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作为国家语言文字的规范标准之一,自1985年由国家语委、国家教委(今国家教育部)等相关部门发布以来,三十多年里以其权威性,对汉语普通话的规范与推广、现代语文辞书的编纂和修订发挥了积极的示范作用。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在语言的运用和文化的交流中,也逐渐发现《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所审订的某些读音,跟实际应用的情况仍存有一定的差异,或者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在这方面,如万星《谈台湾国语词汇与普通话的一些差异》、余中明《〈现代汉语词典〉与〈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订音的差异》、马显彬《〈新华字典〉与〈审音表〉审音比较与思考》、赵贤德《关于〈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之“文白异读”的思考》、刘凌《谈〈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的修订》、陈会兵、朱良群、杨晨笛《〈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与〈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审音比较研究》等文,都曾做过相关讨论。因此,鉴于已有的学术探讨,同时根据当前语言生活发展需要,2016年6月国家教育部网站又发布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修订稿)》(以下简称《审音表(修)》)。9月,可视为语言文字规范标准实践者的《现代汉语词典》,也出版了最新的第7版。本文有意将经过三十多年后再次修订的《审音表(修)》,跟以1985年版《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以下简称《审音表(原)》)作为订音的参考标准、同时又兼顾实用性而不断调整了的《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以下简称《现汉》),在异读词的订音上做个比较,通过分析二者之间存在的种种差异,考察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以期为当下人们在语言生活中的实际应用提供一份参考。

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以哪年为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1)

一、在对某些异读词是否只订一个“统读”音上,《审音表(修)》与《现汉》的处理存在差异

基于自身的修订原则,《审音表(修)》将相关异读词审订为一个“统读”音;而《现汉》因为注重实用和兼顾由来的传承,又保留了其他读音,这是二者在订音中存在的最主要的差别,具体又可分为以下几

种情况。

(一)《现汉》比《审音表(修)》的“统读”又多出的读音,一般是兼录了相关的方言音、口语音、文读音、书面语读音、早期白话读音、事物旧称的读音、姓氏读音、地名国名读音等等。

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以哪年为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2)

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以哪年为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3)

从表1“统读/非统读对比表”的相关内容可以看到,《审音表(修)》根据“充分考虑北京语音发展趋势,同时适当参考在官话及其他方言区中的通行程度”“尽量减少没有别义作用或语体差异的异读”等原则,将有些异读词具有的方言音、口语音、文读音,如“凹(wā)、虹(jiàng)、澎(pēng)、荨(qián)、挼(ruá)、杉(shā)、葚(rèn)、喔(ō)、血(xiě)、熏(xùn)、咱(·zan)”等排除掉,而只给它们确定或推荐一个统读音,但这些读音在《现汉》中又都有收录。还有一部分异读词涉及书面语读音、早期白话读音、事物旧称读音,如《现汉》中所录的“靡(mǐ)、恁(nín)、期(jī)、蠼(jué)、胜(shēng)、咱(zá)、殖(·shi)”等,《审音表(修)》也只审订为一个统读音。关于姓氏、地名国名的读音,除了《审音表(原)》里涉及人名、地名的条目外,《审音表(修)》“不审订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的读音”。而《现汉》作为一部中型实用的语文辞书,一般语汇之外,“还收了一些用于地名、人名、姓氏等方面的字”。表1中,“俱(jū)、嵌(kàn)、召(shào)”等字的特殊读音即属此类,《审音表(修)》不予审订而《现汉》均有收录。另外还有一个“纪”字,《审音表(原)》曾审订“纪”除了读“jì”外,用于姓氏时要读“jǐ”,《现汉》的收录与之保持一致。但这次审音委员会通过调查,发现“人们都知道‘纪’有‘jì’的读音,但是几乎90%的人不觉得它作姓时应该读另一个读音”,因此根据社会的实际读音,《审音表(修)》推荐了统读音“jì”。

(二)《审音表(修)》订为统读音的,《现汉》还兼录了它们存在异形词的异读

对于有异形词的异读,《审音表(原)》有的做了收录。如“颤”,除读“chàn”外还有“zhàn”音,适用于“颤栗(战栗)、打颤(战)”;“颈”,录有“gěng”音,适用于“脖颈子(脖梗子)”,《现汉》的注音也与之保持一致。还有一种没有收录的情况,如“徊”,《审音表(原)》只订了一个统读音“huái”,但《现汉》还兼录了“huí”,用于“低徊(低回)”中“徊”的读音。这次《审音表(修)》除了对“徊”的注音仍保留《审音表(原)》的“统读”音外,还把“颤”和“颈”的读音也一并

处理为统读音“chàn”“jǐng”,并特别注明“战栗、打战不写作颤”,“‘脖梗子’不写作‘脖颈子’”。此外,还有一个“葛”字,《现汉》根据其不同的音义,录有“gé(葛藤、葛布、瓜葛等)”和“gě(姓)”,《审音表(原)》订音也是如此,但《审音表(修)》只审订了

一个统读音“gě”,我们认为,这样处理应该是审音委员会调查了该词在语言生活中实际的运用情况后而做出的改订。

二、对于某些具有两个以上读音的多音字,《审音表(修)》和《现汉》在取音上存在差异

对于少数具有两个以上读音的多音字,《审音表(修)》只审订两个读音,而《现汉》录了三个读音。《现汉》比《审音表(修)》多出的一个读音,一般是兼录了方言音、来源于少数民族音译词的读音,以及存在异形词的异读,具体见下面表2:

表2 多音字取音对比

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以哪年为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4)

从表2“多音字取音对比表”的相关内容可以看到,《审音表(修)》比《现汉》少收了“哈”的来自方言的音和满族音译词读音的“(hà)”、“夹”的有异形词并列的异读“gā”,以及“轧”的来自方言音的“gá”。

三、针对同一个字的读音或同一个字的某个音项的读音,《审音表(修)》和《现汉》的订音存在差异

在《现汉》中“粳”统读为“jīng”,“剽”统读为“piāo”,“大伯子”的“伯”读为“bāi”,《审音表(原)》的订音也与之相同。但这次《审音表(修)》改“粳”的统读音为“gēng”,“大伯子”的“伯”改读为“bāi”,将“剽”分为“piáo(剽窃)”和“piào(剽悍)”两个读音。

其中关于“粳(gēng)”的改读,王洪君在《“粳”字的读音》中做了说明,她从“粳”字读音的历史演变、“粳”的字义及所指事物在南北方言中的通行度和字义显豁度等方面阐述了修改原因。“大伯(bāi)子”的改读,则是根据人民群众当下的实际读音而重新审订的,这一点冉启斌、石锋在《普通话异读词的调查》一文里作过相关交代。至于“剽”,参照《广韵》“剽,强取,又轻也。匹妙切”的记录,可知“剽窃(强取义)”中的“剽”和“剽悍(轻捷义)”中的“剽”,根据“匹妙切”的反切,折合今音都应该读为

“piào”。事实上,《王力古汉语字典》就是这样注音的,它将“剽”的“抢劫”和“轻捷”两个义项都统归于“piào”的读音下。由此我们认为,这次《审音表(修)》对于“剽悍”的改音,应该是考虑到该词的使用范围偏于文言而遵从了古音来源的读音,而对于在现实生活中使用频率较高的“剽窃”的改音,则是参考了它在语言运用中的实际读音。

四、在对某些多音字各个音项的订音保持一致的前提下,《审音(修)》和《现汉》又在由该字组成的部分词语的注音中出现审音不一致的现象

《审音表(修)》和《现汉》对某些多音字各个音项的订音保持了一致,但在由该字组成的部分词语中,二者的注音却又存在差异。关于这些注音不同的词语,绝大多数都是由多音多义字构成的,少数涉及到文白异读。具体见表3。

例字 《审音表(修)》 《现汉》

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以哪年为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5)

根据表3“异读词语取音对比表”中的相关内容,我们可以看到,对于多音多义字构成的某些词语,《审音表(修)》和《现汉》注音的不同,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多音字所表示的某个意义,《审音表(修)》和《现汉》所确定的对应该意义的读音各不相同,因而造成含有该意义的相关词语注音也不一致。比如“累”的“牵连义”,《现汉》对应的读音为“lěi”,而《审音表(修)》确定的读音为“lèi”,所以造成二者对于包含“牵连义”的“带累、累及、连累、牵累”等词语注音也都各不相同。类似这种情况的还有“场(圩场、一场大雨)”、“应(应届、应名儿、应许)”、“佣(佣金)”、“晕(血晕、晕车)”、“钻(钻孔)”等;二是针对由多音多义字构成的某个具体的词语,因为对该字在词语中表示的意义出现了不同的理解,《审音表(修)》和《现汉》就采用了与相关意义各自对应的不同读音。比如“心宽体胖”的“胖”,《现汉》注为“pán”,取“安舒”义,而《审音表(修)》确定为“pàng”,取“发胖”义。类似这种情况的还有“间(间距)”、“强(强迫)”、“说(说客)”等。三是多音多义字所在某些词语中,其口语的实际读音相对于它所表示的意义本有的读音,已经发生了变化。对此《现汉》采取音义对应的方式注音,而《审音表(修)》则以口语中的实际读音为准。比如“载”,表示“记载、刊登”义读“zǎi”,表示“装载”义读“zài”,“下载”表示“从互联网或其他计算机上获取信息并装入到某台计算机或其他电子装置上”的意义,该词中的“载”应为“装载”义。因此《现汉》注音为“zài”,而《审音表(修)》则采用了在口语中使用频率更高的读音“zǎi”,但对同样含有“装载”义的词语“搭载、装载”中的“载”,却仍注“zài”音,类似这种情况的还有“作(作揖、作弄、作践、作死、作料)”。还有个别情况是某个多音字存在表示姓氏的特殊读音,对此《现汉》兼有收录,但《审音表(修)》一般“不审订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的读音”,因而与《现汉》形成了注音上的差异。比如“秘”,《审音表(修)》注明“除‘秘鲁’读bì外,都读mì”。但在表示姓氏上,作为单音节词的“秘”,《现汉》记录其对应的读音也为“bì”,这就跟《审音表(修)》的注音构成了差异。此外,对于有文白异读的少数词语,《审音表(修)》和《现汉》因各自的取舍不同,也造成了一些订音上的差异,主要有“壳(甲壳、躯壳)”和“尾(尾巴)”。其中对于具有文读音“qiào”和白读音“ké”的“壳”,《审音表(修)》注明“除‘地壳、金蝉脱壳’中的‘壳’读qiào外,其余读为ké”,这意味着“甲壳、躯壳”中的“壳”,《审音表(修)》取的是它的白读音“ké”,但在《现汉》中采用的是文读音“qiào”。还有“尾”,分别具有文读音“wěi”和白读音“yǐ”,对于“尾巴”一词中的“尾”,《现汉》只取文读音,而《审音表(修)》却兼录了文读和白读两个读音。

五、对异读词中涉及的轻声读音是否单独设立音项,《审音表(修)》和《现汉》的处理存在差异

如果异读词涉及到轻声,《审音表(修)》一般会为轻声读音专门设立一个音项,但在《现汉》的注音体例中,如果异读词中读轻声的字,已经为之设立了相应的原调读音的,一般只在词语注音中标明其轻声读音,但不会在单字读音下再另外设立一个轻声的音项。例如“矩”,《审音表(修)》分别列了“(一)jǔ[矩形]、(二)ju[规矩]”两个读音,而《现汉》在“矩”字下仅注了“jǔ”一个音,不过在词语“规矩”下又按照实际读音标注了含轻声的“guī·ju”。除了“矩”外,二者在处理异读词轻声读音存在这样差别的,还有“膊(bo)、场(chang)、绰(chuo)、掇(duo)、和(huo)、荒(huang)、箕(ji)、辑(ji)、蓝(lan)、量(liang)、瞜(lou)、喷(pen)、欠(qian)、趄(qie)、丧(sang)、碡(zhou)”等,共计17个,上述这些差异,应该说是由《审音表(修)》和《现汉》的不同注音体例所造成的,二者其实都承认相关异读词中的轻声读音是客观存在的。

六、结语

通过以上比较,我们发现《审音表(修)》跟《现汉》在订音上存在的种种差异,主要是由于二者订音收音的原则各有侧重所造成的,如《审音表(修)》只订“统读”音,《现汉》兼收了一些方言音、书面语读音、古音、姓氏读音、地名国名读音等等。这是因为《审音表》一般不审订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的读音,更注重于根据普通话异读词在实际语言生活中的使用情况去审订读音,而《现汉》作为一部中型的语文辞书,因为侧重实用和兼顾传承而采取兼收并蓄的做法。另外,《审音表(修)》对于某些异读词改订了读音,很多是做了大量的语音调查,根据当下实际的语音情况而做出的相应改动,如“大伯子”的“伯”、“荨麻”的“荨”等;《现汉》第7版虽晚于《审音表(修)》3个月出版,但该版的修订主要涉及词语和义项的增减改订,在语音方面则基本沿袭前版,因此《审音表(修)》里修订的反映了某些异读词最新变化的读音,《现汉》未有体现。我们认为,参考《审音表(修)》,体现相关异读词的时音变化,这是《现汉》在下一版的修订中应该做的工作。

注释:

① 《审音表(原)》曾标注“xún[荨麻疹]”为口语音,“qián[荨麻]”为文读音。

② 关于“血”的读音,《审音表(原)》分为文读音“xuè”和口语音“xiě”,《现汉》的处理与之相同。但根据这次审音委员会的语音调查,发现“xuě”才是时下人们使用最广泛的读音,故《审音表(修)》将其统读为“xuě”。相关说明可参见冉启斌、石锋2016年发表于《中国语文》第4期的《普通话异读词的调查》一文。

③ 对于这些《审音表(修)》单列轻声读音的字,《现汉》认为“场、辑”,在“排场、逻辑”两个相关词语中,除了在一般情况下读轻声外,有时也可以读原调。

本文作者为张冰,收录于《内江师范学院学报》第32卷第5期(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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