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影》的前十分钟,我想起了被《刺客聂隐娘》支配的恐惧。

沉闷的色调,阴雨连绵不绝,眼神戏肢体戏,云里雾里的台词,各怀鬼胎的角色……电影似乎从一开始就告诉观众:

我很优秀,但我也很难懂。

这类电影通常会带给观众不太美妙的观感,毕竟大部分观众去电影院还是为了寻求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或是一场精妙绝伦的视听盛宴。

除此之外,镜头、色调、构图等等元素,无非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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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部商业片,《影》在某种程度上权衡了这两者的关系。

水墨色调是《影》带给观众的第一重冲击,它删繁就简,用最原始的色彩去勾勒朝野中的暗箭明枪;

充满浓郁中国风的古代权谋,又带给观众第二重冲击。

动作片?剧情片?艺术片?很难有人能给这部电影一个明确的归类。

记得电影最开始,孙俪饰演的小艾为主公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这一局至阳至刚,没有女人的位置。

我不知道小伙伴们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

《影》中的男性角色,从都督子虞,到影子境州,再到主公、敌国战将杨苍、奸佞鲁大人;

每个人物都很出彩,但他们的出彩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的。

反而是里面唯二的,看似不在整个局中的女性角色——小艾和青萍公主,会让观众感觉到一种破土而出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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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是都督子虞的妻子,在影子没有出现之前,她的日常应该就是操持家事,陪长公主打发时间。

作为封建社会的一名女性,她美丽善良不乏睿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辅佐都督成就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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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她也止步于女性,注定无法为国土征战,只能屈于庙堂之中,作为一枚棋子,任都督安排。

但小艾的存在,真的只是为了在这时局纷扰的乱世增添一抹香魂吗?

影子境州,从8岁起就被作为子虞的替身培养、训练。在这二十几年中,他面对的是无止境的黑暗和孤独。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子虞的眼睛和手臂。

但小艾的出现,让境州的个人意识开始觉醒。

小艾告诉他,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

正因如此,他开始对未来生活多了一丝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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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完成了都督的任务,他就可以得到自由,可以回乡找到自己的老母亲,可以以境州的身份重活一次。

或许等他再次见到小艾时,他可以以境州的身份对她笑。

小艾和境州在电影中只有一场激情戏。

那是境州赴战杨苍的前一晚,他们都知道,这场君子之战,敌我实力悬殊有去无回。

在这场激情戏里,见欲不见淫。

境州是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小艾以一种柔软又坚韧的姿态去拥抱这个孤单的男人。

她给他力量、温暖,比起欲望,这更像是一种怜悯。

而这种力量也着实作用在了境州身上。

第二天,他率领百号死士,成功斩落敌军军旗收复沛国失地,这是属于都督子虞的胜利。

也是境州脱离影子身份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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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他看见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的母亲时,他的意识又产生了动摇。

没有故土,没有母亲,没有小艾的境州,到底是谁?

因此,当主公给了他另一个身份的选择时,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

为了自己,也为了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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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艾对都督子虞的感情又是怎样呢?

她选择怜悯境州,是对这段感情的放弃或者背叛吗?

我倒认为,她是在境州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子虞,那个她原本深爱的子虞。

子虞是沛国的战将,权倾朝野老谋深算,但他也是和小艾琴瑟和鸣风光霁月的丈夫。

小艾能够接受他的阴谋阳谋,理解他在战场上的杀戮,但她受不了子虞的揣测多疑,更受不了他对生命的漠视。

境州很多时候都透露出原本子虞的样子,但他比子虞多了一丝真实和脆弱。

在面对境州时,小艾是平等的,甚至是圣洁的。

但在面对子虞时,她是被支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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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观众都对最后一场琴戏赞不绝口。

这是一场充满铮鸣、杀戮、刀光剑影的“琴瑟和鸣”。

子虞恨自己的病躯,恨小艾的背叛,恨境州的独立;而小艾则是怨,她怨子虞的自私冷漠,怨他对自己的监控。

小艾用琴音,去对战了一个丈夫的指控,对战了一个铁石心肠的沛国战将。

在故事的结尾,主公被子虞所杀,境州又杀死子虞。

境州以子虞的身份站在门外,向众人宣布主公遇刺身亡时,目睹了这一切纷争的小艾奋力奔向门口,她知道这一切,也能拆穿这一切。

这一局至阳至刚没有女人的位置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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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子虞布下了一局完美无缺的棋,在密室运筹帷幄,却唯独忘了局外的小艾,才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变数。

第二个女性,沛国长公主青萍。

讲真,关晓彤饰演这种骄纵蛮横又没什么脑子的千金形象简直是神还原。

青萍是主公的妹妹,沛国最尊贵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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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颗全沛国最干净的赤子之心,勇猛果断爱憎分明。

哥哥沛王昏庸无度,为了联盟,不惜将妹妹下嫁给炎国战将杨苍的儿子杨平为妾。

一边是维持联盟和平,一边又是侮辱沛国的联姻,青萍公主解决这个困局的方法很虎很直接。

朝堂上,为顾全大局,她以长公主的身份,接受了那把代表联姻的匕首;

朝堂外,她扮作死士,以沛国将士的身份,混入偷袭炎国的队伍中,亲自杀死了杨平,收复失地,解除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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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公主和杨平的那场对戏很是质朴。

被杨平割破腹腔的青萍躺在雨水中,腹部不断涌出血液,束起的黑发散落在泥地里,散发出女人的娇媚与脆弱;

她说,谁让你欺负我,你要娶我为妾。

她的理由让人心疼,也让杨平心疼,但也就是这一瞬的心疼,让青萍拔出了那把作为定情信物的匕首,一刀刺穿杨平的喉管。

重未相见的两人,因国家利益结成夫妻,再见面却是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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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平因青萍而死,炎国战旗也因此倒塌。

从这点来看,沛国收复失地,青萍功不可没。

张艺谋拍女人,总是习惯将他们放置在一群男人中,以男人的命运变数,去衬托女人如蒲苇般的柔韧。

《十面埋伏》中飘零自由的小妹,《金陵十三钗》中风情纯真的玉墨,大世界下的小格局,总是不缺女性的身影。

姜文拍女人带着崇敬,他对女性是敬仰膜拜的,所有的女性都是英雄。

冯小刚拍女人带着欲。

《老炮儿》中的许晴和《邪不压正》中的许晴都是丰腴妩媚的设定。但冯小刚镜头下的许晴,多了一丝浪;而姜文镜头下的许晴,则多了一分野。

张艺谋镜头下的女性,则还原了最真实的一种风情。

自然灵动,清雅脱俗,她们不干预男人的战争,却以水一样的姿态回旋在整个战场。

在《影》中,你能看到阴与阳的融合,柔与刚的交锋,真与假的颠覆,收复与守护的对立。

你能想到子虞的筹谋,境州与子虞的交战,甚至连主公的扮猪吃老虎都在人意料之中。

而两位女性角色的存在,看似微妙不起眼,却能让你后味无穷。以至于整个故事的走向,似乎都掌控在她们手中。

真正说服观众的,还是神仙般的小艾与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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