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地主牌王(老张的斗地主牌场儿)(1)

我家住在距副中心城市主城区三十多公里的县级市,虽然年初已经撤市设区,但由于历史文化积淀过于深厚,很难一下子融入大城市,现在仍然是一个文化相对独立的五六线小城,市民们依然过着悠闲悠哉的慢半拍生活。

走出家门百十来米,十字路口的东北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高层社区,建建停停,十几年了仍未完工,地下车库出口旁边有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围墙、绿化仍未完善,曾几何时,有人打起了空地的主意,稍作平整,拉来一个百十平方的活动帐篷,因陋就简干起了组织斗地主的生意。

相比城内为数众多的棋牌室和路边地摊儿,这里的设施条件和斗地主专业,按照当地“儿音”习惯,只能叫作斗地主场儿。

经营者老张是一个五十多岁,步履蹒跚的残疾人,他个头不高,一米六几,胡子拉碴,衣衫不齐。每天早上八点左右骑着电动三轮车来到这里,卸下折叠桌,撑开摆放整齐,铺上四角带兜的乌黑桌布,再把一摞摞塑料凳子卸下放在桌子周围,就具备了生意开张的条件。

不一会儿,附近的中老年人陆续赶来,三人或四人自愿结合成一桌,老张给每桌发一副没有开封的“星星月亮”纸牌,没捎零钱的牌友给老张发微信红包,一般每个一百,老张在肚子前面的挎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钱,查好给他,并要求复核,可能老张的人品信誉不错,从来没看到有人对换来的钱产生疑问。

斗地主是全国流行的娱乐活动,其规则就像方言一样因地域不同而差异。我们这里的斗地主,无论三人桌还是四人桌,都使用一副牌,只不过四人桌用上了牌盒里备用的花子牌,这张牌根据需要可以充当任意牌使用,从而增添了牌面排列组合的机遇和持牌者取胜的概率。

斗地主绝对是当下我们这儿的娱乐潮流,相对于打麻将需要四个人,三缺一无法组场儿,斗地主“玩具”简单,场地不限,人好组织,“腰别一副牌,谁斗跟谁来”。钱多的人往往会到宾馆开个房间或去高档棋牌室斗,花费、赌资一般较大;蹬三轮的、收废品的,打短工的闲暇时聚在一起,席地而坐,弄一副重复使用的脏兮兮的纸牌照样可以斗开,没有摊费;而来老张牌场儿的大都是附近有些积蓄的中老年人,到了这把年纪,孩子们都已经成家,自己经济上也说得过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对挣钱已没有多大兴趣,只想保重身体,安享生活。来这儿不用自己组织牌场儿,认识不认识的,凑成一桌,只需缴纳十块钱就可斗上半天,每局基础输赢一块,炸弹翻番,花钱不多,图个娱乐。

我在闲暇时经常到老张的斗地主场儿看打牌,高手在民间,每次看牌都是一次学习、一种刺激,虽然我一回也没有入场儿。

人们早饭、午饭后便会骑上电动车或者步行来到这里,对劲儿的立马组成一摊,开始战斗;相互不熟悉的,老张会走过来撮合,一回生二回熟,渐成牌友;对于个别素质不高,动辄大声争吵,喜欢欠账赖账的人,大家都对他规避三舍,推说还有事,只是过来看一会儿牌就走。来的都是客,这时候老张就会发挥和稀泥的特长,劝说不想上场的斗一会儿是一会,然后宣布牌场儿规矩,被剥了面子的人便会趁坡骑驴,表示下坡骑自行车,该使扎(是咋)使扎(是咋),一般情况下牌局都会组成,当然被剥面子者也会有所收敛;有时实在人不够,老张也会临时上场就急,再来人时,老张就会退场。

斗地主场上,洗牌发牌都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牌技水平,每局的赢家把纸牌整理后分成两份,对着扑棱几次,洗好征求输家抬牌,留足底牌后,按照顺时针发牌,那种顺溜,就让人叹为观止。

斗地主的规矩都是约定俗成的。这儿十块的桌钱是由前几次赢了炸弹的“地主”出的炸弹费,也就是翻番部分,凑足十元立即交给老张。斗地主的规则大家无师自通,什么三带一、四带二、姊妹对、五连串,看一会儿就会,但“小曲好唱,唱好了它也难”。斗地主绝对是一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是“地主”与斗地主者双方的斗智斗勇。牌面优劣、牌技高低、脾气好坏、斗地主者能否协同配合都是决定输赢的重要因素。斗地主看多了,也能感悟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地主”的牌好不一定必赢。即使你手中有双王、四个二,但底牌无用或贪图炸弹,有时也会把一手好牌打输。说明实力再强也不能忘乎所以。

无论你多会打牌、记牌,都抵不过人家手中的一把好牌,说明实力比能力重要。

牌场儿里,人们一会儿结成同盟,一会儿单打独斗,“反目成仇”,说明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小王一出,基本上都会被大王拍死,说明人们一定要知道自己的地位,老大在,老二的作用不是一锤定音,而是冲锋陷阵。

斗地主一方的协同配合十分重要,不能只顾自己,必要时即使拆散自己的牌也要送走搭档,说明关键时刻要舍得牺牲自我,保证团队胜利。

手中没有大牌开路,再顺的小牌都不可能有机会出去,说明命运往往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有一把好牌不一定能当上地主,当上地主不见得必赢,也许你顺风顺水时突然挨上一炸,所以牌场上既要顾上家也要小心下家,最重要的是清楚谁是地主,谁是本家。

老张的牌场儿四面透风,人声鼎沸往往会吸引来众多观众。观众大多都遵守看德,只看不说,绕圈看过牌的虽然对心近的一方起急,但绝不传递信息。一局结束后也会评头论足,或对赢牌的赞赏一番,或对出错牌的扼首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间或有叔侄辈的争论时相互戏骂,引来哄堂笑声。

无论刮风下雨,寒来暑往,老张的斗地主场儿都是热闹非凡。牌场儿也是社会新闻的集散地,家长里短,花边新闻,谁谁谁被查了,谁谁谁出事了,好事不出门,赖事传千里。

牌友大多都是烟民,他们兜里装的是十几块钱的香烟,赢牌高兴或困顿起急时都会叼上一根稳定情绪,牌场经常烟雾缭绕,满地烟蒂。老张也会准备十一块钱的“红旗渠”和简装矿泉水,以供他们不时之需。

闲来之时,老张总会坐在三轮车上,把假腿卸掉,闭目养神。我只知道老张是社区占地原来的村民,没了土地还要生活,开个斗地主场儿,勉强可以自食其力。

牌注大小其实一样,斗地主的赢了还想赢,输了总想捞,所以上下午延时也是常态。黄昏时分,牌瘾大的把牌桌从帐篷底下挪到外边继续战斗,直到实在看不见了才收手不斗。这时会有一个人撺掇赢家请客吃饭,赢家对额外之财也不心疼,结伴到附近的小酒馆里要俩小菜,喝瓶小酒,吃碗烩面,热血沸腾时回家睡觉,结束一天的快乐生活。而老张这时候还在借着路灯的微弱光亮,打扫烟头,收拾牌场儿。

这段时间由于省城疫情反弹,我们这儿也收紧了防疫措施,老张的斗地主牌场儿已关停了很久,热衷斗地主的人们无所事事 ,在网上斗地主,相互不见面,根本没有真实氛围,感到无比失落。希望疫情赶紧过去,老张的斗地主牌场儿重新开张,大家能够过上以前那样平淡而快活的惬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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