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念
“一女侍二夫”，多么博眼球的字眼，多少人令人回味的情节，多么狗血刺激的故事。
前几天，在手机上刷到一部电影，是十几年前拍摄的，叫《三个人的冬天》，说的就是“一女侍二夫”故事。这部电影揭露了上个世纪40年代的一种封建陋习，这种奇怪“一女侍二夫”的现象叫“拉帮套”。
所谓“拉帮套”,是指东北那旮旯地，在旧社会由于丈夫患重病，不能抚养妻室、赡养老人时，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另外寻找一名心地善良、有能干的男人担负全家生活，丈夫去世后与此男人结为正式夫妻继续生活。
用现代人的眼光，我们会惊诧、会伸舌头。而在那个特定历史环境和条件下，我们可能给予的多是同情或表示无奈。
不过，当你看完这部电影闭上眼睛，脑海中翻腾着的就不光是“诲淫诲盗”，对女主人公云凤(蒋雯丽主演）给予更多的同情，而不是责骂。就如很多年以后，再去看潘金莲，她不是荡妇的代名词，而是活脱脱弱势群体的代表。她作为低层次的弱女子，她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靠自己的青春和身体。
进入新社会，这种“拉帮套”习俗基本绝迹。用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拉帮套”这种婚姻模式是畸形、不合法的。或许是在践踏妇女的意志，撕裂妇女最后的自尊。但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在生产力低下，又发生了意外灾难的情况下，“拉帮套”是妇女们不得已而为之的，我们现代人还是要用宽容的眼光来看待当时所发生的“特殊婚姻”事实。
现在“拉帮套”已经成为历史了，法治社会的文明人遵守一夫一妻制，会自觉恪守婚姻和家庭的稳定。
说到这，让笔者想起另一件、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南桐矿务局一个家属区发生过的类似事情，俗称现代版的“拉帮套”。
现代版的“拉帮套”，是《三个女人的冬天》的翻版？或是可歌可泣的道德标杆？让世人去评说吧。
不过，在你了解整个事件来龙去脉后，会得出自己理智的答案。
英子（化名），三十多岁，没有固定工作，在南桐矿务局一个家属区经营小理发店，那是煤矿正红火的时候。
听邻居讲，英子老家是南川小河乡的，那个年代，农村女孩嫁煤矿工人，能够吃保健馒头，有班中餐补贴，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
英子毫不犹豫嫁了，嫁的是地地道道的南桐矿务局煤矿工人。别看英子个头娇小，但她皮肤白皙、口齿伶俐，常言道有几颗“麦子”（煤矿俗语：几分姿色），因此很受煤矿老公（海）的喜欢，事事帮她做，事事让着她。
在几张篱笆加泥巴糊就的理发室，矿工差点把门“挤破”，因为英子就像《春来茶馆》里“阿庆嫂”唱的——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用重庆话来讲，她“豁得转”。无论矿工开什么荤玩笑，英子都能够应答自如，不亢不卑。即使再大的玩笑，她像吞碗宽面，从来没有冒过火。因此，她的理发店从来不缺男顾客和诡淫的笑声。
英子的丈夫（海）在煤矿下井，反正不是采煤队就是掘进队，敦实的个头，与英子性格相反，用煤矿工人的话说，三脚踢不出两个响屁。丈夫海下班到理发店，闷声给英子打下手。现场客人与英子开荤玩笑，丈夫海也装着没听见。
有一天下午，英子正在店里忙乎，店门突然被推开，自称为丈夫队上的人，神色凝重问：“谁是英子,出来一下”。
顿时，屋里空气一下被凝固住了。待英子急匆匆跟随来人出门，屋里的矿工心里“咯噔”一下,大都明白：“矿上又出事了”。那个年代，煤矿不出事则罢，出事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英子回到理发店，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抽泣，脱下理发围裙就跟随来人小跑走了。
事后得知，英子丈夫海所在的井下掌子面顶板垮塌，一块几十斤重的矸石，正巧砸在弯腰干活的丈夫腰杆上。
经过医院全力抢救，丈夫海的命终于被救下。令人遗憾的是，丈夫海腰部粉碎性骨折，脊髓受伤严重，腰部及以下全部失去了知觉，煤矿人都清楚——脊髓断了，瘫痪必成定局，也意味着丈夫海一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余生。
眼泪哭干，生活还得继续；天塌下来，也要有人撑起。英子从此后寡言少语，面色凝重。理发的活不能丢下，要养家糊口；读初中的孩子不能挪下，最关键的高中时期；更让英子累的是，床上的丈夫不停要翻身擦体、喂饭喂水，处理新陈代谢囧事、、、
一年过去、二年过去、三年开始了。丈夫海多少次劝英子改嫁，英子骂:神经病。有好心人悄悄耳语英子，英子白眼。禁不住耳朵听起了老茧，待夜深人静，英子想想自己才四十挂零，不禁也湿了眼眶。
英子太累。人累，心更累，她最后选择了“投降”。在丈夫海瘫痪在床的第三个年头，英子终于与丈夫海离了婚。准确地说，是在丈夫海发疯似的催促、以绝食相逼下，英子才交了新“男朋友”尚，据说尚还是个坐办公室的小干部。
英子对尚说：你要与我结婚可以，但是，我必须腊肉煮汤——有盐（言）在先:我永远不可能抛弃他（丈夫）的，要嫁就带着他一起嫁！你敢娶我吗？
“娶，怎么不敢娶？我是爱你这个人，以及你所爱的一切。”男朋友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之人吧。
英子与新男朋友尚在婚姻机关郑重把证办了，然后在前任丈夫的见证下，举行了只有二桌亲属参加的家庭婚宴。
多么稀奇新鲜的事，这在当时的矿务局轰动一时，成为大家的笑谈和美谈。在众人的注目及关切中，英子与原配丈夫以及新任丈夫尚，顶着世俗的眼光和流言，在一个屋檐下开始了新的生活。当时的《南桐矿工报》专门刊载了一篇文章《带着丈夫去改嫁》以示褒扬。
原来仅仅照顾瘫痪的丈夫海，就把英子累得喘不过气来。新丈夫尚，就把英子前夫海的擦洗翻身等重体力活一下全包了。有了尚的帮衬，英子轻松多了，她的脸上皱纹还因爱情的滋润，重新舒展开来。
现代社会里的英子前夫海是不幸的，英子本人及她们的家庭也是不幸的，在人性、伦理、法律等方面，英子仿佛做得都天衣无缝，不给人逅病、给法律处罚以任何口实，其前夫海得到的照顾比后来要多得多，海得到的结果也是他从内心想要的结果，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头看《三个人的冬天》电影过程，“拉帮套”现象的产生，是因为贫穷，魏大山与其徒弟黑塔两个男人共有云凤一妻，把人伦、道德、亲情都抛在一旁。即使在新中国成立后，云凤与黑塔有了女儿申花，村里的干部找上云凤，告诉他们说：现在婚姻法只允许“一夫一妻”，“拉帮套”这种行为在新社会是违法的，也没有阻止她(他）们的非法结合。
最后的结局，令原配丈夫魏大山没想到的是，任其自己苦苦哀求，也改变不了云凤情愿放弃家里所有的财产，哪怕净身出户，也要带着女儿跟黑塔在一起生活，原配魏大山“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为家庭导演了一出人伦悲喜剧。
因此，《三个人的冬天》中的“拉帮套”，虽然在当时是社会所能够容纳和接受，但是以现代人眼光看来，无论从伦理、人性、法律上来说，都是所不齿的，一定会受到法律惩处的。
《管子·牧民》中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贫穷的确会造成愚昧和落后。但是，当我们物质生活得到改善后，精神生活也应该相应得到提高，当今我国社会各个阶层已经步入正规化法制化轨道，对文明程度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摒弃各种陋习和不合理的行为，成为当今时代主流。我们不希望、也不愿意再看到，如“拉帮套”、“一女侍二夫”的现象出现。
（图片来自剧照及网络）
作者供职于万盛文化和旅游发展局
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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