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盐粒
“大家好,我是小佳。”
“大家看到我讲话这样可能有点奇怪,但大家不要紧张,不会传染的。”
“我刚出生的时候大脑缺氧,不会哭甚至有点想笑。”
这是我偶然刷到《脱口秀大会》短视频里,一个男生说的话,
这个男孩跟平常的脱口秀演员不一样,他的神情异常、手脚不受控制,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吞吐,
在场的观众看见他,也稍显惊慌,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但在随后的五分钟内,他深刻为我们演绎了,什么叫做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还让别人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他的身体缺陷也好、童年阴影也罢,都变得不那么黑暗,反而五彩缤纷起来,
最终他获得了四盏爆灯,直接晋级,
罗永浩解释道:
“我很不希望今天这个片段在传播的时候,有很多人点开一个开头就开始写评论,误以为我们给这四个灯是因为同情,其实不是的。”
李诞也忍不住连连夸他:
“你站在这里,让我们的脱口秀大会特别有意义。”
这个特殊的男生叫小佳,一名脱口秀演员,
他拥有的那种勇气和耐力,可以缝合自己的伤疤,再从中开出花来,
他是在渡人,更是渡己。
出生脑瘫、说话不清、四肢不协调
却成了最搞笑的脱口秀演员
小佳的本名叫做张佳鑫,今年27岁了,
从他出生以来,他就是一个脑瘫男孩,因为大脑缺氧所以出生连哭都哭不出来,
虽然在一个平凡的家庭,过着平凡的生活,但是世界总是在不断提醒他——
他是有缺陷的、不一样的、异类的……
直到他长大了,用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事业,这些阴影才渐渐散去,
可是又是什么让他自揭伤疤呢?
去年他的公司开年会,部门里必须要有一个人上台表演节目,
他是部门负责人,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那该干嘛?
于是他一拍大腿,决定演一场脱口秀,
在家里,他用右手一个个敲字,花好几天的时间才写了一篇稿子,吐槽公司里的一些人和事,
作为年会的第一个节目,脱口戏的效果也不好,大家吃的吃、喝的喝,根本不去理会他讲了什么,
但正是这次偶然的机会,帮助他走进了脱口秀的大门,
在准备年会表演的过程中,他联系上了厦门喜剧俱乐部的Lucy,
Lucy邀请他来读稿会、俱乐部讲脱口戏的开放麦,
面对这样的邀请,小佳心里都在想:
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可能站在台上逗观众笑呢?
后来他看见Lucy发来的一个视频,是国外单口喜剧演员Drew Lynch的脱口秀,
Drew Lynch和小佳很像,他是一个口吃,说话也说不清楚,同个词语要重复多遍才能连贯成句子,
但是看他的脱口秀却丝毫不会觉得违和,甚至他利用自己口吃这个特点,让脱口秀变得松弛有度、妙趣横生,
或许是Drew Lynch鼓励到了小佳,小佳决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线下开放麦,
但恰恰是这个机会,让小佳成了当天晚上最搞笑的脱口秀演员!
自此以后,小佳连续参加了一礼拜的开放麦,每场都准时参加,
连续半年后,他辞去公司的工作,搬到深圳的城中村,工资缩水到原来的一半,
他租了一个15平方米的小房间,决定成为一名职业脱口秀演员,
从业半年,他成功获得了单立人原创喜剧大赛初赛的第一名,和笑果训练营的季军,
他没有比别人差,还真做出一番成就!
被霸凌、嘲笑后
他决定让自己成为“笑话”
很多人在看见小佳表演的时候,会很诧异,觉得可怜、同情,甚至当场眼眶都会一红,
这也意味着小佳需要更多的时间让观众来转化情绪,他的梗也必须在缺陷和嘲讽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就像他自己说的:“每次下课在走廊里,站在那边,只要我走过去,他们就开始笑跟起哄。
现在想想觉得好幸福啊,比脱口秀简单多了,就光站着就有人笑了。”
但这种自嘲对一个从小在歧视中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容易,
他3岁才会说话,走路从来没走过直线,因此也受了不少校园的霸凌,
长大以后,这种隐形的霸凌更是有增无减,
就比如公交车上人们宁愿站在也不想坐在他旁边、就算坐在他旁边,有了空位之后也会挪到别的地方……
先天的身体缺陷,成了一种更大的精神负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又不是我想长成这样的、又不是我想先天性脑瘫、说话说不清楚的?
如果能选择,谁会选择做一个脑瘫男孩?
这些东西小佳全部在脱口秀的舞台上,用一种戏谑的方式讲了出来,让人觉得既心酸又搞笑:
“我第一次上台讲脱口秀,台下有个观众,都听哭了,话都说不好,还敢上台演,还演成这样。
我说,你别哭,你别哭,我很乐观的。”
“两三岁看到那种双脚走路的人,我都带着一种异样而又同情的眼神,心里在想,
他好可怜啊,竟然双脚都在地上。”
“上学的时候,同班女生的父母不允许她们早恋,但却很放心让她们和我玩,
因为我给人一种‘只想活下去’的感觉。”
他也直言不讳自己身体上的缺陷:
“脱口秀演员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文本型的,一种是表演型的。
而我,是感动中国型的。”
“长短脚没有办法走直线,经常走着走着就弯了,
所以我比在座的多走了十几年的弯路。”
以至于从小父亲问他的梦想,他的回答是:
“爸,我想当个笑话。”
在他小时候,让别人笑似乎是不遗余力的一件事,因为他只要往那里一站,讥笑声随之而来,
而他长大了,选择成为一名脱口秀演员,做的事情反而和小时候一样,不遗余力地让别人发笑,
但这种笑容给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有观众在微博评论小佳的表演:
“很多痛苦都能笑着讲出来,看完我心里浮现两个大字‘生命’。”
而小佳确实也不单单是为了逗笑别人去做脱口秀,当他把过往的痛楚都一一铺陈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
“这其实是一个剖析自己,然后跟自己的过去去做一个和解的过程。”
所以与其说这是在自揭痛处,不如说这是一个自愈的过程,
把自己从过去的仇恨、暴力和痛苦中释放出来,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从那一刻开始我会感觉好像观众能懂你,
然后观众能够让你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在他们心里会变得好像是一个可以理解,并且能够跟你感同身受的一个东西。”
“我们都有病
只不过我更明显一点”
让小佳站在大众面前的,还有一个理由,
就是他想让所有人摘掉对残障群体的有色眼镜,因为一旦有色眼镜带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同情也好、可怜也罢,这其实都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曾经小佳的一个初中老师,他对待小佳就跟普通人一样,
做错了事就批评、做对了事就表扬,不会因为他的残缺就耻笑他,也不会因为他的残缺就可怜他,
而是充分地理解他,并且尊重他,这让小佳感觉很好,
也像在主题赛表演的最后,小佳说:
“这个世界无时不刻都在提醒我有病,但我想和这个世界说:
‘我们都有病,只不过我更明显一点。’”
作为一个人,没人敢说自己是没有缺陷的,只是这或许是身体和心理、显性和隐性的区别,
而作为一个脱口秀演员,就更应该没人在意身体上的缺陷,诚如小佳所说:
“不好笑,才是脱口秀演员最大的缺陷。”
只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正常”的人,太容易瞩目那些显性、表面的东西,
身体哪儿缺了?说话说不清楚?走路走不直?思考方式有问题?
甚至每次看见残障人士,内心油然而生的是一种优越感,
在这种优越感催生下施与的一切,成了一种畸形的怜悯,
而这种怜悯看似是爱,实则是嫌弃,
他们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尊重,把他们当成平等的人的尊重,哪怕有些冷漠、有些无情,
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条件,不是怜悯、恰恰是尊重,
因为你给我我并不需要的东西、无视我的意愿,那就是一种另类的歧视……
写文的时候,刚好东京残奥会落下帷幕,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较东京奥运会的盛况,残奥会就像一个不受人瞩目的孤儿,
哪怕我国的残奥会选手,拿了96枚金牌、60枚银牌、51枚铜牌,雄踞金牌榜和奖牌榜榜首,似乎也无人问津,
大家都说,不敢看残奥会,一看就会想哭,
但如果你把他们当作一个人来看待,无论身体残缺造成何种的不便,他们仍然坚持、奋斗、勇敢,这难道不就是人类最光荣的时刻吗?
如果说,奥运会选出人类最强壮的体魄,那残奥会选出人类最不屈的精神!
失去手臂的“无臂飞鱼”的游泳老将郑涛,因为没有双臂只能咬着毛巾出发,
在到达终点的时候,只能用头部撞击泳池壁,就这样他也能破世界纪录,拿到金牌;
在2008年汶川地震中失去双腿的王睿,在乒乓球桌前重新站了起来,
她说:“打球的时候,我常常忘记自己的残疾,抢球就像一种本能,你不试就不知道够不够得着”;
盲人运动员刘翠青和领跑员徐冬林能做到“像双胞胎一样”默契,
在两人的努力下,在田径女子400米T11级决赛和女子200米T11级决赛中,刘翠青两次夺冠;
失去双臂的中国选手卢冬,在50米蝶泳中打破世界纪录夺冠,
在领奖台上,面对两名失去双腿的亚军和季军,她单腿下蹲,和她们一起向摄像头微笑,被誉为“本届残奥会最美照片之一”……
他们难道比正常人差吗?难道还需要你的别样的怜悯吗?
根本不是。
他们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努力,不是为了证明些什么,而是他们可以做到一切想做的,却始终赢得不了别人的尊重,
所有人都病了,只是有些病被藏起来了,那些嫉妒、骄傲、虚荣、浮夸,
有些病则很明显,那些人没有手、没有脚、盲的、聋的、瘫的……
相比起这两类人,比起身体的残缺,心理的残缺更加无药可救,
他们才是需要自我怜悯、需要被拯救的一群人,
就像《圣经·马太福音》中写道: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砍下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下入地狱。”
宁愿抛弃百体中的一体,也不要成为那个心里充满罪恶的人,那个自以为优越的人,
这种虚假的优越感,也万万不该寄居在这些特殊的人们身上,
因为这些人,他们原本脆弱、却始终选择了坚强、选择了勇敢,
他们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模样,
虽然残缺,却顶天立地;虽然残缺,却什么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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