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喜欢看书,而且书看得很杂,因而喜欢的书也不少。从来也没有想给喜欢的书排座次,所以这里写的10本书是从喜欢读的书里随便挑出来的。叙述的先后并不表示它们的高下有别;并且,我喜欢的书还有许多没有在这里提及,它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与这里提到的书一样高,这是需要先声明的。我喜欢的书一般要符合如下几个条件:首先是要内容比较深刻,不太容易读。但一旦读懂后,获益匪浅。其次是可以有不同的读法,可以一读再读,乃至终生读。三是格调脱俗。四是语言有特点。五是有内在的激情。我在这里提到的10本书大概都有这样的特点。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1)

一、《论语》。这是一部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卑之无甚高论的书。像黑格尔就认为里面除了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教训外,学不到什么特殊的东西。这部书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它表面看上去容易,真能消受它不容易。一旦领悟后,会觉得夫子为人为学的境界的确非常人所及。这部书对人的启发是无尽的。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2)

二、《老子》。这部书至少在文字形式上与《论语》刚好相反。《论语》比较平易,而《老子》深奥难懂。《老子》的语言凝练警策、无比简洁,却时时在提醒你它内容的复杂和丰富。无论何时读都会产生一种难言的快感。无论读懂读不懂,《老子》都能让你感到它的非凡。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3)

三、《庄子》。其语言的魅力就无须说了。它是一部典型的可以有截然不同读法的书。并且每一种读法可能都会让你有不同的收获。然而,如果因袭传统对《庄子》的种种说法,那就不必去读,只要把那个流行的庄子形象记住就行了。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4)

四、《柏拉图对话集》。初读柏拉图对话时,简直不知道他要讲什么。后来才知道柏拉图对话有特殊的读法,即读者必须进入他的对话,跟着对话前进,而不是在对话之外,方能领会其魅力。我最感兴趣的是在柏拉图对话中会遇到不同的苏格拉底和不同的柏拉图。他们体现了柏拉图思想的无限丰富。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5)

五、《精神现象学》。这也许是哲学史上最难读的一部著作,但也是最天才、最值得读的一部著作。考虑到黑格尔在写它时的处境,真让人觉得它的完成不可思议。它对刚出现不久的现代性和现代世界的深刻揭示与预见,都是前无古人的,令人叹为观止。然而,这部书由于语言、概念和结构上的问题,非常容易遭到误解。哲学史上很难找到一部著作像它那样几乎一直被误解。当然,这部著作也许是永远无法彻底理解的。这也许就是海德格尔为什么居然有两部著作是关于它的。但任何一个想对当今世界有比较深刻认识的人,都必须读这部书。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6)

六、《共产党宣言》。历史上几乎找不到第二部书像马克思的这部书那样,以如此热情、如此精练、如此深刻而有力的语言揭示了资本主义时代的根本秘密与特征。岁月的流逝只排除了它的个别结论,它对现代社会的基本分析,至今仍然有效,而且无人能及。它那史诗般的语言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和正义感,在当今时代已不多见了。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7)

七、《杜诗详注》。子曰:不学诗无以为言。在中国诗人中,老杜一直是我最喜爱的。他的诗歌让你觉得汉语是那样的优美丰富和复杂。而似乎只有他才能如神一般地驾驭这种语言,创造出那么多不朽的诗篇。老杜可以说是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的集大成者,你在他的诗集中几乎可以找到一切风格的诗篇。这一点其他诗人无法做到。杜诗常被人称为“诗史”。我对“诗史”的理解不是杜诗记录或反映了当时的时代,而是它就是我们诗的历史。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8)

八、《饮冰室全集》。初读梁任公这部全集时,甚至产生了时代错位感,以为自己还处在梁任公的时代,面临同样的历史任务。(思庐哲学编辑)至今吸引我的,是他老人家笔下那种喷薄欲出的青春朝气,那种对新事物无与伦比的热情,和那种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急切而焦灼的心情。这一切都是今天的中国人缺乏的。每次读梁启超的文字,都会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9)

九、《爱弥尔》。这是一部奇书,好读也不好读,体现了卢梭的复杂性。要真正了解卢梭,这部书不能不读。卢梭是第一个对现代性进行深刻反思的人。这部书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卢梭对现代性的看法和批判。康德一生作息如钟表般规则和准时,惟独为了读这部书一个星期未出门散步。可见此书的魅力。我读此书也有相见恨晚之感。文字再浅显不过,却十分耐读,且值得一读再读。掩卷之余,益觉对卢梭其他著作都当如是观。这实在是一个罕见的伟大思想家。

清华北大推荐过的四本书(复旦哲学教授张汝伦)(10)

十、《鲁迅全集》。这部书喜欢的人一定不少。我从青少年时代开始就读鲁迅的书,一直到现在,每年都要读,但感受是不一样的。鲁迅之吸引我,不是因为人们给他通常的定位,也不是一些流行的说法,而是他自身的复杂性,复杂到了可以在他身上找出截然不同的倾向。鲁迅语言的风格,其实也是多样的,并非只是冷峻这一路,这在中国现代作家中不作第二人想,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作者:张汝伦,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

来源:《南方周末 》2004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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