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担任翰林供奉。但却没被唐玄宗重用,只是做了个没有实权的御用词臣。玄宗哪天高兴了,就呼之即来,平时不需要的时候,只能自个哪凉快哪呆着去。
更让人烦恼的是,朝廷之中居然还容不下李白这个有些性格的御用词臣。入京不久后便开始受到权臣的谗毁排挤。
两年后,终于决定不再忍受的李白把辞职书一交,炒了玄宗的鱿鱼。李白被这样被“赐金放还”,也相当于变相撵出了长安。
李白朋友多,酒友更是不少。听闻李白被逼出京,大家都来为他饯行。
求仕无望的他深感仕途的艰难,满怀愤慨写下了此篇《行路难·其一》。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金杯中的美酒一斗价十千,玉盘里的菜肴珍贵值万钱。“金樽”“玉盘”,器皿贵重;“清酒”“珍羞”,酒馔佳美;“斗十千”、“值万钱”,极言筵席的丰盛、奢华。李白一向嗜酒,这要是在平时,有好酒有好友,早就“一杯一杯复一杯”“会须一饮三百杯”。
然而,接着却是场面陡转,平地波澜,“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李白没有了往日的欢谑,只有浩茫的心事。他停下酒杯,丢下双箸,如此“清酒”“珍羞”却没有引起他的食欲。
他拔出长剑,却是四顾茫然。此两句显然是化用鲍照《拟行路难》第六首:“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但在全诗中表现出比鲍诗更为复杂的歧路彷徨的苦闷之感。
而一、二两句与三、四两句的转捩,形成鲜明对照,更加深了这种效果。诗人的痛苦和郁闷可想而知。
李白面对着美酒、佳肴,竟一反平素“斗酒十千恣欢谑”的习惯,居然停杯、投箸,不饮不食。这岂不非常奇怪?其缘故,虽未明言,而读者能就此领悟到诗人内心深处有大不快在。
接着开始回首往事,可脑中浮现的是一派艰险的景象:“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这不正是冯梦龙《醒世恒言》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公元730年,李白抱着“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的自信,“西入秦海,一观国风”,欲“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他“遍干诸侯,历抵卿相”,幻想一骋雄才。可是得到的是“冷落金张馆,苦雨终南山”“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由此,不得不说见识了世道的艰险,功名的难求,理想的渺茫。 “冰塞黄河”、“雪满太行”,不正是李白一入长安,备受坎坷,行路艰难的象征么?
既然现实黑暗,政治昏庸,找不到一条出路,那就归隐算了呗。
但是李白就是李白,是那个充满着意志力、学识力和想象力的李白。此时,他又遥想起商朝末年的吕尚,年过八十,还在渭水之滨垂钓,后来终于被周文王起用,辅佐君王,大展鸿图。又联想到伊尹在被商汤任命为宰相之前,曾梦见乘舟过红日之旁。
现实太艰难了,但是总要给自己一些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李白此时幻想自己总有一天像吕尚、伊尹一样,时来运转,一抒抱负。于是“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可以说,即使李白干谒多次失败,即使入京为官两年就被迫辞官,他的济世之志一直没有被残酷的现实击败过。他坚信世上风云际会,命途变幻,要实现抱负,只能等待时机。
但是,这种幻想的自慰,只能唤起诗人心灵深处更大的痛苦,面对现实,诗人愤然悲号:“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这悲怆的怒喊,千载之下,仍然震撼着人们的心灵,使人感染到诗人的激愤之气。长歌当哭,只有长呼大叫,方能一泄忧愤。
人生道路上歧路纷沓,路在哪里?哪里是路?在此,全诗由原来的七言转为三言,节奏急切,高亢激越,凝缩着诗人火山喷发般的激愤之情。
然而,结句却又使诗境豁然开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仿佛是贝多芬《英雄交响乐》中的英雄主题冲破阴翳和黑暗,来到一片金色的灿烂朝阳中。
诗人壮思飞越,豪情逸兴,充满对前途和理想实现的有力展望和乐观信念,使这首悲歌顿时充溢着豪迈进取的激情,喷发出一种壮阔雄浑的盛唐气象!
欧阳修在《太白戏圣俞》诗中说:“李白落笔生云烟,千奇万险不可攀。却视蜀道犹平川。”
这意思就是说:李白的诗比蜀道还要奇险得多。即就此诗兴象而言:它一忽儿清酒、珍羞罗前,一忽儿又冰、雪塞川满山;一忽儿在碧溪上悠闲自得地垂钓,一忽儿又在睡梦中乘船绕着太阳转。真似“天马行空,不可羁勒”(赵翼《瓯北诗话·卷一》)。
每每欣赏《行路难》,便不禁随之入地升天,跨越时、空,享受到一种思接千载之上和视通万里之遥的审美快感。
李白的浪漫主义虽然有着幻想和空想的部分,但是他无时不刻不在积极地、努力地追求着自己的梦想。
这种浪漫主义精神鼓舞着世世代代的人们去上下求索,也就是李白浪漫主义历久弥新,一直展现了其强大而永恒的魅力,一直散发着吸引力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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