃的过年饭,又是怎样招待亲戚的?其中的难场恐怕只有母亲知道。

你可能会问,全队杀了9头猪,每人咋才分了4两肉?你也许有所不知,当时有人对集体养猪场养的猪总结为“三快”:“跑得比兔子还快,上墙比猫还快,脊梁骨比刀子还快”。那时候人也吃不饱,哪有粮食喂猪,猪吃的全是玉米杆和麦草打的糠,能活着就不错了,一年长不到几十斤重,瘦得皮包骨头,脊梁骨高高凸起,就像刀刃一样。

大年初一,母亲一定会让我们穿上新鞋新衣服,都是她自己纺线织布,自己缝制的。

天还没亮,母亲就做好了臊子面,让我们起来泼汤——就是在院门口土地堂前的地上把碗里的汤倒一些,表示先给土地爷吃。这个仪式母亲派我做的次数最多,第一次泼汤的时候,我端着一小碗汤多面少的臊子面,来到院门口贴着“土中生白玉,地内产黄金”小对联的土地堂前,一下把半碗汤倒下去,不少泥点子溅到我的新鞋上,让我很是沮丧,母亲说,下次泼汤的时候,弯下腰,一点一点倒,就不会溅到鞋上了。

母亲在厨房锅台上方灶爷(神)画像前供一碗,在放祖宗牌位的供桌上献上三碗,然后才让我们开始吃。平时老吃玉米面搅团,对面条本来就稀罕,现在还是臊子面,真是太香了,我和弟弟会吃得肚子胀得实在吃不下去了才放碗。

正月一过,又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故乡有二月二吃炒豆子的风俗,母亲会给我们炒些黄豆和玉米粒吃。有时没有黄豆了,母亲会和些面,里面放上椒盐,搓成条,再切成丁,放进锅里不断翻炒,直到炒黄炒干,母亲叫它“乞豆”,吃起来又香又脆,我觉得比黄豆好吃。大姐出嫁后的第一年“二月二”,母亲炒了一锅乞豆和黄豆之类,让我给大姐送去。这也是我们老家的风俗,女儿出嫁的第一年,二月二这一天,娘家要给送炒豆子。现在超市里也有装袋卖的,好像叫“卜卜豆”,看成色,感觉没有母亲做的好吃,我也没有买过。

五月的“端午节”,南方人习惯吃粽子,我们老家人却是蒸甑(zèng)糕吃。母亲做的甑糕,那香甜的味道会让我们回味一年。有时候还没到端午节,我们就多次问母亲,啥时候给咱做甑糕吃?母亲说端午节就做。我们就殷切地期待着。

五月初四的晚上,母亲把糯米放锅里添上水绽开,再拌点白糖水,在笼屉里铺一层米,摆一层红枣,再铺一层,再摆一层,直到把米铺完,然后上锅蒸一柱香的时间,停了火,但不揭锅盖,继续在锅上焖着,直到第二天端午节的早晨,就可以吃了。想到明早就能吃到又凉又甜的甑糕了,我舔舔嘴唇,咽一口口水,在期待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早,母亲早早起来,先给土地爷灶王爷和祖宗牌位上了供,再让我们吃。有一年父亲买了几斤伊拉克蜜枣,母亲在甑糕里放了一些,味道比红枣更甜。

我今年心血来潮,在网上买了几斤蜜枣,吃起来感觉比当年的味道差远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父亲会买回来一些月饼和水果,母亲除了要给土地爷灶爷和祖宗牌位供上一些之外,还要把小饭桌搬到院子里,把月饼和水果放几盘在月光下,给月亮上供,并点上三柱香。一般要供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姊妹几个围在桌子前,看看桌上的月饼和水果,再看看香炉里的香和天上的月亮,老问:娘,时间到了吗?娘说,再等一会儿吧,嫦娥在月亮上,离得远!

时间到了,父亲把月饼和水果平均分给我们,一般都是每人一个月饼,一个梨或者苹果,两个核桃,几颗毛栗子。有时候还会有一两串五味子。

父亲教我和弟弟背过《三字经》,我记住了里面的两句话:“融四岁,能让梨。香九龄,能温席。”我老希望弟弟能学一下孔融,但他一次也没有学过。

腊月初八,要熬腊八粥,据说是为了糊穷窟窿,母亲会把家里能找到的大米小米和各种豆子,在黑老锅里熬半锅粥,再放几颗红枣在里面,加点糖,糯软粘稠,又香又甜,喝了一碗,还想再喝一碗。

过了腊八是小年。腊月二十三,我们这里叫“祭灶”,就是祭祀灶王爷。据说这一天灶王爷要上天向玉帝汇报一年来这一家人的所做所为,是善是恶,如实禀报。灶神两侧有副对联是: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

民间的土地神是个单身,而灶神却是老两口儿,并排坐着,两人的脚下一边是一条狗,一边是一只鸡,家庭生活气息很浓。小时候母亲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给我说过一个谜语:半崖住着一家人,看哈(下)鸡,不叫鸣,看哈(下)狗,不咬人。我没猜出来,母亲抬头看了一下钉在灶台上面半墙上的灶王爷神龛说,你往那里看看,我才知道原来说的是灶爷。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母亲都要烙几十个烧饼,叫“灶干粮”,说是灶爷要上天,带着路上吃的。这也是我们期盼的日子,吃了一个冬天的玉米面粑粑,今天就要吃香喷喷的小麦面干粮了,我烧火也格外认真起来,母亲擀饼子,翻饼子,我一小把一小把地往灶膛里添麦草,让火匀称地烧着整个锅底,烙出来的饼子黄澄澄冒着香气,让我直咽口水,但母亲说,要先给灶爷供上了我们才可以吃。我只好先忍着,但心情是蛮好的。

在那些贫穷愁苦的岁月里,母亲用宗教般的虔诚,艰难地维持着一大家人捉襟见肘的日子,用她的勤苦和智慧,给我们卑微贫贱的童年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让我们姊妹五人都健康的长大成人。母亲走了,我们再也没有节日了。日子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了起伏和刻度,淡得如同白开水。

据说有些地方的人,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时候,做粘牙糖给灶神吃,想把灶神的嘴粘住,让他在玉帝面前张不开嘴。我想这些人恐怕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有点心虚,怕玉帝知道了降罪惩罚,所以才这样做。而我们家乡的人,热情地给灶神准备路上的干粮,支持他上天宫去汇报,表现的是一种踏实和坦然,他们心里始终保持着善念,为人处事绝不损人利己,所以不必因为心虚而用糖去粘灶爷的嘴。母亲的一生,是善念善行虔诚的实践者,所以她永远是心平气和的,从来没有和什么人争过吵过。

母亲一生都以虔诚的态度对待生活,对我国的传统节日非常看重,这给一家人清贫艰辛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甜蜜和希望,给我们的人生留下了美好的童年记忆。

民以食为天。细想起来,中国的传统节日多数都有一两种应节食品。在一个特定的日子里吃一种特定的食品,就赋予了这种食品一种特别的含义,使生活有了仪式感,使平常的日子变得不平常,给普通人平淡无味的人生增添了不少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