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太多最底层人群的疾苦,看到了太多无助、太多陷入困境时的绝望面孔,总会时常在充满自责和内疚的情绪中辗转反侧。你也许可以帮一些人,或完成一些事,但你根本没有能力去帮助所有的人,做所有的事。这会让人更加充满无力感、焦灼感,甚至负罪感。这是马宏杰在跟拍耍猴人杨林贵(老杨)差不多十年得出的感慨。
马宏杰跟拍老杨时,一开始老杨并不信任他,直到他和老杨扒火车到成都,然后又扒回来,老杨才跟他说心里话。老杨年纪46,已经有17年的走江湖耍猴经历了。经常和杨林贵搭班子的有他的儿子杨松、弟弟杨林志、侄子杨海成,以及同村的耍猴人戈群友,还有一个负责做饭、看家的朱思旺。
耍猴人杨林贵和他的猴子
扒火车是危险的,有的耍猴人为此被飞驰的列车轧死,付出生命的代价;有些人则因为跳车躲避警察追捕而摔断了胳膊腿,留下了终身残疾。尽管危险,但为了生计也不得不这样子做。一直到2004年,铁路部门出台了严厉的治安措施,并有权拘留这些扒车的耍猴人,这种冒着生命危险的扒车行为才彻底消失了。
老杨他们出发的全部家当只有五六只猴子,一只狗。扒火车前会把猴子装进尿素袋里,猴子也很聪明的不吵不闹。老杨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他看一眼火车头,就知道车是开往哪里的。他们这次扒火车也比较顺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但是在火车停站过程中,有人不小心发出了声响,被人从外面扔石头进车厢里面。马宏杰拿出了记者证并掏出了公安局出的证明说是跟拍耍猴人才没有强迫他们下车。
耍猴过程中,也会遇到许多麻烦和意外。干净的广场是城管出现的最频繁的,耍一下就会被赶。如果不是马宏杰拿着相机在一旁拍,老杨估计就被踢两脚了。在某些站点扒火车遇到保安被抓住时,身上的钱就会被搜刮干净。所以到特定的站点,他们身上都是只留一些买馒头的钱,其余的钱都通过邮局邮回家了。他们有时候也会把一些小钱塞在馒头里面,把大钱藏在更隐秘的地方,保安搜到了一些小钱扣下就会把他们放走了。
他们耍猴的时候,收钱有江湖规矩。看一场猴戏只收两块钱,客人多给的话就得给人家找钱。所以有时候他们会收到50块钱的假币,这种经历时常会发生。
当然,有麻烦也有惊喜。一次他们遇到坐在出租车上、老板模样的男人拦住,想叫杨林贵耍一下,当即给了20块钱。杨林贵就在出租车旁让猴子表演翻跟头,给老板送祝福,并让猴子跟出租车上的老板握手。三分钟就赚到20块钱,在当时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一次在东北,一个老板就给了200块钱。
防城管经验。他们耍猴的规律是上午到城市边缘,下午再逐渐进入市区。因为上午城里的管理部门刚上班,人都很有精神,管得严,到中午的时候,这些部门的人都去吃饭喝酒了,下午上班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那么精神了,管得就不太严了。
被问到为什么不干点别的。杨林贵回答说:“种地一年只够家里吃的;想当官,但没人让咱当;外出打工,一年到头却被拖欠工资;做生意,咱没本钱;耍猴是祖上传下来的,赚一个算一个,拿现钱,不拖欠;虽说辛苦,可也不比他们在家做小生意少赚钱。至于以后,肯定是越来越不好干了,这点手艺,我看也是到我这儿就完了。”
中国是一个地域广阔的国家,地区贫富差异至今还很大,我们每个人不能以自己生活的地区的生活方式去理解另一个地区的人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很多生活方式是我们所看不到的。在一个贫苦的地方,一个人能找到一种不违反法律和伦理的方式生存下来,能自食其力,就很不容易了。这就好像生活在当下的我们,不能去评价;指责古代人的生活方式和文明程度一样。这是作者跟拍他们十年得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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