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大抵已经很少有因为上不起学而过早的进入社会,进入到某一个职业当中去。有一些十四五的孩子则是因为厌学而逃离学校,去社会上干一些体力活儿。
就像有一年,我去小区里的一家小饭店吃饭。在前台点餐后,就坐在一旁等待端菜上来。可是当菜端上来时,我傻眼了,那个端菜的服务员居然是我的学生。
那时我刚刚带上班主任,而且就是他的班主任,我是在他们班上五年级时接管过来的。当时他给我的印象很深。班里的小霸王,家长不管孩子,也没几个老师能管得住。自然,我也没那么大能耐管得住。但我发现这孩子聪明,特别是趁着新换的班主任的热劲儿,这孩子有那么半个月左右表现很好,也就趁那个时候我们建立了一些微妙的关系吧。在我的课堂上,他给我面子,基本上可以做到不捣乱。这对他已经是最大极限了。我说实话,也有些感谢这个孩子。但也希望能够慢慢影响他。
只可惜在带了一年后,学校人事调整,我转而带了其他班,就很少能看到他,即或是看到他,不是在政教处,就是在操场上的看台下。
见到我后,他很囧,脸不自然想笑又不知道该如何笑的样子,手有些颤的沿着边儿放下菜后,摸了摸鼻子说:“老师,老师好。”然后,整个人立在那里不说话了。
今天在读汪曾祺老爷子的《职业》。那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原本应该上学的孩子,成为一个卖“椒盐饼子西洋糕”的小商贩。走街串巷,像个大人。
这孩子是个小大人!他非常尽职,毫不贪玩。遇有唱花灯的、耍猴的、耍木脑壳戏的,他从不挤进人群去看,只是找一个有荫凉、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高声吆喝:“椒盐饼子西洋糕!”
每次读到这儿,都让我有种心疼的感觉。越是把自己包裹,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的孩子,也许越发的令人疼惜,怜爱。
这个孩子,努力地让自己长成一个大人,做着与自己年龄完全不符合的事情。仿佛他就是个大人,在这个卖椒盐饼子西洋糕的职业中,尽职尽责的表现自己。一面来说,汪曾祺笔下的任何职业,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具有一种工匠精神,那种细发,那种对职业,工作的热忱,真的让读者觉得,职业不分贵贱。
可是放到这个孩子身上,却是职业背后的一种悲凉,一种隐隐的痛。
孩子到底是孩子。在放下职业以后,
我知道今天是他外婆的生日,他是上外婆家吃饭去的(外婆大概炖了肉)。他妈已经先去了。他跟杨老板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把卖剩的糕饼交回到柜上,才去。虽然只是背影,但看得出他新剃了头(这孩子长得不难看,大眼睛,样子挺聪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我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没有挎着浅盆,散着手走着,觉得很新鲜。他高高兴兴,大摇大摆地走着。忽然回过头来看看。他看到巷子里没有人(他没有看见我,我去看一个朋友,正在倚门站着),忽然大声地、清清楚楚地吆喝了一声:“捏着鼻子吹洋号!……”
捏着鼻子吹洋号!这是别的上学的小孩子给他起的外号。孩子终归是孩子,这才是孩子的真性情,这才是孩子应该有的状态。只是,当自己说自己的外号时,是否透着一股自己对自己的戏虐?
愿我的孩子们可以在自己以后的职业中,找到为之一生的工匠精神,却不需要太多的悲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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