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毅然奔赴边疆的国防生,现在后悔了?

到新疆『旅个游』,他竟有了这些想法

文|庄稼

不知不觉,我在新疆工作已经第三个年头了。不是没有过要放弃的绝望挣扎,也不是没有过建设边疆的豪情万丈,可如今回想,只觉得也许就是出于恐惧,我把日子当成了关卡,过得太紧,阴晴两极,来回反复。

事情要说回到还毕业前的某张酒桌上。

那一刻,杯盏不停,分别时刻的手不太稳当,酒水洒在了菜里,苦咸的滋味很应景。祝福,鼓励,拥抱,大家对我说的话,绕不开一句"别怕"。

“没事,我去去就回!”

谁知道,我的强颜欢笑,却一下子搞糟了酒桌的气氛,最终,大家哭着闹着搀扶而归。

当年毅然奔赴边疆的国防生是谁:当年毅然奔赴边疆的国防生(1)

我做好了迎击万难的准备,燃起了殊死一搏的斗志,就等这一道生猛的关卡,来个精彩开局。在这荒凉的戈壁腹地,我竟很快收拾好心情,打算用心用力过好每分每秒。面对未知的恐惧,我用“打鸡血”般的热乎劲给自己提神壮胆。

在我年轻的军旅梦里,泥土是芬芳的,汗水是晶莹的,鲜血都伴随着雄壮的背景音乐…

但在这里生活一个月后,我体会到了老纪(我在A的班长)总结的基层生活:“翻地种菜,养猪执勤”。大伙扛着锄头,喊着号子开往菜地时,有一种令人沮丧的滑稽感。

“排长,在这里要么就妥协,要么就崩溃!”这是老纪发现我愁闷烟时,开导我的惯用开场白。

没有大boss的关卡,这真是令人绝望的冒险…平淡、繁琐、枯燥…这些关键词充斥着我在A的生活,它消磨着我的体力,也助长了我的怀疑。直到离开A,我对基层依然没有一丝认同感:这是个消磨人、荒废人、埋没人的“理想荒原”,当初的选择,十有八九是错了。

03

离开A之后,我在北京指挥学院培训了一年。都市里熟悉的味道让我感觉心安,身边理念相近的战友更是让我尝到久违的归属感。我们畅聊电影、科技、文学、美术…用来描述生活的形容词又丰富了起来。

北指一年匆匆而过,军事素质,政治素养毫无长进,但我意外收获了一次重要“领悟”。

那是在一次夜训休息期间,我和“鲍汁儿”(认的干儿子)躺在训练场上,头顶是北京难得一见的爽朗星空。夏夜清风飒飒,远处高层建筑的暖色灯光让人不自觉在心中勾勒出家的样子。

“我也想像这样,一家人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我突发奇想,指着一扇窗户对“鲍汁儿”说。

“作梦吧!除非你脱掉这身衣服!不然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用蹩脚的玩笑制造了一场小规模的尴尬。

训练场上人声鼎沸,在我们保持沉默的1分钟里,新疆生活训练的所有细节在我脑子里飞速闪现。那种无助的感觉蓦然涌来,恐惧主导了我的情绪。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明白了自己怕的并不是艰苦的训练、恶劣的环境、沉重的压力…而是那种看上去遥遥无期的寂寞、孤独、平庸,那种努力过后无法及时获得成就感的疑虑,让我由茫然变得失落,再演化为畏惧。

一直找不着的那个大boss其实就埋伏在这些基层琐碎里,而我的理想已经被它切片,藏进时间的犄角旮旯,唯有经历,才能一一拾回。

在学员队里,大家从来不讨论:“以后该怎么好好干”,而是“现在该不该及时走”…大神们的论证,旁征博引,逻辑严丝合缝,几乎让“离开”变成一个无比睿智、勇敢、正确的决定。

04

离开北指后,我才意识到这个严丝合缝的铁论缺少致命的一环——生活根基。这是一帮在基层呆了不到2个月的学生官总结出的“经验”,浪漫轻狂是我们极易变成弱点的共同特点。

“别怕,北指是一座京城里的笼子,你们那儿是一座戈壁上的笼子,关了灯本质都是一样的!”离开北指时,战友们的安慰令我哭笑不得,本该沉重的分别时刻在调笑间哧溜划过,记忆中只留下一个俏皮的映像。

返回新疆后,我被安排下到B(比A更加偏远的单位)当兵锻炼一个月,迎接我的还是枯燥单调的执勤训练,跟战士们聊天时,他们都觉得这苦逼的日子就像戈壁滩上的地平线,没有尽头的感觉。和一年前的我一样,他们在期待中寻找精彩,又在平凡中失落消沉,情绪忽明忽灭。

一次,我和炊事员小夏去菜地松土。入伍前他胆子特别小,家人把他送来这里,是希望一番磨砺后他能勇敢自立。当名炊事员应该跟他的愿景有些差距,他担心掂锅掌勺的军旅两年没法让他变成一个让父母放心的男子汉。“我想变成冲锋的战士,但却成为了炒菜的厨子。”他倚着铁锹,神情沮丧。

我深知这时候来一碗心灵鸡汤会显得很不走心,说不定还会加剧问题恶化。便把老纪的话改编了一下:“在这个破地方,要么就适应,要么就妥协。两年过后,或多或少,你都会得到一些东西。”这种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话,总会让这帮青春期的小子误以为充满哲思,深不可测。小夏的情绪暂时稳住了,而我的佯装自若也暴露出一个新问题:我可以直面平凡、孤独、寂寞…可是我该怎么战胜它们?

在B的时候,我不再把日子过得那么用力,那么紧张。训练、生活、工作,我努力保持一个“刚刚好”的量,剩下的精力,我花在了聊天,观察,记录,阅读还有画画上面。我的笔记本由之前的通篇吐槽,慢慢变成了关于战士们的有趣故事集锦,把本子倒过来翻的话,还会看见我闲下来时乱涂的一些插画。我一直在尝试通过形式上的东西,创造一些小精彩,来排遣寂寞、孤独。

但治标不治本。

05

一夜2点,老纪用私藏的诺基亚顶风作案向我汇报了情感问题:他打算转二期,和女友意见不一,女方无奈放弃了这段6年的感情。“一期”服役最后一年爆发情感危机,这可不算小事。我正组织语言,调制鸡汤时,他倒给我来了深刻一讲。

从交谈中,我认识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老纪:和女友相恋6年的时间,他在A呆了5年。他选择转二期是因为在这里有份稳定的工作,可以为他们今后的生活提供一定物质保障,他认为自己没有准备好回到地方重新开始。

“那你还转不转二期了?”

“不转了。”可能情绪干扰了语言组织,他后面的话很跳跃。大概意思是,呆在戈壁滩上的5年,他不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本以为失去心爱的她,自己会方寸大乱,歇斯底里,可是他现在虽然难过,却仍然能保持理智,冷静对待。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在这里消磨了5年时光,但这件事,让他看到了戈壁荒滩带给他的惊人成长。“独自承受困难”是漠北的糙风砾石交给他的一把钥匙,也凑巧打开了我的心结。

老纪是我在石河子的第一个朋友,他信心满满踏上归途时,我正式就任(单位C)的排长,之后又被借调到军级机关工作,当我带着满身疲惫再次回到C时,哨兵老远就通过对讲机高喊:“排长回来了!排长回来了!”

我推开营门,看到战士们已经列队整齐,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第一次感受到部队里的归属感。

那晚,我正在整理这些日子以来写下的感受。老纪发来了一条短信“排长,我在公安局找到了一份工作,明年我结婚时希望你能来!”“可以啊,有空我一定到!”

放下手机,我继续翻看笔记:在A搬50斤一块的水泥板铺跑道,第二天胳膊疼得几乎下不了床;在B顶着漫天风沙拉棚子抢救菜苗,沙粒从鼻孔灌进口腔的滋味很酸爽;在C第一次带新兵去掏旱厕,自己却带头吐了出来。在机关工作期间,每天熬夜到2点,绞尽脑汁只为一行字…在这些平凡、孤独、无助的日子里,心中的“怕”逐渐消散了,独自承受成为我的“适应”。

困难会伴随一生,关卡没有止境。

是戈壁,教会了我承受,谢谢所有苦难!

|来源:军中三剑客(微信ID:jiankesan);作者:庄稼;原创作品务必注明来源;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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